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筠先讓人去通知了李若秋, 不管怎麼樣,苦主也要知道是不是。
至於李若秋知道之後會不會哭鬧,那就不是她的事了。總歸那兩個大丫鬟爲了自己的前程, 會制住李若秋的。
竹筠帶着綠衣和月桂來到偏廳, 偏廳裡一對母子正在屋內等着。
母親大約有三四十歲的樣子, 看的出來不是個會享受的人, 身上衣服料子不錯, 可是臉上卻皺紋很多,手上也很粗糙。
而兒子則更加平常,不過模樣倒還算周正, 看人的目光不免有些惶惶,到底是小地方出來的人, 不夠大氣。
竹筠倒是能夠想到李若秋當時逃離這家人時心中的想法了, 無非就是在這家裡恐怕當不了能享受的少奶奶, 端看這母親的一雙手就知道她是個勤快的人,以後李若秋嫁了過去, 如果手腳疏懶,肯定不會得到婆婆喜歡的。
竹筠笑容更深,她開口說道:“不知道兩位怎麼稱呼?”
母親連忙站起身說道:“見過夫人,俺夫家姓牛,這是俺家大郎。”
說着, 她伸手扯了一下牛大郎的衣服。
牛大郎看都不敢看竹筠, 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朝竹筠行了一個不怎麼標準的禮, 說道:“見過夫人, 夫人萬福。”
竹筠笑了笑,沒有追究, 讓月桂拿了一個荷包給他:“兩位跋山涉水前來,真是辛苦了。”
牛大郎卻不敢接,扭頭去看牛大嬸,牛大嬸輕輕搖搖頭,牛大郎就退後一步,看也不看那個荷包。
看到這裡,竹筠心裡有了一個底,想必在牛家,都是牛大嬸一個人做的主,牛大郎還說不好,只是沒有見錢眼開,想必平日裡是不缺錢財的。
打聽來的消息也是這樣,牛家人勤奮,所以積攢下來不少的財富,雖說算不上大富大貴,可也能稱得上是小富即安。
兩個人也沒想着跟竹筠打什麼機鋒,牛大嬸直接開口說道:“夫人,俺聽同鄉說,俺家的童養媳在夫人府上,俺這裡有婚書,她親爹親孃都死了,家產也被人奪了,俺們不圖別的,就要人。”
竹筠點點頭,安撫她道:“只要這婚書不是作僞的就行,我們雖說是定國公府,可斷然沒有用名頭壓人,扣押別人未婚妻的道理。”
說着,竹筠拿過了婚書。
婚書果然是真的,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上面簽字蓋章手印,一個不差。
竹筠看着,不禁點了點頭。
牛大嬸見竹筠點頭,臉上也帶着了一些喜色:“夫人看着怎麼樣,行的話,能不能讓俺們見見俺們媳婦?”
竹筠放下手中的婚書,臉上卻現出爲難的表情,倒是把牛大嬸嚇了一跳。
“夫人,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竹筠想了想,有些爲難地說道:“只是若秋……”
牛大嬸這下更急了:“俺兒媳婦怎麼了?難不成是生病了?”她還有一個猜想,只是沒有說出來。
難不成自己的兒媳婦已經跟了別人了?
竹筠看出了牛大嬸的着急,伸手抓住她的手,說道:“你別急,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從定國公府出去,肯定要有一個適應的過程。”
說白了,就是怕李若秋嫌貧愛富不給你們面子唄。
牛大嬸也不是個蠢人,聽見竹筠這麼說反而鬆了一口氣:“這不怕,俺家也不窮。”
竹筠笑了笑,讓綠衣去把李若秋帶過來。
沒辦法,只有綠衣身手好又強勢,換了李若秋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都不一定能帶來李若秋。
很快,綠衣就帶着李若秋來了。
看的出來,李若秋是被人收拾好了出來的,只是仍然不能掩蓋她身上的狼狽,還有眼睛裡怨毒的光芒。
竹筠視而不見,牛大嬸裝作看不懂。
只有牛大郎在李若秋被抓來的時候悄悄擡頭看了她兩眼,看見李若秋的長相之後,臉上立刻飛起了紅霞。
竹筠一看就知道牛大郎對於李若秋的長相絕對滿意,也是,李若秋除了心大之外,還算是一個美人。
只是牛大郎滿意,李若秋卻不滿意了。她抖了抖嘴脣,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叫聲,隨後一把掙脫了綠衣,往柱子上撞去。
綠衣馬上就又抓住了李若秋,這一次,她還暗地裡下了黑手,給李若秋吃了一些苦頭。
李若秋疼的悶哼一聲,幾乎要暈過去,她倒是想暈呢,可是綠衣下手狠,卻有分寸,就讓李若秋感受着那個疼,還不能如願昏了。
竹筠擋在李若秋面前,對着牛大嬸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不知道表妹這個樣子,牛大嬸你……”
牛大嬸很豪氣,直接拍板:“要!”
接下來的事情就更好辦了,找一個良辰吉日,竹筠把李若秋打包送給牛大嬸和牛大郎。
月桂在一旁看着,在李若秋被牛大嬸牛大郎帶走之後,有些羨慕的說道:“表小姐的這樁婚事很好呢。”
竹筠笑了笑,怎麼不好,背靠着定國公府這座大山,又是以前有舊從小定親的人家,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也不會對她不好,更不用說,牛家一家子都是勤快人。
這樣的人家,有哪裡不好呢?
只是在李若秋眼裡,這樣的人家,恐怕還是不能滿足她的要求吧。
不過那也不關她的事了,接下來……
竹筠突然想起一件事,開口問身邊的佳月:“你哥哥,現在好了嗎?”
佳月臉一紅,小聲說道:“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原本她沒注意自己的哥哥傷的究竟有多重,就跟竹筠說了一月之期。誰知道傷筋動骨一百天,以她哥哥的傷逝,莫說是一個月,恐怕三個月也不能大好。
不過她哥哥也算是一個奇人,在那樣的傷勢下也就臥牀三個月就好了個七七八八。到底是底子好,這事沒辦法羨慕。
佳月家原本也是官家,只不過佳月的父親得罪了更大的官,被人誣陷了一個罪名,佳月父母直接砍頭,留下他們兄妹兩個充做奴隸。
兩人也沒呆一起多少時間,佳月就被送到了翟府,而他哥哥,則是成了一名煤窯苦丁,後來又被賣做護院。
做護院的時間長了,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主人家想處置了他,他自然不甘心,想跑,正巧遇上了竹筠和翟戎濤。
“過些日子,有空的話就讓他來見見我,行嗎?”
佳月自然答應,別說是竹筠想要見她哥哥了,就算是她哥哥,也想着來拜訪一下竹筠呢。
恰巧,過兩天竹筠得了一個空當出府。這次出府爲的是找家鋪子定夏裝,原先的鋪子倒也可以,只是定國公府,用着不太合適。
竹筠來到早就定好的酒樓包廂,不多時,一個極高的大漢推門進來。
那日不過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如今仔細看了,佳月的的哥哥倒是一個渾身俠氣的人。
佳月的哥哥進屋先看了佳月,見到她好好的,他也鬆了一口氣,隨後纔對竹筠行禮。
竹筠手捧着茶杯,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心裡對他的表現也還算滿意,心疼妹妹,又知禮懂事,那就好。
只要佳月在自己手裡,那他就是一枚可用的棋子。
佳月的哥哥在竹筠示意自己站起來之後,立刻就站起身,並不多話,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站着,似乎在等着竹筠評估。
竹筠又晾了他一會,見他是真的沒有不耐煩,心裡就更滿意了一點。
“你叫什麼名字?”竹筠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終於開口問道。
佳月的哥哥定了定神,謹慎地說道:“小人現在沒有名字,請夫人賜名。”
竹筠微微一笑:“賜名啊,那你以後就叫治武吧。”
聽見竹筠這麼說,治武連忙跪了下來,恭聲說道:“治武謝夫人賜名。”
竹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慢拿出一張紙,放到桌子上:“你原本不是我們定國公府的下人,這賣身契嘛,我就當是爲了佳月,還給你。”說着,竹筠把那張紙往治武的方向推了推。
治武可沒有那麼不懂事,立刻再次跪在地上說道:“治武懇請夫人收回賣身契,從此以後,治武就是夫人的奴僕,一定對夫人忠心!”
他說的不是定國公府的下人,而是竹筠的下人。
竹筠臉上一直帶着笑容,只是這笑容看上去已經真誠多了:“收着吧,你行走在外,身份很重要的。”說着又從袖子裡拿出一疊銀票。
“既然你成了我的人,那我自然不會虧待你,這些錢你先拿着。”
治武連忙推辭:“夫人賜下看病的錢還沒用完……”
“看病的錢是看病的錢,這錢我讓你拿你就拿着!”說着,她又意味深長地說道,“我有事要讓你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