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偏過頭,能看到半跪在地上的陸明翰。男人單膝跪下的模樣。像極了三年前求婚的現場,過長的發。輕遮眼眉,微擡的頭,映入眼簾一雙漆黑的眸。
只不過不同的是,三年前他身穿西裝,乾乾淨淨。而如今的他,西裝下白色的裡襯衫尚在。只是早已變的皺跡斑斑,英俊的側臉。嘴角有一絲鮮血。
可他的眼神,深情到讓她無法直視。
“不要……不要跟他走。”陸明翰握着陌南秧的手,又加大了幾分力氣:“你根本不瞭解他,當初他爲了進入秦家。他親手……”
醉意盎然的一句話,還未說完,秦慕澤突然一腳踹到了陸明翰的胸口。生生將他踹到了一邊兒。
“唔……”措不及防承受了一腳,陸明翰捂住了胸口。還未來得及回神,一個生冷的拳頭,又重又狠的落到了他的腦袋上。
一拳。又一拳。秦慕澤整張臉,陰冷而可怕,他岑黑的眼眸,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玩偶,不含任何生靈本該有的感情,他的聲音,也清冷至極,每一聲,每一調,都兀自成霜:“陸先生,有沒有人教過你,在勾|引了別人的女朋友之後,還說別人壞話,是一件很沒品的事。”
陸明翰的額角,已經泛出現血,在耀眼的白織燈下,顯得尤爲慘烈。
站在一旁的陌南秧,終於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慌忙跑過來擋在了兩人的中間,驚魂未定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只是不斷的重複着:“別打了,別打了……不要再打了。”
“慕澤。”陌南秧拉住了秦慕澤的手,語氣裡帶着幾分哀求的味道:“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今天過來,是想找杜嵐鳳的,我真是路過這裡,看到了陸明翰,他醉的又實在厲害,所以我才……”
話還沒有說完,卻被男人冷笑着打斷,秦慕澤嘴角勾着一抹嗤笑,眼眸深處,冰封萬里:“所以你纔跟他抱在一起,吻到天昏地暗?”
秦慕澤突然伸手掐住了陌南秧的下巴,眼眸中,顯過幾分偏執來:“陌南秧,你以爲我是剛剛到嗎?我在門口站了許久了,一開始,我還在想,也許屋子裡和陸明翰如癡如醉的接吻的人只是長得像你罷了,並不是你,可是呢?”
他自嘲般的一腳,捏着陌南秧下巴的手,逐漸加大了力氣。
“你太讓我失望了。”秦慕澤垂下了眸子,另一隻手握緊了,又鬆開,最後一拳落在陌南秧身後的牆上,鏤空的牆,一下子被打裂了,漏出裡面木質點內層。
你太讓我失望了……七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尖利的刀,深深的刺進了陌南秧的心口。
疼,真疼。
——那一刻陌南秧才知道,原來比起“我不愛你了”,“你太讓我失望了”更讓人心碎。
秦慕澤冷眼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掙扎着正要起身的陸明翰,眼角的寒意,又深了幾分。
他單手握住了陌南秧的胳膊,生生將她從陸明翰那邊兒,拉到了自己旁邊,然後居高臨下的盯着陸明翰,冷聲道:“陸先生,我不管你以前和南秧有什麼牽扯,但是現在,她已經是我的了,我很討厭別人碰我的東西,這次,只是個警告,下一次,我可不會這麼客氣了。”
言罷,不待陸明翰作答,便拉着陌南秧走了出去。
一路上,男人都不怎麼說話,憤怒到極致的臉色,並沒有絲毫的緩和,陌南秧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可是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只是低着頭,快步跟在男人身後,生怕一個不小心,再次激怒了他。
就這麼一路心驚膽戰的回答了家裡,到家以後,秦慕澤直接把陌南秧推到了浴室,扔了條浴巾在她頭上。
白色的浴巾,直接蓋到了陌南秧的臉上,視線被浴巾所遮掩,陌南秧無法看到男人此刻的表情,只是從門口隱約傳來的聲音,依舊冷漠到讓人心碎:“把自己洗乾淨再出來!”
把自己洗乾淨……她已經髒到這個地步了嗎?陌南秧心裡一陣苦澀的笑。
“爲什麼你就是不能相信我呢?”頭上蓋着的浴巾,因爲重力的作用,沿着她的小腦袋,滑落了下來,浴巾落地的那一霎那,她看到了男人欣長的身影:“我若是對陸明翰還有任何留戀,我當初爲什麼還要跟他離婚?在你眼裡,我就是這種三心二意,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是的,秦慕澤也許有生氣的權利,可他不能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儘管在聽到陸明翰說出哪句“南秧,我愛你”的時候,陌南秧心底確實很震驚,但是即便是哪般煽情的一幕,她也不曾想過要和陸明翰複合。
那一刻,她腦海裡想着的,是和他一起種過的漫天漫地的紅秧樹,以及陌上那一小片美麗的花田。
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他,可是他怎能懷疑她至此?
聞言,背對着她的身影僵了一下,片刻後,男人回過神來,眼眸陰冷的向她走來。
也許是男人的氣場太過於可怕,隨着秦慕澤的靠近,陌南秧竟忍不住後退。
最後,退無可退,被男人逼至牆角。
秦慕澤伸手細細的在陌南秧尖細的側臉處來回摩擦,嘴角勾着一抹讓人捉摸不透的笑。
“你以爲我生氣是因爲我覺得你對陸明翰還留有餘情?”秦慕澤突然笑的誇張,他滿目悲憫的凝視着自己的愛人,修長的指,由親暱的摩擦,改成了輕輕的拍打:“親愛的,我還不至於沒自信到去吃一個過去式的醋。”
不至於去吃醋……既不是吃醋,那他爲何?陌南秧明媚的眸子裡,滿是困惑。
面對戀人疑惑的目光,秦慕澤眸色逐漸加深了,他大拇指輕輕的劃過陌南秧紅潤的脣,眼尾驟然結冰:“我只是……”
他拇指的力度突然加大,動作尤爲粗魯的按壓着陌南秧的紅脣,眼神也變得極其的可怕:“我只是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罷了!”
有那麼一刻,她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癲狂,她本該害怕的,可是她沒有。
秦慕澤突然捏緊了拳頭,再次掐住了陌南秧的下巴,逼着她與自己對視:“陌南秧,做我的女人,就要裡裡外外,從頭到腳都是我的,除了我,你的頭髮絲都別想讓其他人碰!”
這霸氣的宣言,本該讓她感到心中一暖的,可是她的心中,卻兀自一痛。
陌南秧擡起頭,眼眉憂傷的凝視着自己深愛的這個男人,緊緊的咬住了下脣。
“我從裡到外,從頭到腳都是你的,可你呢?”不知是因爲過於激動還是過於憤怒,她周身都在顫抖,可是她還是強迫自己與秦慕澤對視,一雙桃花眼,水波粼粼,分外惹人愛憐。
秦慕澤有霎那間的失神,他蹙起了眉,似乎有稍許的困惑,可是陌南秧卻沒給他開口發問的機會。
“你告訴我。”陌南秧揪住了秦慕澤的衣領,下脣微微的泛着不健康的白,揪着秦慕澤衣領的手,也在輕微的顫抖着。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句話,似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你告訴我,如果你是我心裡的唯一的話,那在你的心底深處,裝的到底是我,還是南沐珂?”
那一張照片,自從林語珊將它拿出來的那一刻,就成了她心底的一個刺,拔不掉,除不了,就那麼深深的砸在她心臟的最裡面,每次一想起,就鑽心的疼。
如果我全心全意的愛你,你能全心全意的愛我嗎?陌南秧脣角顫抖,嗓子裡一陣酸澀:如果能,我願意讓你成爲我的唯一,至此以後,世上的所有人,在我眼裡,都是過眼雲煙,唯有你,是我生命中恆古不變的白月光。
我願意全心全意的愛你,可你,願意全心全意的愛我嗎?少女的眼角,有晶瑩的淚水劃過,忐忑不安了這麼久,猜疑心痛了這麼久,這一刻,她終於將這句話問出了口。
撫|摸着陌南秧側臉的長指,突然一陣顫抖,秦慕澤向後退了兩步,滿目震驚的盯着陌南秧,喃喃開口道:“你……你……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果然……陌南秧低下了頭,長髮灑落下來,遮擋住了她漂亮的額角,她咬着下脣,小手緊握成拳,指關節處,泛着陣陣青白。
真是可笑啊,她一開始居然還不願意相信林語珊,還自欺欺人的覺得,也許這一切不過是她想多了……現在看來,真是可笑至極!
“也就是說,你會對我這麼好,並不是因爲你喜歡我,只是因爲,我和你以前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一樣……”陌南秧突然笑得淒涼。
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止擁有幸福的眼淚,還有悲傷到極致的笑容。
喜極而泣,悲極反笑……這些,都是這個男人給予她的愛情。
“你會喜歡我,只是因爲,我長得像她,對不對?”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想讓他看到她的眼淚,卻把悲傷的笑容,暴露在了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