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的人都死了……”
李優一先一步說出了要說的話,就把白俊秀想要吐出來的詞句硬生生給堵了回去。
“什麼!包括李裕紀嗎?”白俊秀立刻問道。
“李裕紀沒在那裡。”
“你看到發生了什麼事!是這個意思對吧?”從李優一的話裡聽出了事實的基本模樣,白俊秀緊緊抓住李優一的手臂。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這不是兒戲!”
白俊秀說出了李優一意想不到的話。
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已經讓人產生奇怪感的白俊秀放開了李優一的手,“先離開這裡再說。”
小公寓裡有大村的組員在那裡蹲候,兩人說話沒有隱私。最後白俊秀在出租車轉過一條旅館很多的街道時叫停下,在一間私家的小旅館裡開了一個房間。
因爲是週末,學校附近的旅館裡面剩下的房間都不多。沒什麼好挑的。進了小小的房間才發現裡面只有一張牀,一個電視和放電視的櫃子。沒有椅子之類的傢俱。
兩個男人尷尬的看着那張牀,如果進了屋關上門,屋子裡能夠站的地方也很小。還不如直接坐在牀上。
“你坐那頭。”白俊秀對李優一說。跟着他和李優一一樣,在相對的另外一頭盤膝坐下。
他似乎是打算徹夜長談了。
“怎麼回事?”白俊秀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想說。”
“搞什麼啊?什麼叫做‘不想說’啊!”白俊秀瞪大眼睛看着李優一的臉。
——找不到合適的說辭來說明自己的行爲,如果說是誘餌計劃,大概會被白俊秀說很瘋狂很笨蛋吧;如果隨便找一個藉口,卻一時之間想不出任何好的藉口。
“就是不想說。理由什麼的又不重要,你不要再問了。”他只能這樣含混回答。
“怎麼可能不問啊?”白俊秀似乎有些生氣,“你知不知道剛纔很危險。李裕紀的別墅裡到底有多少守衛者,誰也不清楚,你就這樣冒冒失失的闖進去了——”
“你不也一樣進去了。而且也不是沒事嗎。”
“我跟你一樣嗎!你跟我一樣嗎!?”白俊秀幾乎是怒吼出聲,“你不是那種腦袋被門夾過就稀裡糊塗做決定的笨蛋!你去那裡的理由,我要知道,不要跟我再說什麼不想說之類的廢話!除非,你想我對你嚴刑逼供!”
聽到白俊秀說出這樣的話,李優一卻覺得更加的難過。
“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嚴刑逼供的玩意兒還指不定誰能對誰使呢……”他聽見自己用一種類似開玩笑的語氣慢慢的說話,“你現在要問我的不應該是關於別墅裡發生了什麼事這樣的問題嗎?怎麼去一趟別墅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楚了。”
“你別給我岔開話題。我想問什麼那是我的自由。你只需要答就好。”
“霸道……”
白俊秀沒有理會李優一的嘟囔,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說:“如果你堅持的話,那你先告訴我,別墅裡發生了什麼。”
別墅裡發生了什麼?
到此時此刻爲止,李優一隻要一想起來他在別墅中看到的一切,就會覺得不寒而慄。
當時,他幾乎是和白俊秀前後腳進入別墅的。但是在進入別墅後,因爲晚了兩分鐘,他並沒有和白俊秀一樣看見李裕紀把阿輝殺掉的場景,而是看到了另外的畫面。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相信世界上真的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僅憑自身肉體的力量,就將一個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給殺死。然而他看見了。那個和他長的有七分相像的男人,從走廊的一側慢慢的出現,他踏着彷彿沒有聲音的步子,緩緩的朝着李優一看見的第一個別墅中的人走去。那個人根本不知道等待他的就是死神,他正因爲李裕紀的命令而準備去徹底探查一下別墅外的情況,卻在還沒走出別墅外的地方,被那個突然出現的殺神在一秒鐘之內,於無聲息間收割了性命。
李優一呆呆站在暗處,看着那個彷彿從地獄來的撒旦,臉上掛着淡淡的優雅的微笑,卻在舉手投足間把所看到的人全部殺死,毫不留情。
那些人在發出預警之前就被結束了生命。雖然急速的手法,卻被撒旦做得好像毫無緊迫之感。他慢慢的朝前走,慢慢的清理那些人。那些動作在李優一眼裡似乎是放了慢動作效果的畫面,但是,就在李優一因爲屏住呼吸而胸口發疼,終於想到要呼吸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沒有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躺倒在地板上、走廊裡、階梯邊的死屍們。
在那裡站着,手腳發涼。李優一幾乎是無知無覺的進入了那個別墅的大廳,大廳裡,除了那些應該是李裕紀手下的傢伙,並沒有李裕紀的身影。
“他可能被綁架,也可能被殺了但是屍體被帶走,或者是死的地方不是在大廳的位置。”白俊秀分析道。
“總之,等天亮了,總會有消息。”
“現在,你該說說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白俊秀輕聲問道。
“沒有爲什麼。”李優一繼續裝傻抵賴。
“屁!”白俊秀爆了一句粗口,引來李優一的驚訝。自從當了一段文明人之後,已經沒有再聽到白俊秀爆粗口了。看來他今天很憤怒。
“那傢伙,跟你長的很像的傢伙爲什麼會出現——因爲你;爲什麼你又會跟蹤我進入李裕紀的別墅——因爲你;爲什麼你能夠憑藉一己之力跟蹤到我這樣的專業人士——還是因爲你。因爲你今天做這些事情,能夠做到這些事情的最終理由,是你想以自己爲餌,引出知道你身世的人。因爲你想要知道,自己的真實來歷是什麼。我說的對不對?”
李優一苦笑。“好像什麼都瞞不過你。”
“因爲你告訴我太多在別墅中發生的情況,這些信息已經足夠說明太多問題。可我還是想不通,你爲什麼要這麼着急的想要以身犯險,去尋找你本來打算不想知道的身世之謎?”
“你可以繼續猜。但是我不會主動告訴你。”如果你能夠猜到實情……李優一想着,趕緊又打斷了自己這樣的想法。就算你猜到了實情,就算你能知道我在想什麼,只要我不承認,你永遠得不到答案。
白俊秀沒說話,似乎李優一扔給他的選擇讓他暫時找不到話來講。也許,只是因爲他正在努力的思考着,想要知道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那個人出現在別墅,並不是跟着你來的。這是第一點。第二,你今天能夠循着我的足跡來到別墅,是因爲你自身有足夠強大的技能所謂依仗。第三,明明在我那樣說話的時候,拒絕了我‘邀請’你一起來,卻在我離開之後自己跟來了,這不僅僅是因爲你想要知道你的身世,而且,你還不想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你的身世。爲什麼?”白俊秀沒有問李優一,他那樣的表情只能是在問自己。
“很簡單,因爲你覺得,當我知道你的真實意圖之後,可能會發生你不想要發生的事。那麼,那樣的一件事,會是什麼?”
李優一心驚膽戰的聽着白俊秀越來越靠近真相的推理,一個勁兒在心底暗暗對自己說:不承認,一定不要承認。
“我對於你而言,只是一個朋友。對於一個朋友而言,最擔心朋友會對自己做的事情,最可能的只有一件——”白俊秀直直看着李優一,嘴裡慢慢吐出那兩個字:“絕交。”
“不是!”李優一喊出這個詞語,卻在看到白俊秀“果然如此”的目光時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如果他沒有立刻說出這兩個字,而是等着白俊秀說完了,自己再用很平穩的語調說出來,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即使已經說出了否定白俊秀推論的語言,卻因爲不合適的時機和語氣而出現了與預期相反的效果。
白俊秀笑了。
“爲什麼你會擔心我會對你說絕交兩個字?”他自問自答般,繼續說道:“因爲,你離不開我。”
他說出了讓李優一愣在當場的話。
“……因爲你離不開我,捨不得我,眼睛裡只有我,心裡面住了一個我。我對於你而言,是所有朋友中最寶貴的存在,你不能忍受被我說絕交的詞語,所以,你纔會那樣做。因爲你怕,我有一天知道你的身份或者來歷,就會離開你,甚至跟你徹底斷絕關係。可是對於一個朋友而言,這樣的程度已經大大超過了最好的朋友允許的範圍——”
“所以,最終的答案就是——你喜歡我。”
他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那樣子,就好像在爲自己作出了一個精彩絕倫的推理,並且還得出了最接近事實的答案而雀躍欣喜。
“你想太多了……”被嚴重震撼到的李優一隻能說出這樣的話。
白俊秀擺擺手,那是代表着李優一所說的話他並不認同的意思。
“《男公關的穿越之旅》中,對那段曖昧不已的愛情描述就是這個樣子。我問過陳良,他說,幾乎世界上所有的感情,在沒有挑明之前,都是這樣子的。怕得不到,怕失去,怕被人嫌棄……”
“你想太多了。”李優一重複着這句話,只想要打斷白俊秀的滔滔不絕荒謬絕倫的論述。
“我沒想太多。你喜歡男人,我不喜歡男人,而你卻不得不呆在我這麼優秀的男人身邊,天長日久漸生情愫,怎麼可能會忍得住不對我動心呢?”
聽着白俊秀直接引用的《男公關的穿越之旅》裡面對愛情的描摹語句,李優一已經徹底無語了。
“但是,你又不想勉強我,又害怕告白之後會得不到我的理解而讓我與你斷絕往來,所以,你纔會在患得患失間進退兩難。可是,終於有一天,情勢所迫,你必須作出選擇。這個時候,在面對你喜歡的我和你要選擇的身世上面,你選擇了後者。其實,其實質是你選擇了我。你選擇通過隱瞞你身世的方式,來得到繼續留在我身邊的資格。我說的沒錯吧?”
“好吧。”李優一嘆了口氣,他覺得有必要對白俊秀那因爲拍攝《男公關的穿越之旅》而有點癲狂的腦子負責。“既然你都已經猜出來了,那我也不必再藏着我最想要問你的話。”如果白俊秀硬是要把事件往鬧劇上發展,那對於想要隱瞞真相的他來說,現在最好的抉擇就是——
“我喜歡你。非常、非常的喜歡你。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這一生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運。我想留在你的身邊,是因爲你能讓我感受到生命的意義。我想要讓你不要那麼黑暗,是因爲你的靈魂在我看來一直很光明。”他說着曾經拍過的一部戲裡的臺詞,漸漸的,那樣的語調變得有些動情。
很好,從一開始就不要被發現破綻,把秘密隱藏到底。
“瞞了你這麼久,既然已經隱瞞不了了,那麼,我只想問你一句:能不能讓這樣的我繼續留在你的身邊?能不能有朝一日,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可能,讓我得到你對我的迴應?”
李優一完全能夠預料得到純粹的直男白俊秀接下來的回答。
“爲什麼不能呢?當然可以繼續留在我的身邊。而且,我也想說,也許我會迴應你的感情。因爲我發現,好像男人也是可以愛的。”
這不是我想象中的回答啊……
這樣想着的李優一微張着嘴巴,愣愣的望着一臉笑意看着他的白俊秀,結結巴巴的問:“你開玩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