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十文字是特別的

雖然總是對十文字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但是在十文字死後,神堂寺有秘密調查過冰見魚。

冰見魚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個性冷酷、手段狠毒、無所畏懼,那纔是懶散的外表之下,真正的他。現在的他只是還沒有取下自己的假面而已。

先說一下冰見魚的家庭背景。冰見魚的母親叫黑田直子,是一個非常漂亮聰明且富有魅力的女性,十三歲的時候就開始在社會上胡混,後來結實她的初戀情人冰見純,爲冰見純生下冰見魚,然後不知所蹤。

冰見魚從小跟父親冰見純一起在京都生活,冰見純經營着一家客人少到可以用悲劇來形容的旅館,賺來的錢僅夠他們兩個學習和生活。今年三月中旬,冰見魚的父親因病逝世,冰見魚參加完父親的葬禮之後,果斷地賣了經營不善的旅館,到東京開了一家生意火爆的蛋糕店。

冰見魚失蹤的母親黑田直子,其實是被京都的一個黑幫成員看上擄走。一直沒有等到冰見純來救自己,體內實際上流着冷酷而又黑暗的霓虹浪人的血液的黑田直子親自出手殺掉了擄走她的黑幫成員,並一路黑化,聚集了一幫心狠的女性同胞和部分被她征服男性,組成了黑田組,在京都殺出了一條血路。

如今二十三年過去,年紀不輕的黑田直子想起了她的第一個孩子冰見魚。

就在今年五月25號,冰見魚會被他的親生母親黑田組組長黑田直子接到身邊,作爲繼承人來培養。

神堂寺調查得很詳細,所以還知道冰見魚會在明年入秋正式成爲黑田組的第二任領袖,並且一上任就血洗了欺負他是新人而蠢蠢欲動的對手在京都的總部。

坐穩位置之後,冰見魚開始逐步擴招黑幫成員,將黑田組發展爲京都最大的黑幫。十文字和幸就是那時候被冰見魚吸納到黑田組的,也是在那之後,因爲黑幫火拼而犧牲。

冰見魚長着一張隨他父親冰見純的無害臉,體內實際上流着的是更加貼進黑田直子的冷酷的血。

神堂寺慢慢插起一小塊蛋糕送入口中,眼睛幸福地眯起來。在他的記憶中,冰見魚沒有遇到紫原敦,對這家蛋糕店也沒有任何留戀,所以就跟賣掉父親的旅館一樣果斷地放棄經營了一個多月的蛋糕店。

至於現在嘛……冰見魚好不容易遇見一個讓他那麼在意的人,恐怕不會再那麼簡單地跟黑田直子走了。

神堂寺對於要不要阻止十文字加入黑田組考慮了很久,如果冰見魚沒有關掉蛋糕店,後面擴招黑幫成員的事情大概也不會發生,那他什麼都不需要做。

如果冰見魚還是選擇了跟隨黑田直子的話。神堂寺眼神幽深晦澀,既然知道了未來可能會發生什麼,他就不會再讓十文字因此而丟掉性命。

“阿修,你的蛋糕有什麼問題嗎?”十文字和幸見神堂寺修一臉冷酷地盯着盤子裡的巧克力蛋糕,還以爲蛋糕的味道有什麼不對勁。

神堂寺修立刻露出一副笑嘻嘻的表情,翹起左手大拇指輕輕揩去因爲走神而不小心沾在嘴角的奶油,然後伸出豔紅的舌頭一舔,無辜地擡眼看他:“沒有什麼問題,爲什麼這麼問?”

表情天真無邪的少年,透白的肌膚,泛紅的指尖,以及在脣間一閃而過的紅舌,純真中透着不可思議的誘惑。

然而只有十三歲的十文字沒有因爲這景象而對他下腹一緊或者是心頭一跳,只是不太確定地問:“……阿修,你是不是有雙重人格?”

雙重人格,是啊。他一個本質上已經有三十三歲的人要扮成一個十三歲的小孩這一點,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畢竟他的本職不是演員。

好在霓虹的社會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其實都不是特別貼近,大家表面上緊密地聯繫在一起,其實只關心自己的事情,除了牛皮糖十文字外,沒有人注意到神堂寺的不對勁。

而十文字只是一個小孩子,再如何聰明,也不會想到神堂寺的內裡是個三十三歲的大叔,只會因爲他時而成熟時而幼稚的舉動而感到奇怪而已。

十文字這傢伙,是真的很在意自己。這樣的念頭在腦中閃過,神堂寺的笑容變得更加真誠:“不是我有雙重人格,是每個人都有兩面性。”

雖然完全無法感受愛情,但是對於來自友人的溫暖關懷,他是非常敏感的。有時候他也會懷疑,是不是以前的自己太過隨便,不夠尊重男女結合的神聖行爲,所以纔會有那樣的報應。

十文字很輕易地被糊弄了過去:“說的有道理。”也許這是神堂寺在他面前本性暴露了吧,所以才叫他看到了神堂寺的兩面。十文字如此一想,心情比吃到了巧克力蛋糕還要開心十倍。

不是十文字好騙,是他沒有想過懷疑神堂寺。

十文字毫不懷疑地就相信了神堂寺的藉口,反倒是輪到神堂寺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自然。神堂寺知道自己不是有意隱瞞,只是這樣奇特的事情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而且也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而且,他也擔心,說出來之後,會被十文字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和十文字連朋友也做不成。

十文字是特別的,就算同樣是朋友,十文字和幸和夏目貴志、灰崎祥吾對於神堂寺的影響是不一樣的。

神堂寺認真地考慮過,如果沒有十文字,他大概會像曾經所做的那樣,把自己完全地從人類的社會所剝離吧。

冰見魚在這一點上和神堂寺是一樣的,沒有和紫原敦相遇的他,就像是缺少了重要感情的可憐機器,只會朝着既定好的方向一味地前進。神堂寺唯一比冰見魚幸運的地方,不是遇見了十文字,而是他是真心喜歡裝置藝術,而冰見魚在前進中找不到想要的東西,最終在空虛中毀滅了自己。

調查到十文字是爲什麼而死的神堂寺,把賬算到了冰見魚的頭上。雖然十文字的加入黑田組也是十文字自己的選擇,但十文字本來可以不用死的,是他搭上了冰見魚這條看似堅固,實則內裡腐敗的大船。

神堂寺在冰見魚的自我毀滅的道路上推了一把。冰見魚在神堂寺三十歲的時候,意圖把黑田組擴張到整個東京,然後終於兜不住死於黑幫火拼。

如果可以,希望自己黑暗的一面永遠不會被十文字看到吶。神堂寺吃掉自己盤子中的最後一口蛋糕,又把叉子伸向了十文字的盤子:“十文字~”

“我分一半給你。”十文字立刻十分主動地把他的那一盤蛋糕切下一半,撥到神堂寺的空盤子裡,然後衝神堂寺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和幸。”你要不要到我家來住?神堂寺沒能夠把後面的話說出口,因爲他想到了夏目貴志的轉學。

“怎麼了?”十文字盯着神堂寺,眼睛亮晶晶的——神堂寺修,阿修喊他的名字了!啊,好開心,今天一定是他的幸運日。

神堂寺腦袋高速運轉,僅花費一秒鐘就迅速想好了杜絕十文字被黑田組吸納的方法:“和幸,以後能不能不要去打劫那些不良少年了?”

十文字知道神堂寺不會無緣無故插手他的事情,所以沒有一口拒絕:“爲什麼?”

“因爲很危險啊。還記得開學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嗎?我很擔心你。”神堂寺把自己的心裡話用最肉麻的方式說了出來。

十文字沒有馬上答應,而是低頭思索了良久。

神堂寺假裝漫不經心的樣子,戳弄着蛋糕。

“好吧,我知道了。”十文字站起來,抱住神堂寺,“我以後不會在去打劫他們了。萬一他們對你下手,我也會擔心。”

“……”被反將了一軍的神堂寺立刻臉紅起來。

他活了三十三年,但好像還是嫩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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