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就在阿爾薩斯酒吧遭遇襲擊後不久，維諾在波吉亞的另一處據點裡收到手下從酒吧捎來的一封戰書，並一個郵局的包裹。
戰書無須贅述，不過是寫明瞭邀戰的時間地點和勝敗條件，還有一些在維諾看來是廢話的玩意兒。至於那個包裹，他打開看了，裡面裝着一盒早已壞掉的點心，寄件方位於巴黎，收件人是波波洛情報屋的特蕾西。
這就是特蕾西被埃爾維斯綁架當天落下的郵包，居然被他撿走保存到了現在，還送到了維諾手上。
“老大，這是什麼意思？”有人問，“難道你妹妹被他抓走了？”
“傻瓜，我前幾天才見到她，而且這郵件是很久之前的了。”維諾看着那盒爛掉的點心，冷淡地說，“但是既然這東西在埃爾維斯手裡，他說不定真的綁架過我妹妹。”
“這可不能忍！”
“當然不能忍，不過……”維諾皺了皺眉，“寄這東西的人，是英諾森吧？這是特蕾西小時候愛吃的點心，知道這件事的人可不多。”
他冷笑了一聲，將郵包遞給身邊的人：“扔掉。”
小弟捧着點心盒出去找垃圾桶，維諾坐在一個鐵皮箱子上，將那封戰書翻來覆去看了幾遍。
埃爾維斯將郵件傳給他當然不是閒得無聊，他顯然已經知道維諾的身世經歷，也知道他最在乎什麼。他將這郵包給維諾看的唯一目的就是，讓他明白，特蕾西的行蹤也在英諾森掌控之中。
如果特蕾西繼續把時間耗在他的身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維諾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從羅馬消失，從特蕾西的視線裡消失。
甚至，從波波洛情報屋的情報網裡消失。
——
下午三點，奧雷利奧區盧克斯舊公寓，埃爾維斯和手下五個人坐在一層圓廳。
他今天總共只帶來三十多人，分佈在公寓內外各處，但他在羅馬能夠調動的人手遠不止於此。
倒不是他輕敵，他這樣做已經是極端謹慎了。在不計傷亡全力交戰的情況下，Mars的三十位成員加上他就足以對付整個波吉亞，這不光是成員素質的問題，還有火力碾壓的因素。波吉亞那些人或許連槍都攢不齊，而Mars依靠精良的裝備完全能以少勝多。
何況他以爲維諾根本不會來，這種以卵擊石的傻事他怎麼會做？他可能採取的行動有兩種，一是就此潛逃去別的城市，二是繼續躲藏於市井之間，如果是後者，埃爾維斯就會大開殺戒，一個接一個端掉他的據點。如今羅馬分部已經得到巴黎帕爾默公爵的暗中支持，沒必要再畏首畏尾顧忌憲兵和市政府。
因此，當三點一過，維諾獨自一人出現在盧克斯舊公寓的門前時，埃爾維斯很詫異。
守在外面的人沒有攔他，只是通報了一聲，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沒有帶任何武器。
維諾在門外已經經過一番搜身，進來後又被埃爾維斯的兩個手下仔細搜了一遍，確定他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後，兩個黑衣人將他雙手反剪，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
“你是來送死的？”埃爾維斯感興趣地問。
“不。”維諾平靜地看着他，“我希望你能帶我回巴黎。”
“那和送死有什麼不同？”
“送我回巴黎，我還有一搏的餘地，我不想不明不白死在你手裡。”維諾哼笑一聲，“對你來說應該沒有區別，只要把我交給英諾森，你就算是對他有了交代。”
如果事情能這麼簡單解決當然再好不過，埃爾維斯打量着他：“條件呢？”
“放過波吉亞。”維諾說，“他們的斤兩你也清楚，五年之內，波吉亞不可能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只要你不在，我確實能安心許多。”埃爾維斯看着他，“還有嗎？”
“照看特蕾西。”維諾說。
“這我可不敢負責。”
“別找她的麻煩就行了。”維諾說，“我也知道你攔不住她。”
埃爾維斯在心裡將這兩個條件反覆掂量片刻，說：“成交。”
“那我就任你處置，請把我安全地帶往巴黎，送到英諾森面前。”維諾譏諷地笑了一下。
他那種笑容的涵義再清楚不過，他想諷刺埃爾維斯，作爲Mars的領袖之一，竟然當了英諾森的走狗。埃爾維斯低下頭，對他的神情視而不見，轉而對下屬說：“去訂最近一趟到巴黎的火車票，我們現在就走。”
隨後他又對維諾說：“馬車一會兒就來，我們直接去火車站。你如果有什麼心願，也可以趁現在告訴我，看在我們是同行的份兒上，我會盡力幫你達成。”
“誰跟你是同行？我可是公爵之子，命途多舛，流落到了這裡而已。”維諾瞥了他一眼，“遺願就免了吧，這是我這輩子第二次聽到這個問題了。”
“巴黎那樁讓你身敗名裂的毒殺案……”埃爾維斯神色複雜地看着他，“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是又怎麼樣？”他冷淡地笑了笑，“如果我說我是無辜的，難道你就會譭棄與帕爾默公爵的約定，放我離開嗎？現在談這些都沒有意義。”
“也對。”埃爾維斯默了默，“沒有意義。”
馬車遲遲不來，正當他等得略微有些心焦的時候，方纔跑出去訂火車票的人居然又折返了回來，埃爾維斯一臉見鬼的表情，就算他騎着馬趕去訂票，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回來吧？
“老大！”那名跟班闖進門，埃爾維斯瞪着他：“票呢？”
“別提票了，從城門方向來了一隊人，方纔他們向我問路，就是往舊公寓這邊來的。”跟班說。
“一隊人？什麼人？”
“穿着制服，看模樣像衛兵！”
“衛兵？”埃爾維斯怔了怔，“憲兵團嗎？”
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行動之前他已經向羅馬憲兵打好了招呼，而且憲兵也不可能不認路。
“我出去看看。”他繞過跟班往外走，還沒到門口，又一個人推門進來。
“老大。”那人說：“外面來了一隊人……”
“別廢話了，究竟是什麼人？”埃爾維斯有些崩潰。
“他們自稱是布魯諾伯爵府上的私兵。”
“布魯諾伯爵？”埃爾維斯皺起眉，思忖片刻，“是誰？聽着有些耳熟。”
“約翰·布魯諾，老大。”另一人湊在他耳邊低聲說，“那是王后的表兄。”
埃爾維斯：“……”
爲什麼堂堂伯爵府的私兵會跑到這裡來？
“會不會是假冒的？”他有些無力地問。
“他們剛纔出示了印信，而且看服飾和佩劍也不像是冒充的。”
埃爾維斯已經差不多能猜出這是誰幹的好事了。
——
波波洛情報屋向他們的大主顧之一——約翰·布魯諾伯爵，意大利王后的表兄——借來了一支二十人左右的私兵，人數不多，借完就還，不算什麼大人情。
這隊私兵的用處或許不大，情報屋不敢讓他們受傷，到時他們還要毫髮無損地回到伯爵府上，因此可以說，這支隊伍的戰鬥力爲零。
但是埃爾維斯同樣不敢傷害他們。
一旦這些私兵受到攻擊，那位伯爵大人第一個要報復的絕對不會是情報屋，而是他埃爾維斯，他很明白這個道理。他自認沒膽量得罪王公貴族，羅馬黑手黨遠不至於猖狂到和王室相抗的地步。
如今，布魯諾伯爵的私兵堵在大門口，他和維諾一步也踏不出去。
舊公寓外的僵持局面持續了幾分鐘，埃爾維斯坐在圓廳中用冰涼的手貼着自己額頭，獨自冷靜了片刻，問：“一同來的是不是有個紅眼睛的女孩？”
“是的老大。”跟班小心翼翼地回話。
“讓她進來，”埃爾維斯低頭沉思着，“就她一個人。”
維諾的面色微微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