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爲當初的不珍惜,陳伯言再提到那次婚姻也不由更加艱難。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
他輕輕說着,眼中充滿了懷戀,“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還在上大學,跟閨蜜一起在後面偷偷看我,還以爲我不知道,真的很可愛。”
“只是當時我纔跟……纔跟童晗分手,心裡很不好,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轉頭就忘記了,卻沒想到不到一週,居然在一個宴會上又看到了她。您知道嗎?她其實是穆叔的女兒,就是爸年輕的時候交好的一個合作伙伴,唔,其實我也該叫爸的。”
“她每次看到我,眼睛都亮亮,透着無法掩飾的喜歡,卻又總自以爲掩飾得很好,怯怯的,我一看過去就馬上移開,像極了一頭受驚的小鹿。當時我就在想,要是沒有童晗,或許我會喜歡上她,畢竟她的天真純粹是那麼珍貴。”
“其實我也知道,她爸爸應該是在給她創造機會,所以我們見面的時候越來也多,她面對我也越來越坦然,只有眼中炙熱的情感,從來沒有改變過。直到……那天晚上。”
陳伯言雙目直視着遠方,彷彿穿破時間的謎障又回到了多年以前,聲音中的痛楚和懊悔卻越來越沉重,就連什麼都沒有聽懂的初兒,都忍不住流露出難過的表情來。
陳老更是罕見的,沒有不耐煩地聽着孫兒跟他憶當年。
“那天我因爲年輕氣盛丟了一個合作案,心情很不好,跟幾個朋友一起去酒吧喝酒。我的酒量一直很好,就算是借酒消愁,也不可能只是幾杯就喝醉,但我卻確實醉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過來,然後就看到了同樣渾身光突突的她。”
已經完全沉溺在過去之中,就算是跟自己爺爺說起這些事,陳伯言也沒有什麼好扭捏的。
陳老更是聽得眉頭大皺,眼中神色不斷變換。他當然聽得出來,這其中有問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女孩做的。
陳伯言也注意到了陳老的變化,不由苦笑。
“不瞞您說,當時我也跟你一樣,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是她設的一個局,爲的就是能夠跟我在一起。畢竟……畢竟……畢竟她對我的喜歡實在是太過……我根本沒辦法不這麼想。”
“那時我愛着的人還是童晗,只覺得她的算計可惡又骯髒,連帶着她之前所有的天真爛漫,在我眼中都變成了處心積慮的欺騙。所以我恨她,就算迫於她父親的壓力不得不跟她結婚,卻也不想承認她的存在,只當做一個漂亮的瓷娃娃一般養在家裡。”
“唉……”陳老也情不自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當然知道陳伯言現在說起這些,一定是知道冤枉了那個女孩子,但當初那件事發生的時機實在太過不巧,連他這個活了快八十年的老人家都忍不住往那邊想,更不要說當時還心有所屬的陳伯言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
只要在晚一點點,等陳伯言消化了之前那段感情,不再心心念念着拋棄他的童晗,他跟那個女孩順理成章地就會走到一起,到現在說不定孩子都有初兒這麼大了。
“那件事是什麼人做的,查清楚了嗎?”沒有再追問後續,陳老知道,那對陳伯言來說一定不會是一段想要回想起來的記憶。
他臉上的悲傷,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陳伯言搖頭,“等我意識到不對再想要去查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查不到了。”
“可是,這跟你娶了童晗又有什麼關係?”陳老還是有些不解。
“童晗綁架了她,拿她的性命威脅我,還懷了我的孩子,所以……爺爺,我沒有其他的選擇。”
看着陳伯言痛不欲生的模樣,陳老就算再有不滿也不忍心繼續說了,只跟着沉默了半晌,纔開口問他:“那你之後怎麼打算的,就這麼跟童晗蹉跎一生?還有你說的,她懷了你的孩子,什麼時候臨盆?”
“已經沒有了,童晗想要對付她,不小心撞到肚子,小產了。”陳伯言聲音沉重,臉上卻沒有半分悲痛,眼底甚至還有狠厲之色閃過,“等她結婚了,我會跟童晗離婚的,不過現在我還需要先穩住童晗。”
“她要結婚了?跟誰?”
“……爺爺,你不要問了,那個人,或許纔是她最好的歸屬。”
腦中再次閃過穆子欣跟慕辰相擁離去的畫面,陳伯言的心撕扯一般地疼着,卻還要強迫自己去囑咐,去相信慕辰比他更適合穆子欣。
天底下最殘忍的事也莫過於此了吧。
陳老果然沒有再問,看向陳伯言的眼神卻有些變了,不再充滿了淡漠和失望,而是一些些心疼,一些些感概,一些些憐惜……
他從來不知道,他天之驕子一樣的孫子,居然也有過這樣痛苦的往事,這樣傷情的婚姻。
“老爺爺,您不要難過,媽咪說,只要肯笑着去面對,事情總會往好的一面發展的。”
陳老正沉浸在陳伯言的悲痛中,旁邊突然伸過來一雙小手緊緊握住他的,一擡頭,就看到了一張滿是關切的小臉。
一瞬間,他的所有負面情緒都被安撫了。
“好,聽初兒的,我不難過。”陳老反握住初兒的手,一老一小當即相視一笑。
真是在和諧不過的畫面了,讓人光看這就忍不住覺得內心安寧。
可陳伯言卻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當年穆子欣興沖沖跑到他面前,跟他說她懷孕了的樣子。
那張柔美的臉上放着光,眼中噙着的全是喜悅和滿足,彷彿有了那個孩子就擁有了全世界一般。
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看過穆子欣笑得那麼好看了。
那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好像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有說就一個人去了書房,一直待到第二天才出來。
天啦,當初他怎麼能這麼混蛋,對一個滿心期待着爲他生兒育女、全心全意愛着他的女人做出這樣豬狗不如的事情來。
難怪子欣會決絕到忘記跟他相關的一切,這都是他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