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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醒過來還有些迷糊,看到蘇淮安後,林夏的神經才放鬆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覺,難道她還能再穿一次不成?林夏苦笑。

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一放鬆下來,便怔怔望着蘇淮安開始出神。

蘇淮安看上去比之前又憔悴了一些。今天他穿了一身淺駝色的開領羊毛衫,搭配着一條米白色休閒西褲,看上去倒是比之前穿西裝時少了些壓迫感。一頭黑髮依舊打理得分毫不亂,眼中的血絲和有些暗黃的臉色卻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的。他就靠在離牀不遠的牆上,神色不明地也向這邊看過來。

注意到林夏正看着他,蘇淮安便走了過來。林夏眯着依舊有些模糊的眼睛,在男人靠近牀邊的時候,伸出手抓住男人垂着的手掌,往牀邊拉了拉。

男人沒動,林夏覺得有些窘迫,不自覺地咬緊了嘴脣,也有點犯倔,繼續拉他。

蘇淮安終於還是在牀邊坐下了。╚╝

兩人的距離不遠,林夏能聞到從男人身上傳來的淡淡的木香氣息。

“對不起……”她又給蘇淮安添麻煩了。說實話,“對不起”這三個字林夏自己都有些說膩了,這讓她無端地有些煩躁。

林夏討厭這樣的自己,她之前成長的二十多年間,從來沒有像這些天一樣,無論做什麼都是錯,做什麼都是在傷害另一個人。她不想傷害任何人,也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她想把一切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妥妥當當,但現實卻是她把一切都糾結成一團亂麻,這讓她有些力不從心。

“之前燒得那麼嚴重,怎麼都不告訴我?”蘇淮安的聲音有些冷。

林夏一怔,伸手摸了摸依舊有些發熱的額頭,“……之前沒怎麼注意。”

“四十度的高溫燒了好幾天,蘇少竟然都沒察覺到,看來還真是神經系統也出問題了。”穿白大褂的男人當了會兒壁花終於出聲了,只是一說話就嗆得人心裡一堵。╚╝

眨了眨因爲高熱而水光氾濫的眼睛,林夏扭頭看蘇淮安,用眼神詢問,這人誰呀?

蘇淮安也不知是看明白了她的詢問,還是想起來林夏還不認識白大褂,便開口介紹,“這是林柯林醫生。”

“您好。”林夏衝林柯微笑着點了點頭。

“呵,看來蘇少還真是把什麼都忘了,連我都不認識了。你自己倒是乾淨了,別人怎麼辦?難不成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打算讓你爸整天跟在屁股後面給你收拾爛攤子?”

林夏沒想到自己禮貌性的一聲問好會換來林柯這麼一大串的指責,當下有些傻眼。

“讓你來看病的,哪那麼多廢話!”蘇淮安不樂意了,一腳踹過去,雪白的白大褂上頓時留下了一枚黑乎乎的腳印。

“X你丫的蘇淮安!我這身可是新換的!”林柯嚎了一嗓子,趕緊離蘇淮安遠點,“得!你就慣着這狼崽子吧,每次說他兩句你都嘰歪。╚╝我跟你說,咱們這圈子人裡就沒有一個像你這麼養兒子的!看看你養了個什麼敗家玩意兒!”林柯邊說邊衝林夏翻白眼,結果發現林夏正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和蘇淮安,嘴角當下抽了抽。

撲棱了半天衣服,見那枚腳印是無論如何也弄不下去了,林柯乾脆回過身拿着本子刷刷寫下一大串字,然後塞到蘇淮安手中,接着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林夏鼻子,“我告訴你蘇白,這次和以前不一樣,以前你都是禍害別人,這次終於把自己也搭進去了。別以爲你爸有錢你就能爲所欲爲,這次的事算是個教訓,你自己也長着點記性!”林夏往後退了退,總覺得這人會把口水濺到自己臉上。林柯見了,反倒笑了,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有些扭曲的味道,“要不是看在你爸面子上,就你小子幹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才懶得理你。看你現在這病病歪歪的樣子也折騰不起來了,這段日子好好養病,少讓你爸操心,要不然下次不用你自己吐血,我見你一次揍一次!”

……

林柯走了,蘇淮安出去送他,林柯寫的紙條就隨手放在牀邊的小几上。╚╝

林夏在兩人出去半天后才反應過勁兒來,抹了把貌似被噴了口水的臉皮,回身把紙條拿過來看。

林柯的字跟所有醫生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普通人完全看不懂。雖然如此,但那後面跟了好幾個0的一串數字卻還是能看得明白的。難不成是醫藥費?林夏抽了抽,這後面的零是不是多了點?搶錢呢這是?還有在最末尾處畫出的表情符號,林夏也認得。張揚跋扈的一個“=皿=凸”,林夏只看了一眼,就笑了出來。

“笑什麼呢?”蘇淮安進來就看到她笑,隨口問道。

“呃,沒事。”林夏趕緊收斂了笑意,把手中的紙條遞給蘇淮安。

誰知蘇淮安在接過去之後直接揉成一團,扔到了一旁的廢紙簍裡。

林夏垂下眼,難道蘇淮安已經討厭她到這種程度了麼,連她碰過的東西都要扔掉。

兩人都不說話,氣氛又冷了下來。╚╝林夏反而有些還念剛纔林柯還在時的感覺了,雖然林柯那樣子好像真的恨不得揍她一頓。

“最近先把身體養好了,藥什麼的一會兒會有人送過來。飯也好好吃,林柯說你這病必須吃好喝好,要不然吃多少藥都白搭。”

林夏擡頭,“什麼病?”

蘇淮安冷冷看了她一眼,“肺結核。”

林夏縮了縮腦袋,雖然之前就覺得可能是來着,但她怎麼總覺得蘇淮安在生氣呢?

瞄了一眼渾身直冒冷氣的蘇淮安,林夏小小聲地說:“那什麼,我剛醒過來的時候就吐血來着……”言下之意就是,這病是你兒子本來就有的,不是我折騰出來的……

蘇淮安皺眉,“總之你好好休養。”說完,轉身就要走。

“那什麼……”

“嗯?”

“林醫生剛纔說的……”林夏小心地試探着,她有些在意林柯的話。從她剛醒來時蘇海安說的那些話還有剛纔林柯的話裡,可以聽出蘇白貌似也不是什麼善茬啊……

“這些你先不用管,身體好了的時候我再跟你說。”蘇淮安說完,就擰開門出去了。

林夏倒回牀上,陷在柔軟的被窩裡望着天花板出神。

蘇淮安討厭她,她能感覺得出來。

但那又怎麼樣?她又不是人民幣,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況且她覺得蘇淮安的態度反而讓她好受了些,否則那越積越多的愧疚,早晚有一天會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有想過,如果蘇白的靈魂真的已經不在了,如果她永遠都會作爲蘇白活着,那麼她會努力去平復蘇淮安的傷痛,努力讓自己成爲他的兒子,也學習着把蘇淮安當成親人。

但這一切都是以蘇淮安能夠接受爲前提。

只是現在看來,那人目前似乎並不需要。

林夏拍拍臉頰,不管怎麼樣,能活着都是件幸福的事情。

她已經對不起那麼多人了,所以必須讓自己過得快樂。

只是蘇淮安,如果你不幸福,我又怎麼能夠快樂得起來……

“嘀嘀!”手機鈴音短促的響了兩聲,林夏伸手撈過小几上的手機。上面有條未讀短信,日期是兩天前,來自自家孃親。

林夏猛然想起自己是在兩天前就失去意識了,走之前明明跟老爹孃親說過到了會給他們打電話的,兩天沒有消息,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着急。

點開短信,上面寫着“到了就好,好好休息吧。”

林夏一怔,翻開發件箱,果然看到兩天前的晚上,一條發出的信息:“娘誒,我到了。”

無比熟悉的語氣,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真的在這兩天中沒有絲毫意識,林夏真的會以爲這條信息是自己發的。

她忽然覺得眼睛又有些溼潤,趕緊閉上了眼睛。

呼吸也有些困難,林夏索性把上半身的睡衣扒了,整個人縮進被窩裡捲成一團。

“蘇淮安,蘇淮安……”

她躲在厚厚的被子下,一遍又一遍啞聲叫着男人的名字。

蘇淮安。

如果你不幸福,我該怎麼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