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三時,T城警察局接到市民報告,稱“XS私立醫院”住院部被人放置了多枚炸彈。UC小說網:十五分鐘後,該消息又被某市民捅到了當地各家大小電視媒體。三十分鐘後,國內最貴的私立醫院被放置炸彈的消息通過網絡傳到了全國。T城市警局同一時間接到了上級的來電,要求在最短時間內核實消息,排除危險,控制輿論趨勢,安撫市民,穩定大衆情緒。
“……現在,我市警方已經出動拆彈專家進入‘XS私立醫院’中進行逐層檢查,但是在第二層的地方遇到了阻礙——”
跟着T城主流新聞媒體的採訪現場主持人的手勢,電視畫面切入到“XS私立醫院”住院部入口處,十幾個特警模樣的警察端着槍站在兩邊,看樣子是在護送被醫護人員擡出來的第一層住院者。在醫院外面已經拉起一條長長的黃色警示帶,帶子外面圍了許多似乎是看熱鬧的市民。
也是,埋設炸彈這樣的事情還是很有看頭的,尤其是在和平時期,在全國據說只有非富即貴的傢伙纔有資格入住以外,其他普通人就算有錢也不可能進入的私立醫院中。普通民衆不是都有仇富心理,只是某些人的做法實在是太藐視普通人了。沒辦法,看着那些看不起自己這個階層的傢伙陷入難堪境地的場面,再危險都值得圍觀。
再者,也不一定會有炸彈。
攝像機的鏡頭對上了第二層入口處和警察對峙的黑衣人們。其中一個看起來似乎是領頭的黑衣人正冷冷的對穿着厚厚防護服的警察說:“……你們不能進入第二層以上區域。”
“裡面很有可能被人放置炸彈,如果你拒絕合作,我們將會依法對你實施扣押。”帶頭的警察穿着特警的衣服,他站在那些拆彈專家們的最前面,同樣是面無表情,但是通過攝像機話筒的捕捉和傳遞,他的話聽起來怎麼樣都讓人覺得義正詞嚴。
“對不起,如果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裡面埋設了炸彈之類的危險品,按照我國法律,你們不可以進入第二層以上區域。”阻攔警察辦事的黑衣人看起來並不是被嚇大的,他並沒有因爲警察說出可能扣押他的話而有所鬆動的跡象。
“請你配合。一旦真有炸彈,因爲你拒絕我們進入而耽誤了拆彈最佳時機,炸彈爆炸所引發的後果將不是任何個人能夠獨力承擔的。最後一次警告,請讓開。”帶頭的警察直直的看着黑衣人的頭領,後者沒有說話。只是他後面站着的一羣黑衣人擺出了隨時準備迎戰的姿勢。
帶頭的警察擡起手,站在警察後面蓄勢待發的特警從兩側衝了上來,眼看兩方隊伍就要進入“交戰”狀態,就在這時,彷彿是悶着響卻一下子變成了巨響的聲音從住院部第三層傳出來,一瞬間響徹了天地。
那是爆炸聲,不是爆竹炸開那種簡單的炸裂聲,而是引起了整棟樓每一層的玻璃都震碎掉的聲音。
真有炸彈!
圍觀的市民開始往遠離炸彈的地方跑出去,慶幸的是他們所在的地方有一大片非常開闊的出入口,不像在“穿越小鎮”上,僅有那麼一個窄小的口子。而且當時還是黑夜,不像現在,是白天。而且,在他們身邊還有許多特警在維持秩序,進行疏導。
圍觀人羣隨着那一聲聲似乎是連綿起伏的爆炸聲急速的朝着更加安全的地方疏散開去,而在住院部剩下的那十幾個前一秒還想要堅持不讓警察進入的黑衣人也已經幾步衝出了住院部的大樓。
這樣的爆炸已經不是拆彈專家可以立刻解決的了。但是那些拆彈專家還是無所畏懼的冒着四下飛散的炸彈碎屑衝進了大樓。荷槍實彈的特警跟着他們一起衝了進去。一些大着膽子還留在原地的記者急忙指揮着攝影機追蹤着那些英勇無畏的警務人員的身影。
很快的,警察們衝到了最高的樓層處,他們指揮着被炸彈給嚇趴掉的那些醫護人員擡着病人開始進行迅速有效的撤離。那些炸彈雖然還在製造着令人恐懼發抖的聲音,但是在特警的幫助下,整個疏散過程沒有出現大的慌亂場面。十分鐘以內,整個十四層樓大部分的病人和醫護人員已經被疏散。此時炸彈爆炸的聲音已經不那麼密集了。就在幾乎所有人都以爲炸彈停止的時候,在第八層和第十一層的樓上出現了黑色的濃煙,跟着就是讓人驚懼的大火。
起火了。
在樓下隨時等待的消防車輛在第一時間搭起的雲梯開始對準那些火焰進行噴灑。住院部周圍兩百米範圍內的人羣跟着被全部要求撤離。那些從住院部大樓裡撤出來的病人不可能再留在這裡,因爲警察方面考慮的非常周到,從其他醫院臨時調派的救護車此刻派上了用場。病人被依照病情情況上了不同醫院的車輛,半個小時後,病人全部離開。四十五分鐘之後,住院部的大火被徹底撲滅。一個小時後,警察進入住院部大樓進行逐層搜查,確認是否還有隱藏着的炸彈。三個小時後,確認無誤所有樓道已經安全的警察全部撤出“XS私立醫院”。
至此,整個爆炸風波得到了有效控制,無一人死亡,有十八個人輕微受傷——大都是因爲在撤離過程中出現的一些小慌亂而引起的——,通過T城媒體的現場直播,T城市民乃至全國觀衆都對此次事件中警方所做出的努力表示比較滿意。而對於當時出現在攝像機裡,“堅決”不讓警察處理疑似恐怖事件的黑衣人表示非常憤怒。
雖然這樣的憤怒充其量是另外一種層面上對掌控這些黑衣人的傢伙的一種抗議,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意義。但是,卻給全國公衆心底留下了一個反對黑色暴力的意識——這也是警方刻意營造這起爆炸事故想要達到的目的之一。
沒錯,這起事故就是警方自己製造的。
沒有真實的舉報人,只有一個公用電話的撥打警方舉報電話的記錄而已;沒有恐怖分子——埋設炸彈的是前一晚上那個帶走了陳良三人的一箇中隊的警務人員。他們藉着逮捕原新和逃犯的合法理由進入了有TTG保衛力量的私立醫院,在醫院中,假裝被原新和打暈的兩個警察在原新和離開的時間內已經換好了攜帶的病人服,等到自己人來到醫院之前,他們已經在住院部的走廊裡埋設好了炸彈。之後再換上警服跟着自己的人離開醫院。
就像白俊秀所說的那樣,一切都是有預謀的。這個預謀最開始是從一介書生原新和能夠偷襲成功兩個警察進行的。而最後的結果,一共有三個。
一、是讓全國普通心底產生一個共同的意識。已經安靜了十多年的國內第一黑幫TTG依然非常專橫。二、以看似合理合法的手段從TTG的監控中把南七枝和守殿一起轉移到安全地點。
三、向TTG正式宣戰。
就在同一天,在那個黑色世界中,TTG在全國乃至全球範圍內的所有生意受到重創。各類不正規的企業被清查、驗帳、查封,沒有一家是通過了檢查的。那些隱秘的軍火買賣、毒品交易、文物走私等等生意的線都被切斷。從買家到賣家,包括中間商和轉手的組織,牽扯其中的人都被警方秘密逮捕。
李顯司和他的家族在國內外的資產被凍結,他的經濟命脈被斬斷,他幫派之中的骨幹力量和藏於半黑暗的大部分人被警方揪了出來。本該對此事進行大肆報道的媒體卻意外保持着緘默。國內警方和國外警方的聯手合作,在令人瞠目結舌的時間內剷除了國內第一大黑幫有生力量的新聞似乎並不值得報道。
“因爲我們還沒有抓到李顯司。”
陳達通的拳頭重重錘在了桌子上。
“抓到他,才能真正徹底剷除他所掌控的力量。如果現在報道,一定會給他可趁之機。輿論和公衆過分參與,只會擾亂我們的佈局。”
“我同意你的意見。”坐在他旁邊的赫然就是第二大黑幫的現任幫主白晉。如果對國內警方高級官員比較熟悉的人,一定還會認出和白晉同堂坐着的還有數名在警界、政界的大人物。
聽到白晉說出這樣的話,明顯是持有不同意見的某政府高級官員質問道:“如果形成了人人喊打的局面,藉由輿論導向,應該會對抓捕李顯司的行動產生有利影響。”
陳達通剋制住想要衝這位明顯是不知道通過哪種非法手段才能爬到今天這種位置的高官吐口水的意圖,他深呼吸一口氣,然後面無表情的說:“我也希望輿論能夠完全按照我們的意願進行報道和宣傳。但是,要知道李顯司在白色世界中的產業裡,影視傳媒佔據了其中至少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分量,他所掌控具有國內以至於世界性影響力的紙質媒體和網絡媒體,如果全數按照他的指令運轉報道的話,所謂的輿論導向將出現對我們非常不利的一面。這也是爲什麼我們需要秘密抓捕黑道分子,而沒有動李顯司白色世界中主流產業的原因之一。”
“可是到現在爲止他並沒有發動他的輿論力量進行報道——”另一個高級官員指出了事件的矛盾之處。
“你沒有和李顯司打過交道,所以你並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對手。”說話的是白晉。他的話引來剛纔說話的高級官員一個斜視。
陳達通看着那名官員說:“作爲我們這邊最大的合作者,我希望各位能夠完全接受白晉。如果有誰覺得不能接受——請想想我們在進入這棟大樓之前所簽署的合約——那意味着,那位不願意接受白晉是我們合作者的人士,將會被立刻剝奪所有身份,銷燬一切檔案,接受記憶移植和麪目再造手術,然後,被投入各個敵對國家的政壇或者軍事領域成爲終身間諜。”
“哼。”那位官員冷冷的哼道,把目光從白晉移到了陳達通身上,“那你告訴我們,爲什麼他現在還沒有想要使用他手中的輿論力量的原因。”
陳達通的表情有些扭曲,雖然知道在處理這件事上恐怕無法繞開和這些人打交道的程序,但是真的必須合作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要對自己上司咆哮一句。
“李顯司這個人,是不動則矣,一動必殺的那種。他不會隨便把最可怕的力量使用出來,而且,他還沒有準備好和一個國家對抗。”
“如果你問出他爲什麼還沒有準備好和一個國家對抗這種蠢問題我立刻要求把你送到巴基斯坦當間諜!”陳達通在那官員問出可能問的問題之前先一步拋下了狠話。
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
“……那你認爲,他什麼時候會對我們的行動展開反擊?”第三個不怕死的傢伙發問了。
陳達通嘴角都在顫抖——這些笨蛋爲什麼只會在意這樣的問題——
“我無法認爲。因爲情報不足。”在深呼吸再次之後他咬牙切齒的進行了回答。
白晉這個時候舉手,那意味着白晉要發言。
“請說。”陳達通對白晉說。
“我請求上廁所。”
全場愣了,陳達通卻輕笑起來。
“等我,我和你一起。”
全場更愣了。
出了外面就有特警把守着的會場,陳達通接過了白晉遞過來的煙。
“這麼大的行動讓你負責,挺有成就感吧?”白晉淡淡的說。
“成就感這種玩意兒還不至於從這裡面獲得。如果真的要說成就,”陳達通看了一眼白晉,笑了笑,“那就是你這個老傢伙竟然會同意和警方合作。”
“不是和警方,是和你。”白晉吐出嘴裡的煙霧,那些煙霧在冬夜裡看起來似乎要凝聚不散一樣。過了一會兒才終於消失不見。
“李顯司那頭老狐狸不是好對付的。即使靠着我提供的情報你們能夠知道他的黑道生意命脈在哪裡,但是,卻無法徹底打殘他的勢力。而且現在他在哪個地方你們都不知道……”
“別說‘你們’這樣的話,是我們。”陳達通在“我”上面加重了讀音。“雖然現在還不到這場戰役到底會誰獲得最終的勝利,但是,既然動了,就不能停下。而且,他的力量就算再強大,也沒有強大到可以和一個國家抗衡的地步。”
“可是這個國家也沒有打算用那麼多的力量去解決這樣大的一個麻煩。考慮到各種效益問題,李顯司的白道生意還是給這個經濟大國增加了超乎尋常,不,應該說是難以割捨的利益。”
陳達通狠狠的抽了一口煙,“是啊,經濟利益似乎比正義更加重要。”
“你這麼認爲?”白晉問。
“從不。”陳達通看着白晉,一字一句的說:“這樣的經濟利益所掩蓋的東西,是再多的錢都不能彌補的。我相信正義,信奉正義,最重要的,我信奉生命的尊嚴和每一個獨立生命存在的真正價值。不是爲了錢這麼簡單的存在。”
是嗎……白晉吐出這樣的詞語,轉過頭避開了陳達通的視線。“我的想法比你簡單多了。”
“我知道。”陳達通聲音輕了一些,“你累了。”
“是啊,累了。”白晉嘆息,“幾十年的打打殺殺,身邊的老夥計死的死走的走,活着的誰不是少了重要或者最重要的傢伙。我真不希望,我們這些人的後代還在爲了討一口飯吃而以生命做代價。還不如就此罷手。”
“不止這樣吧?”陳達通臉上浮現出一個像是笑的表情,“你纔不至於爲了自己而做到這一步。是爲了你那個寶貝兒子,對不對?”
“你腦子被門夾過了!”白晉低聲吼了一句,“我是那麼矯情的人嗎?”
“是!你不矯情,但是你的確是不想自己的孩子和你手下那些人的孩子跟你們一起走上這條路。就像你自己說的。”
“你話今天怎麼這麼多啊?!”白晉瞪着陳達通,“上完廁所沒有?上完了趕緊回去!”
“草!你不是也要上廁所嗎?怎麼沒見你去廁所啊?!”
兩個中年男人在走廊上壓着聲音嘻嘻哈哈打鬧着,走廊上的士兵們一絲不苟的站着崗。他們不知道爲什麼一個黑道上的大哥會和自己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頂頭上司這麼親近,就好像兩個人是多年的朋友一樣。而他們同樣不知道的,今天夜裡,在這個從當日開始進行封鎖,到一個周之後才允許那些參會者離開的小樓中,所討論和密謀的事情,將會在整個國家,甚至是整個世界引起多大的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