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白天加一晚上的睡眠調整,安小六才終於從暈暈的難受感裡恢復過來,一恢復,她立刻就想起來了兩件事:
一麼,小白公子手裡那把描金扇子與自己那把像極了,怪不得看着那麼眼熟;
二麼,小白公子說他今日要帶銅板來還她的……
懊惱地摸了摸腦袋:他昨天是啥時候走的來着?
想了半天,終是啥都沒想起來……似乎,昨天小春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安——姑——娘——”老遠老遠的就聽到小春咋咋呼呼地一路大呼過來。
安小六剛好在後院開個小竈用完了早飯,悠閒地摸了摸嘴角,從廚房裡冒出個腦袋來:“小春,什麼事兒這麼咋咋呼呼的……”
咋呼小姑娘奔到安小六面門前,就喘乎着一手撐上門框,一手遙指這前院,晃呀晃:“姑娘……那……那……麻袋!”
“麻袋?”安小六木然= =
“那……銅板……”
“銅板?”似乎有了點兒興趣。
“美人兒……”
“美人兒?!”安小姑娘趕緊轉進門去給喘着粗氣的咋呼小春倒了碗水,“別急別急,喝口水,慢慢說~”>0<
小春接過碗咕嚕咕嚕地灌了下去,順了一口氣,才道:“昨個兒送您回來的那美人兒公子拎着一麻袋銅板來,說是還給您的,這會兒正在前頭候着呢!”
安小六一聽,立刻來了精神氣兒。摸了摸頭髮,抓起小春問:“小春,我頭髮亂不亂?”
“不亂不亂。”
“那我臉色怎麼樣?”
“挺好挺好。”黑裡透紅,與衆不同……
噫……小春這眼神兒怎麼看着那麼眼熟?
不過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風流腹黑小白公子正拎着一麻袋的銅板在前頭等她呢……一麻袋的銅板哇……
店小二是個眼明心快的好夥計,一見到這位公子便認出來:這不是那天吃了雄心豹子膽居然敢賞安姑娘銀子的那位麼?這不還是昨個兒上午太陽都曬屁股的時候施施然從安姑娘房裡出來的那位麼?瞧昨個兒他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小二腦海裡冒出安姑娘那黑乎乎的鑲着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的小臉,不禁暗歎一口氣:看不出來,看不出來哇……
這樣特殊的客官,自然是不能就這樣隨便撂在樓下大廳裡的。
店小二放下手中的活,屁顛屁顛地顛到小白公子的面前:“這位公子,這邊兒請。您是來找安姑娘的罷,我這就給您招呼她去……”
小白公子低低應了一聲,向店小二淺淺那麼一笑。小二的腦袋就“轟——”了,不禁再嘆:安姑娘,看不出來,看不出來哇……
安小六揣着高速跳動不停歇的小心肝兒來到前樓時,錢櫃正將小金算盤打得噼啪作響,嘴裡還唸唸有詞:“天字一號雅間,一壺茶,一兩銀子,一碟花生,二兩銀子……”
黑啊真黑啊……
心裡默唸了兩遍:淡定……淡定……
安小六瀟灑地現身在天字一號雅間時,店小二正拿着壺給小白公子斟茶,臉上笑得那叫一個諂媚……
小白公子一手捏着白玉的茶盞,一手執着描金的扇子扇忽扇忽着,扇面上赫然寫着幾個大字:天下第一公子。
安小六一眼掃過,暗歎一口氣:白玉的茶具,哎……再被黑五兩銀子……這人,根本不知道低調是何物吧?
輕咳了一聲,座上的人看向她,嘴角泛起笑:“小六來了呀……”
小白公子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華麗麗……可是這調調,怎麼聽着這般怪異?
“坐,”他指指身旁的座位。安小六瞥一眼,這座兒什麼時候離得這麼近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在對面坐定下來。面對風流腹黑攻,要麼就得比他更腹黑,要麼就得裝清冷,裝淡定……話說桑楠平日裡是什麼樣的表情來着?
她故作淡定地掃他一眼,緩緩開口:“聽小春說,你是來還錢的?”
他楞了一下,扇忽着摺扇半掩住面,委屈道:“小六昨個兒可不是這般冷淡的……”
一旁伺候着的店小二小心肝兒那麼一顫,收到安小六那殺人的目光,手裡的壺抖了一下,訕訕地笑着將壺擱在桌子上,道:“公子請慢用,小的先告退了。”
說罷挪向門口,悄聲地退了出去,順手將門掩上。
小白公子笑:“難道小六是在害羞?”
“纔沒有。”安小六嘟了嘟嘴,給自己斟了杯茶,兀自飲着。
“呵呵……那天見小六手裡的扇子,覺得特別好看,所以回去也買了一把,”他手裡的扇子搖得格外的招搖,挑眉問,“好看麼?”
安小六擡眸瞧着那把摺扇,仔細看,比她的那把還要更顯得富貴,金燦燦的邊兒直晃人眼,若放在別人身上,必會顯得似個暴發戶,可襯在他白色的錦衣上卻有些相映成輝的效果。她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肉肉,認真地“唔”了一聲:“還挺好看的。”
小白公子滿意地笑了,從旁邊拎出個灰不溜秋的麻袋。
安小六好奇地探着腦袋一瞧:唷,這不就是昨個兒折騰了自己一早上的罪魁禍首之一——胡二老前輩的那隻麻袋麼?!只見他將麻袋打開,露出黃不溜秋的層層疊疊的銅板,“啪”地一聲收了扇子,笑着道:“爲了這些個銅板,可忙活了我大半日呢……小六可喜歡?”
安小六瞧得眼睛都直了,忙點頭:“喜歡喜歡!”
擡頭,正撞上他戲謔地眼神,腦袋裡一隊烏鴉飛過:自己果然是裝不了淡定呃……
小白公子笑得格外的妖孽,妖孽裡還帶上些許羞怯:“小六方纔果然是害羞的……”
心中一動,安小六眨着明燦燦的眼睛,小臉蛋扭曲成怪異的羞怯樣:“人家是女孩子嘛……總會害羞的……”然後,一個媚眼拋過去。
他原本的神情一下子僵住,愣愣地看着安小六,半晌,忽然放聲大笑了出來:“哈哈哈……小六果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第一次見小白公子如此天然的笑容,不似之前的妖冶,去了眸中的媚色,直映得室裡暖意融融的,安小六心裡一熱,覺得這人本就該帶着這樣的笑容纔好,明媚又清澈……讓人忍不住與之親切。
蹦躂到他身邊,彎下身去撥弄那一袋子的銅錢:“哇……這得有多少呀……”
他笑:“這我倒沒有細數,要不小六你數數?”
安小六忙向他擺手:“不用不用。”這麼多,數起來,不是得一下數到天黑?
“對了,這麼久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總不能一直稱他爲小白公子吧?一說到小白總讓她想起小新家的那隻,怪懷念的……
他似是思索了一下,道:“鄙姓白。”
“啊?!”安小六大驚,“真的是小白啊?!”
“這按照歲數來看,小六怎麼着也得喚我一聲白大哥啊……”
安小六忙訕訕地賠笑着:“是……是是,是該叫白大哥的……”白大哥,這讓她想起白展堂……不過,他倒是坐實了小白公子這個名頭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店小二探出個腦袋進來,有意無意地掃過小白公子,最後落到安小六的身上:“安姑娘,差不多到點兒了,掌櫃的讓我來知會您一聲兒……”
“哦,我知道了。”安小六應下,只顧着銅板的事兒,倒忘了時候了,“二啊,你先幫我把這袋子銅板放好了去,我一會兒就下來。”
店小二聞言,猶豫了一下,走進屋裡,小心翼翼地將那一麻袋的銅板給拎了出去,再將門給帶上,方纔見安姑娘與那位公子相談甚歡的樣子,自己可別打攪了他們纔好。
“小六今日可是要說書?”小白公子笑靨如花。
安小六點頭着“嗯”了一聲,道:“小白……白大哥在這裡聽就好,這樓是阿楠請人設計的,天字一號雅間正對臺子,看得最清楚,聽得也真切,並且酒香撲鼻,是個絕佳的位置。”
忽然想起什麼,又問:“小白……白大哥身上帶了銀兩沒?”
“哦?”他訝異,“難道你改主意了?又收銀兩了?”
安小六忙搖頭,規矩也是種特色,怎會說改就改的?
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聲,道:“當然不是了,只是這天字一號雅間收費……呃……高了些……”
小白公子也是一愣,轉而笑開:“我還以爲什麼呢……原來小六是爲我的錢袋發愁呢?放心吧,我身上什麼沒有,錢總還是有的……”
“那就好,那就好……”
瞧瞧,瞧瞧,又是一個有錢人家公子。
安小六下樓的時候,錢櫃依然在將小金算盤打得啪啪地響,見小六下來,咧嘴一笑,招呼她道:“安姑娘啊……過來過來……”
“什麼事兒呀?”安小六疑惑地挪過去,自己與錢櫃除了涉及到有關錢的事兒,其他的一向不怎麼交流,難道……
錢櫃一臉慈祥又誠懇的笑容,像極了柯南里的博士爺爺,可是據不知道哪裡說,柯南最後完結時的終極boss居然就是博士爺爺,這讓安小六充分地認識到了一個問題:人不可貌相啊……
心裡頭正嘀咕着,錢櫃開口了:“小六啊……”
喲,什麼時候咱倆這麼親熱啦?
“跟你商量個事兒……”錢櫃依舊笑得和藹可親,“你看,你也算是咱揚州城裡不大不小的一位名人了……”
安小六聞到了一絲不太好的氣息,卻依然咧着嘴露出幾個白亮亮的牙齒,微笑着,示意他往下說。
“既然是名人,總要有點兒名人的架子嘛……你不知道啊,今個兒這位公子之前,可已經有好幾個客人想讓你給他們單獨上府裡去煮酒說書啦……我怕你不同意,所以都給一一拒絕了……”
“其實啊,以小六你的口才,你的名氣,怎麼可能白白給人上門兒說書去吶?所以啊,我就給想了個主意。以後要你作陪煮酒說書什麼都好,一個時辰十兩銀子,你看如何啊?”
安小六愣愣地看着錢櫃,腦袋裡大大的“果然”二字,後帶若干個省略號。阿楠請的好掌櫃啊,留雲樓裡斂財的一把手,這主意都打到咱頭上了哇……這……這這,一個時辰十兩,他當她是羣芳閣的清嵐吶?!
“自然,抽成是少不了你的,五五分。聽說你在城東那邊兒置了一座小宅院,花了不少積蓄吧?還聽說,那宅院裡到現在還空蕩蕩的,沒修繕,也沒添置傢俱……”
“好,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安小六一掌拍上錢櫃的臺子,明燦燦的眼睛裡寫滿了堅定與期待,開玩笑,五五分吶……說罷又瞅了瞅樓上那天字一號雅間的清雅娟秀的小牌匾,暗歎一口氣:小白同學,對不起了啊……
果然,錢櫃一臉春風地低頭將小金算盤打得更加響亮了,嘴裡唸叨着:“安姑娘作陪一個時辰,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