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還活着。李優一喃喃的說道。
南七枝笑。即使是在說這樣一段往事時,他也顯得非常輕鬆而愜意,就好像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不是關於他自己的過去,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笨蛋的一些趣事。
“你當然還活着。”南七枝說,“因爲李顯司派過去進行確認死亡情況的人就是守殿。他是小美最好的朋友,但是除了他們倆以外,誰也不知道。”
“爲什麼……”雖然知道這樣的問題並不合適,但是李優一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原因。
“守殿是TTG最強大的存在,沒有弱點。也就是說,李顯司找不到能夠完全的、徹底的控制守殿的弱點。守殿沒有在乎的人,沒有相熟的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他自己身手不凡,”說到這一句話的時候南七枝表情有些不屑,“能力強大,因爲李顯司願意支付足夠高的價格才簽下了守殿這樣的保護者。所以爲了自保,也爲了自由,守殿不會讓任何不相干的人知道他有了小美這樣一個弱點。”
“簽下——那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我們今天探討的問題。讓我繼續說那一個故事吧。”
南七枝那毫無冷峻感的話卻帶着彷彿是天生的壓迫感和命令的感覺。這樣一個明明是最強大的男人,卻因爲僞裝得足夠好而被李顯司看走了眼。就像南七枝自己所說的那樣,守殿之所以強大是因爲沒有沒有被人找到弱點,如果不是因爲李和美的存在,而南七枝又故意作出自己很普通的狀態,也許南七枝會像守殿一樣,無所畏懼。那麼,那一個征服了南七枝,也能擁有像守殿這樣厲害的傢伙作爲朋友的女人,會是怎樣的存在?
李優一想着,若有所思的看着南七枝,後者一臉笑意。
“不要胡思亂想,不要妄自揣測。事實需要線索作爲依據,還要知道答案的話就認真聽我說。”
——他竟然知道我在想什麼?!
李優一驚懼的瞪着南七枝,這的確是一個妖孽一般的存在啊。
南七枝繼續說道。
“守殿來到了小島上,看到了已經快要死去的小美和還是嬰兒的你。”
即將離開人世的女人,不知在這三天裡究竟爆發出了怎樣的力量,竟然能夠在毫無人幫助的情況下,在難產的狀態中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這三天的時間中,她用自己的獻血餵養着這個初生的小嬰孩,而她的生命則隨着血液的流失而逐漸離她遠去。
也許是上天眷顧她。決心讓她死在荒島上的父親派來檢查她的死亡情況的竟然是她最好的朋友。守殿到來的時候女人只剩下最後一點生命力。她把最後的希望寄託於守殿,讓守殿抱着孩子離開這個黑色的世界。因爲一旦她的父親知道她生下的是個男孩,也許會讓孩子繼續留在黑道上,成爲下一個傀儡一樣的存在。
“其實小美想錯了。如果李顯司真的想要一個自己的子孫作爲自己的傀儡,一定不會選擇我的孩子。因爲我是那麼的……普通,跟黑道實在是太不着邊際了。”南七枝臉上浮現出一個嘲諷的表情。想想也知道,那個時候的南七枝看起來是再正派不過。跟李顯司的世界根本就是格格不入的兩極。但是,南七枝還是擠進去了。他不僅帶走了李顯司最喜歡的女兒,而且還讓這個女兒給李顯司的臉上打了一個狠狠的巴掌——拒絕當時黑道上最有地位的人的兒子的婚事,那是最嚴重的背信棄義。
如果李顯司知道原來他這個正派的“女婿”同樣來自於黑暗的世界,並且比他來自的世界還要更加的濃郁的黑暗,不知道當初作出那樣決定的李顯司,現在會是何種感想。
抱着孩子的守殿僞造了現場。他把李和美就地埋在了小木屋下面一棵大樹下,從表面上絕對看不出裡面有埋葬屍體的痕跡。接着,他找到一具屍體來替代李和美,拍下了照片,騙過了絕對信任守殿的李顯司。
在之後的歲月裡,已經退居二線的李顯司並不知道自己另一個親外孫旗下的演員中,有一個是自己以爲已經死掉了的親人。直到他知道他的另一個外孫李裕紀在某一處別墅裡遭遇到了可怕殺手的“追殺”,經過調查雖然沒有查到那個殺手是南七枝,但是卻意外發現和李裕紀在那個時段中有大仇的兩個年青人之一,長的和二十六年前的南七枝非常相似。
那時,李顯司已經被確診血癌晚期,全世界還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這也是爲什麼李優一在那個時候才被李顯司注意到的原因。
但是對於不知道未來會發生這些事情的守殿來說,當時最重要的不是提前把這個可能拯救李顯司的小孩殺死於襁褓中,而是要確保孩子是在正常的世界中成長。他當時要做的最必要的事情就是讓孩子連他的存在都不要知道。於是,他在距離T城四百二十公里的M城找到了一家普通的、聲譽良好的孤兒院,把孩子放在那裡。留下了一筆足夠孩子長大到十六歲的資金。同時爲了確保孩子可以不受別人欺負,健康的成長,他拜託了他的學弟自孩子四歲開始秘密教導孩子學習各項生存技能。
“顯然,你繼承了我的天賦。槍械、格鬥、潛行、僞裝……你在學習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能力讓你那位師傅都大吃一驚。你要知道,他可不是那麼容易吃驚的人。”
李優一沒有插話。他總算知道了自己爲什麼會這麼的……厲害。原來是和白俊秀一樣,都是在非同尋常的環境中被磨礪出來的。
“當你十六歲了,和你保持通信關係的守殿把小美最大的心願告訴了你。我想小美看到也會很開心。你做到她一直想做,卻沒來得及做的事。”
演繹百種人生……是那個叫做李和美的女人最大的願望啊。李優一無聲的嘆了口氣,那樣的一個女人自己一個人經歷了無數痛苦終於生下了最愛的男人的孩子,用鮮血進行最初哺乳而存活下來的小孩,卻在準備完成給了他生命的女人最大心願時被另外一個傢伙佔據了身體。
“……可是,我已經忘記了之前所有的事情。”
南七枝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那是很正常的。你頭部曾經遭受過重擊,從十二歲開始就出現了斷斷續續遺忘經歷的症狀。醫生很肯定的說過,你會在二十歲左右變成一個白癡。現在看來那個醫生纔是個白癡。”
怪不得,怪不得原版李優一會在二十歲出道之後默默無聞,如果以南七枝的說法,已經繼承了南七枝驚人天賦而表現出了絕佳的各種生存能力和技巧,那麼,演戲這種可以依靠學習而取得成功的職業自然也難不倒原版的李優一。可是他卻一度淪爲相當於最沒價值的演員一級。也許就在那個時候,他大腦的後遺症就已經全面爆發了。
“你從來都不知道守殿就是panda,只知道有那麼一個人在孤兒院實施筆友活動之後與你結爲了筆友,在每一年會給你寫一封生日賀卡。你也不知道其實守殿一直僱了至少四個左右的高級偵探,長年累月的關注你。這就是他爲什麼隨時都能在你真正危險的時候出現的原因。直到後來,”
直到李優一遇到了白俊秀,這個和TTG水火不容的第二大黑幫現任幫主的獨生子,針對白俊秀的暗殺行動讓與白俊秀日益親近的李優一成爲了被殃及的池魚。那已經不是守殿所僱傭的偵探能夠解決的事。於是守殿親自出馬了。他暗中解決了五星級酒店裡,羅紀派過來想要滅了白俊秀,順帶滅了李優一的國際罪犯組成的團隊。之後,他順藤摸瓜,查到了羅紀的身份,準備斬草除根直接狙了羅紀時,南七枝刑滿出獄的消息由他在那所監獄中的暗線告訴了他。
他是瞭解南七枝那個人的。但是,他卻不能理解強大如斯的南七枝會真的爲了李和美而安分守己的坐滿了二十六年牢獄。這也是他安排暗線在那裡的原因。隨時報告南七枝的情況。
而這一次,南七枝刑滿出獄,守殿明白,所謂的平靜即將被徹底打破了。
“你怎麼會知道他這麼多情況?”李優一忽然輕聲問了一句。
南七枝不滿意的看着李優一,“剛纔你不是分析出了那麼多正確的信息,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還需要問我。”
“是因爲你贏了守殿,所以他告訴了你所有的事情。他沒死,對吧?”
南七枝微笑。“這纔是繼承我的基因的生物。”
真奇怪的說法,什麼叫繼承基因的生物,就好像他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生命體似的。
也許是露在臉上的表情太過明顯了,南七枝說出了契合李優一此時疑問的話。
“因爲我並不是簡單的人類,生物兵器這樣的詞語我想你多少聽過。我就是那樣的產物,而你,就相當於我的變種。那樣的人類所生的孩子,並不應該算是普通意義上的傳遞血脈的結果。”
李優一被這樣的解釋徹底驚住了。
“人類的慾望你永遠不可能去真正的瞭解透徹。力量是最終級的,他們想要什麼,就會發了瘋一樣去製造出來。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南七枝繼續說道。
——因爲這樣,你在知道自己來歷之後纔會選擇和李和美過普通的生活吧。在你心中,人類裡面,是不是隻有李和美才是最乾淨的人類。就像我選擇了白俊秀一樣。
李優一默默的看着長着一張簡直是巧奪天工才能製造出來的臉孔。人類最自然的基因如果無法締造出這樣的完美,那麼,人類爲了得到這樣的完美怎麼樣都會進行嘗試吧。可是被製造出來的所謂的完美的存在,似乎並不會擁有類似人類的權利。他們是試驗品。是應該沒有人性、沒有人心的產物。也因此,他們也不配擁有人最普便擁有的那些東西。
“那你是打算找到李顯司報仇嗎?”李優一得出了最可能的結論。復仇作爲一個層經蟄伏力量裝作普通人的魔鬼出場的最大戲碼,也是最應該、最可能的戲碼。
“當然要報仇。”南七枝淡淡的說,“第一位不是李顯司。他被我排到了……第四位的位置。”
“第一位的人,是你。”
李優一愣了一般看着南七枝。
“如果不是因爲你,我的妻子不會難產而死。”
“可是……李顯司不會放過她的。”
“你的存在是最主要的死因。如果沒有你,李顯司的位置就該提前了。”
南七枝用類似律師在公堂上用最嚴正的姿態論述所辯論事實的口吻說道。荒謬絕倫的感覺讓李優一覺得一切都彷彿不是真的。可是這不是夢境。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穿越小鎮’上——”
“噢,那個我還以爲你不會問到呢。”南七枝臉上是讚許的表情,“在弄清楚所有事情的始末之後,我開始去找你。那個時候你正在拍一部講述男公關的戲。嘖嘖,這真讓我意外,你竟然會拍這樣的戲。不像一個男人的行爲……”
不喜歡身上有和自己極度相似基因存在的李優一拍攝了一部講述男人和男人之間愛情戲的南七枝,找到了“穿越小鎮”的地理位置,達到小鎮時,那天正好是陳良新戲完結,召開媒體發佈會的日子。爲了給自己素未謀面的基因繼承者一個鮮明的死亡之前的印象,他在發佈會現場埋設了炸彈。在看到李優一和白俊秀遊戲互動環節時要被白俊秀親吻的畫面,骨子裡和白晉同樣的純種男人心態冒了出來。於是,就發生了之後要求李優一做攻,親吻白俊秀的事。
如果不是追蹤他來到小鎮上想要阻止他接近李優一的守殿突然出現的話,說不定在那裡他就已經把李優一給解決了。 wωw ▪т tκa n ▪Сo
雖然知道自己今天多半是活不了,但是聽到南七枝用毫無疑問的口氣說自己被解決這樣的處置方式,那種本來忐忑不安害怕緊張的感覺反而一瞬間平靜下來。
他是一定會死在這裡了。既然要死掉,緊張沒用的,害怕沒用的。不如,死之前,做個明白的人。
“所以——我也可以猜測,遊樂場你會出現,從Black手中把我和白俊秀救下來,其原因也是類似的——你並不想讓我死在別人的手裡。”
南七枝微笑。
“我已經履行了我的義務,那麼現在,我應該收取我的報酬了。”
他說着,一步步朝李優一的方向走過來。
十幾平米的小屋子本來就只有那麼一點空間,南七枝距離李優一再怎麼遠都不會讓李優一有逃跑的餘地。而且,李優一所要面對的敵人還是一個實力比自己強大數倍的傢伙。
可是李優一卻沒有露出半分驚慌的表情。
“你想怎麼殺我?”他平靜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