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漓看了他一會兒,終於是去廚房給他煮了一碗,端來放在他面前之後打算去睡。
雲厲拉了旁邊的椅子,正好攔住了她,手微擡,順勢就把她按坐下了。
“爲什麼打你。”他一邊喝湯,一邊淡淡的語調問,問完才擡頭看了一眼她的側臉。
敷過了還是那樣,眼神就跟着暗了暗。
她答非所問:“我困了。”
雲厲不讓她走,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這就是你和她的差別,知道麼?”
沈清漓不說話,她也不屑和沈初對比。
可是雲厲道,“聰明人才能在我身邊好好活下去,你有她十分之一都要好!”
呵!她終於笑了一下,“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兩面三刀的本事麼?”
他並非在開玩笑,很認真的看着她,“兩面三刀是不好,但你能學會兩面三刀,我倒是覺得挺好。”
“你直接找沈初不就好了?”她遇到很冷淡。
他低頭喝湯,有那麼一會兒沒有說話了。
看起來,今晚他是真的打算住在她這兒,完全不合規矩!
可他偏就沒有要走的意思,喝完湯,她把碗拿回廚房的時間,他自己進了臥室,去了浴室。
沈清漓只能坐在牀邊等。
雲厲出來的時候自己關的燈,臥室裡一下子變得昏暗了。
她還沒說出話,忽然被抱起來放到了牀上,身後是他的聲音:“怕被發現就別出聲。”
就那麼從身後抱着她,霸佔着她的牀。
這麼久以來,他們幾乎沒有好好的談心過,他今晚舟車勞頓,但居然不困,很想說說話。
“你要學的東西太多了。”他語調平緩。
“當初沈家一次又一次的被彈劾,別人要的就是你傻傻的出去幫忙,然後落下把柄,攪起話根,你當我不讓你出門是軟禁麼?”
只是因爲早知道她只會幫倒忙而已。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氣,終於把你從名單上除掉,你倒好……”悠悠的嘆了口氣。
她倒好了,自己離開皇室。
雲厲從身後抱着她的手緊了緊,“我知道,以前委屈了你,沒有盡到任何身爲丈夫的責任,別說疼愛呵護,連起碼的多看一眼都沒有。”
“看在一路護住了你父母,把你找回來的份上,能不能稍微減輕一些怨恨?”他幾乎從來不會這麼跟她說話的。
他閉着眼,好久纔出聲:“就算你爲我做了那麼多,也無法和原諒劃等號。”
雲厲似是自顧嘆了口氣,“誰讓我當初偏偏選中了你。”
好一會兒,他才又開口:“想把這巴掌還回去麼?”
沈清漓想到自己被扇的那巴掌就憋屈,但他這麼問,她也不搭腔,和平時一樣的不冷不熱。
只聽他在身後道:“那你至少要先知道,沈初是當初那個大士的妹妹,清楚她哥哥當初是因你而死,也許你以後會邊聰明一些。”
她忽然睜開眼。
想着沈初當時問到這件事時候的表情,那麼怪異,難道是因爲這個原因?
“你竟然還敢把她娶進來,不怕她在牀上一刀捅死你?畢竟你纔是下令的罪魁禍首。”她風風涼涼的一句。
雲厲闔眸,“一心想往陷阱跳的羊,誰會多加爲難?
沈清漓蹙着眉,她很難像這句話的背後到底有多深的事,這是皇室,沒有一件事是簡單的。
而她習慣了,不關乎自己的事多一句都不問,哪怕是他的,她也不想多問。
時間過去好久好久,房間裡早就沒聲音了。
可是冷不丁的,雲厲微蹙眉,問:”爲什麼不睡。“
哪怕背對着,他也知道她沒睡。
沈清漓確實沒睡着,聲音很淡:”你在這兒,我睡不着。“
安靜裡,他眉峰緊了緊,依舊那麼排斥他。
黑暗裡,身後溫熱的懷抱忽然沒了,然後她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能感覺牀上的重量也輕了。
轉過身,看着他的身影從臥室走了出去。
她以爲他走了。
但是第二天去主院弄早餐,管家說:”王子今兒一大早剛到家,進來就一陣打噴嚏,估計是感冒了,仔細些。“
人一生病,脾氣就容易冒,別惹着了。
但是她知道,他哪是今天才到的?
難道昨晚沒有離開她那兒,明明已經出門了,那他去哪了?
就在她自顧低眉納悶時,雲厲換了一身衣服,從外走進餐廳,門口經過她,幾不可聞的一句:”還給你了。“
帶着略微的鼻音,但她還是聽見了。
後來她才知道他竟然跑去屋子外站了大半夜,就像她當初被流放前固執的等待。
只是那時候,他秘密出去辦事,瞞着皇室的人做了個在家的假象;而她是真的躺在臥室的牀上。
這樣的”還“讓她覺得可笑,誰要他還了,毫無意義!
低眉伺候在桌邊,看着沈初和平時在他面前一樣的溫柔賢淑,沈清漓就蹙眉。
可人家這也的確是一種本事。
這邊正用着早餐,門口有人進來說車子已經備好了。
聲音有點熟悉,沈清漓稍微把視線轉過去,微微的愣。
是那天的司機。
司機站在玄關的位置,和管家打過招呼後規矩的立着,但是也抽空衝她投來一抹帶着感激的笑。
她則一臉莫名。
坐在桌邊的雲厲不緊不慢的用餐,聽到司機的聲音後擡頭對着左翼,”所有行程,給他一份。“
一聽到這話,對面的沈初臉色白了一下,手裡的動作也略微頓着。
那就意味着,那個司機以後將貼身跟在雲厲身邊,和左翼一樣。
就這麼巧,在她賞了司機幾個巴掌之後,雲厲竟然將他提拔。
說完話,雲厲從桌邊起身,眼看着沈初也急忙要起身,他卻淡淡的一眼看過去,表面上是平和的,可眸子裡除了冷漠什麼也沒有。
道:”你慢用,不急。“
轉而看了候着的沈清漓,略去了稱呼:”上來給我挑衣服。“
沈清漓擡頭看了看他,然後低眉安靜的跟上去。
剛進那個偌大的臥室,他反手把門關上,頷首讓她去挑衣服。
她定着,問了句:”爲什麼?“
他已經走了幾步過去,聽到問話後看過來,神色平淡,語調也沒多大起伏,”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活得好,你不需要人心麼?“
言外之意,他順手幫她籠絡人心。
她想說什麼,雲厲冷淡淡的打斷,”別跟我說你不喜歡皇室這些爾虞我詐,你沒得選。“
沈清漓略微吸了一口氣,”我是沒得選,但你有,就不該把我弄回來。“
雲厲解開衣帶的手微頓,大概是聽了太多次她的抗拒,嗓音低了低,”有本事就自己再走出去一次。“
而後轉身乾脆自己選衣服。
沈清漓看了會兒,還是走過去幫他選了一套。
這次無論她選什麼,他都沒有意見了,隻立在那兒。
她系領帶的時候,他居高臨下的睨着她,一言不發。
終於在她繫好領帶的時候沉沉的道:”沈初那麼厲害,她能住這裡的時間短不了,看看到時候你要不要改變主意。“
”如果不改呢?“她擡頭,”你讓我走麼?“
四目相對,一秒、兩秒的過去,最後雲厲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
出門的時候,雲厲沒有等沈初同行,身邊只帶着那個司機和左翼。
左翼和他一起坐了後座。
果然,司機關好門上車之前,笑着小聲的對沈清漓道:”謝謝您舉薦,我會好好做的!“
然而她什麼也沒做。
站在那兒目送車子走遠了,她才轉身往回走,才兩步又停了下來。
沈初一雙眼正直直的盯着她,猛地看到只讓人後背發涼。
等她走過去了,沈初才略微笑着,聲音是柔和的,”他都被提拔了,怎麼你沒有呢?“
沈清漓腦子裡是雲厲說的那句話,沈初是那個大士的妹妹。
低眉,一副很是恭敬的樣子,略微抿脣,才平淡着又不乏無奈的道:”誰知道,不過這樣都能被提拔的司機,您還是防着點好。“
一句話可是說到沈初心裡去了,當即笑了一下,又看了她好幾秒,終於擺擺手:”你去忙吧。“
站在門裡邊的管家跟着鬆了一口氣。
沈清漓在廚房的時候,卻又被沈初叫了上去,也是讓她幫忙挑衣服。
”晚上要和王子一起出席應酬,你看着挑!“
她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並沒有拿和雲厲相呼應的顏色,果然沈初略微蹙眉,看得出來不太滿意。
可沈清漓把衣服拿在手裡,道:”王子比較喜歡清淡一些的顏色,您皮膚和這個顏色最搭!“
爲了讓她相信,沈清漓還拿了另一套銀灰色的同時讓她站在鏡子邊比較,哪套好看一目瞭然。
最後還是拿了她挑的那一套,沈初臉色也好看多了。
”你知道我爲什麼找你麼?“穿衣服的時候,沈初忽然問。
這其實出呼籲沈清漓預料,畢竟,有點太快了,一口氣幾乎要表明她的意圖似的。
所以她一副不太在意的神色,”準王妃放心吧!我就算怨恨王子,不也什麼都做不了,依舊被關在這裡,所以我不會對他做什麼,也沒那能力。“
沈初微挑眉,”如果你能呢?“
她心口跳了一下。
如果沈初不傻,那現在肯定不是真的表明和她一樣有歹心的意思,說不定就是等着她點頭,然後一句她想”謀逆“害雲厲,轉頭就把她弄死了。
”不敢!’她畢恭畢敬的模樣。
沈初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終究是沒再說什麼了。
每次都這樣,恰到好處,若隱若現的時候停止。
沈清漓卻鬆了一口氣。
等沈初走之後,她一個人皺着眉胡亂想了很久,第二次打顧城的電話。
顧城聽她說想要人的時候顯出詫異。
雲厲身邊那麼多人,她不是也可以用?
當然,顧城沒有拒絕,布控在伊斯的人手可以供她調用。
顧城的人想要跟蹤沈初、知道她到底會做些什麼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見到沈初和他國大使館的人接觸時還是顯出了驚訝。
這種國際交流,怎麼也該是她和雲厲一起出席,但是沈初卻一個人,甚至不在正常會面時間。
沈清漓知道這些的時候也理不出頭緒,但看得出,沈初的確不只是簡單的準王妃。
相比於一般的女性,她的工作都能和雲厲一同進出就很厲害,何況私底下還有這麼多動作?
隨着轉正王妃的日子越來越近,沈初在雲厲身邊的工作越來越少,在家裡的時間自然就越來越多,和沈清漓的接觸也就多了。
一開始,兩人也只是隨意說兩句話,她在一旁候着。
後來,聊到了同爲伊斯女性的一些愛好,逐漸投機起來。
再後來,沈初澆花、散步都喜歡帶着沈清漓在身邊說說話。
而現在,自從知道沈清漓會弄營養調理,兩個月下來,沈初由於以前的不注意於月經不調都被她的食療弄好了。
信任值直線上升。
沈初的皮膚沒有沈清漓那麼白,也沒那麼細膩,畢竟,曾經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的人。
所以,在轉正王妃之際,她想調理皮膚,沈清漓自然全力配合。
最近管家每次見沈初都會笑着說她:“您皮膚越來越好了!王子有時候都忍不住盯着您看!”
沈初只是笑,然後看一眼沈清漓。
她則依舊本質本分的低眉候在一旁。
這段時間,沈清漓只全力調整着沈初的皮膚、身材,很多瑣碎的事務幾乎都不讓她做了。
也因此,她每天休息的時間也早一些。
臥室裡的燈還沒滅,她躺在牀頭看書。
冷不丁覺得一陣風吹進來,轉頭就見了男人身影一晃躺在了她身邊,順手把燈給關了。
她蹙了一下眉,最近他好像很忙,好久沒在她醒着的時候過來了。
“混得風生水起?”雲厲抽走了她的書,嗓音淡淡的。
她知道說的是把沈初伺候得很舒服一事。
關於沈初見過外籍人員這些事,她從來沒和雲厲提過,現在也不打算提。
雲厲依舊把手臂喂到她腦袋下給枕着,關於現在皇室裡的幾個傳言,他有時會覺得好笑。
比如,他如今總喜歡偷偷看沈初,因爲她越來越迷人。
比如,沈初身材越來越好,他回來住的頻率開始變高,早上起得也越來越晚。
索性,他偶爾真的看過她之後,隨意將目光滑向沈初,幫她營造着她的營養療法多麼有效!
也索性,早上開始逼着自己偶爾睡個懶覺。
“我如此配合,沒有一點回報?”他低聲問。
沈清漓想也不想,只是淡淡一句:“沒有。”
雲厲愣了一下。
索性,直接道:“要你也配合我演戲。”
第二天開始,莫名其妙的傳言就傳開了,說雲厲王子和新王妃的第一晚,若是流血成河,他定會極度興奮!
甚至有傳言說當初沈清漓不受寵,就是因爲當晚她沒有流血,只幹叫了幾聲痛,壓根沒血。
聽着這些她自己配合演戲弄出來的傳聞,沈清漓有時候見到雲厲優雅的用餐都很想狠狠剜他一眼。
起初,她不知道雲厲爲什麼要傳這種無厘頭的話。
直到王妃扶正的前一週,沈初終究是找上了她。
那時候她才知道,長久的信任積累,纔能有沈初的這一次談話。
而沈清漓心底很震驚,沈初在進皇室,住到雲厲這兒之前竟然有了別人,並不是乾淨的身子。
她纔是那個不會流血的人,因此而焦急。
越是如此,她越是覺得雲厲如此惡劣!他一定是早已經知曉,偏偏要這樣讓沈初着急無措。
那晚,她刻意等着雲厲找他。
燈被熄滅的時候,她還望旁邊挪了挪,給他留出位子,直接道:“我會想辦法給她做修復手術。”
雲厲安靜的聽着,竟然還隨着問了一句:“需要我安排人手幫你?”
不知道爲什麼,她有些想笑,沈初若是哪天知道自己被他們倆這樣一唱一和的玩弄着,會不會瘋掉?
而她淡淡一句:“不用,我有顧城的人。”
這話讓雲厲蹙了一下眉,隨即像沒聽見她的話,道:“我會安排人。”
不願意讓她找別的男人,顧城也不行。
沈清漓無奈的看向他的位置,“你當沈初是傻子麼?她會不知道什麼人是你的?”
一旦知道其中有云厲的人,這所有的戲都白費了,她也沒辦法贏得完全信任。
說起來,關於知道沈初意圖不軌之後,兩人都決定不動聲色的繼續養着沈初的陰謀,這種默契從來沒商量過。
但她從知道沈初身份開始就在獲取她的信任。
而云厲不動聲色的配合着她。
好久好久,沈清漓終究是沒忍住好奇,問:“你會碰她麼?”
既然要補好,那肯定是供他使用,如果他不用,沈初會起疑的吧?
這種問題對雲厲來說顯得很多餘,他不是播種的農夫。
良久沒有聽到他迴應,她微蹙眉。
在她轉過頭時,他終於開腔:“急了?”
沈清漓這才轉了回去,“你該回去了。”
現在還能到她這兒來,等沈初扶正了,他們必須住在同一間房子裡,同一個臥室。
說不上十分介意,只是想想曾經他只是跟她睡,多少有些彆扭。
那晚雲厲賴着沒走,但是除了抱着她之外,他什麼都不做。
到凌晨的時候才走了,之後她還繼續睡了一覺。
關於沈初的修補手術,她是把之前顧城用過的人借過來用了,自然是一切順利。
當天就回了皇室。
大概人就是如此,一旦秘密被人知道了,那個人就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就像現在的沈清漓之於沈初。
回去之後,沈初的那種欣喜,和對她的親近很難掩飾。
畢竟只有那麼幾天,她就是正式的王妃。
聰明的王妃有時候都能掌控一半王子身邊的權利人士,也算一種實權。
同樣的,雲厲不會給沈初太隆重的儀式。
不過,從早上到下午的時間基本是需要的,那一天沈清漓也很忙,基本看不到雲厲的影子。
正經的晚餐之後,皇室的下人唯一的工作就是守着一對新人,畢竟王妃第一次行人事,中途會需要伺候。
沈清漓沒上樓,在客廳,總是不自覺的深呼吸,夜越深,她就覺得呼吸越緊張。
管家實在樓上的。
差不多的時候,管家從樓上下來,她蹙着眉看過去,想看到管家手裡是否拿着什麼象徵性的東西。
然而,管家大喬只是走過來,對着她道:“王子說,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他一會兒過去找你。”
沈清漓愣愣的,他竟然都不避諱的和管家這麼說話?
大喬笑了笑,他們之間那些事,管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