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據理力爭之下,只能法不容情麼?(2更2)
霍淡如點頭:“這句話的邏輯關係是這樣的:因爲他喜歡你,所以我覺得我也是喜歡上你了……這裡其實已經發生了心理學上的‘移情現象’。程度雖然還不嚴重,但是已經是十分典型的了。”
“那麼這一句呢?——‘肖恩害了周,所以他真該死!我已經殺了他了,我爲週報了仇了。’”
霍淡如依舊端坐如儀:“這句話如果孤立來看,的確可以作爲一種認罪的表示;但是正如我們前面那句話裡已經透露出他發生了心理學上的移情現象,那麼這句話就不能作爲他清醒獨立之下的坦白。”
“那應該如何來理解?”
霍淡如道:“或者可以理解成一位演員,進到了角色之中去之後念出的臺詞。那話雖然是馬克說出口的,卻不是‘馬克本人’說的話,只是他代表他想要成爲的那個人來說的話。菟”
“從他表述的前後關聯來看,那個人就應該是馬克多次提到的周光涵。”
“因爲肖恩害死了周光涵,而馬克覺得自己化作了周光涵,報了仇。逖” шшш●тт kán●¢ O
向遠勾起脣角:“也就是說馬克的上述這句話是不能當真的,更不能作爲呈堂證供來使用。”
霍淡如點頭:“是的。”
向遠笑了,又翻頁道下面一句話,是時年在錄音筆被摔壞之前最後問馬克的一句關鍵問題:“你再說一遍,是你殺了肖恩,是不是?”
向遠用激光筆圈着那句話,走到陪審團面前:“各位陪審員,大家不如試着將這句話在各位心中默唸一遍,是不是品出了話裡再明顯不過的引導之意?我的當事人,是另一起命案的死者周光涵的生前好友,兩人志趣相投,在課堂上的座位都選在鄰座,所以周光涵的死給了我當事人很大的心靈創傷,讓我當事人發生了心理學上的移情效應。”
“他希望自己能夠成爲周光涵,去愛周光涵愛着的女孩兒;他希望自己能變成周光涵,能直接揪出那個兇手,然後報了大仇。所以他纔會在不穩定的心理狀態之下說出控方所認爲的那些所謂的‘認罪口供’來。”
“可是即便是情緒不穩定的情形之下,就在身爲記者的時年反覆的引導之下,他還是並沒有再度承認他就是殺死肖恩的兇手。由此可見他上面的那句所謂的認罪,也只是他在移情作用之下,在幻想世界裡所說出的一個願望罷了。”
“沒有謀殺,沒有認罪,只有在摯友遽然遇害離世之後的心靈創傷,只有遲遲無法走出悲傷而導致的移情……是的,即便還有在驟然發現記者錄音纔會控制不住情緒造成的傷害行爲,可是性質卻是截然不同的。”
“作爲我當事人的律師,我願意代表我的當事人承認心理狀態不穩之下的傷害,並且願意承擔時年所有的醫療及後續的賠償費用;但是,也請法官和各位陪審員明白,我的當事人沒有所謂的認罪,更沒有直接證據證實我當事人真的殺害了肖恩。我替現在依舊沒有從摯友離世的創傷中走出來的當事人,謝謝大家。”
向遠說完後,法庭上是長久的沉默。
湯燕卿轉頭望自己兄長:“站在律師同行的角度,覺得他說得怎麼樣?”
“很不錯,”湯燕卿長眉緊皺,卻也還是客觀地評價:“心理學畢竟是抽象的學科,法官和陪審員的教育背景參差不齊,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得懂。所以最聰明的辦法自然是請一位專家證人來。”
“以我媽媽的專業資歷,她的話就代表了相當的權威,所以經過她確認的證詞,陪審員們首先便相信了大半;”
“接下來向遠又打出了情感牌,那些摯友遽然離世造成的心靈創傷,那些遲遲走不出的背痛……都會引發陪審員的巨大同情。畢竟每個人都曾經或多或少經歷過這樣的情形,所以陪審員對馬克會因同情而產生巨大的寬容。”
“接下來向遠又代表當事人對時年真誠道歉,還會積極賠償相關費用……這樣完全尊重法律、尊重法庭的態度,就又會將馬克在傷害案上的負面形象盡數抹去。”
湯燕卿都皺眉:“如此說來,馬克將因此逍遙法外?”
湯燕犀審慎道:“除非這時候控方再出現一位重量級的證人。分量至少不能低於辯方的專家證人。”.
法庭上的情形對於控方極爲不利,時年在下面也十分着急,可惜乾着急卻幫不上安澄的忙。
輪到安澄盤問證人。
安澄起身,彷彿無意地扭頭望了時年一眼,然後纔將身上的襯衫和裙子整理好,這才走向霍淡如。
時年收到安澄的目光,心下便是霍地一動。
無言靈犀,她明白了安澄的意思。
本案還有一個關鍵點證人遲遲無法說服,而安澄也曾爲了這個證人幾次三番地與她談過。只是她幾次都給拒絕了。
可是現在法庭形勢發生了不利的反轉,現在也許只剩下那一個人的出現,才能幫控方挽回頹勢。
時年便毅然起身,按住手機,走向門外去。
庭內,安澄整理好衣裙走向霍淡如。她先向霍淡如恭恭敬敬鞠了個躬,然後毫不客氣地向法官寒聲道:“庭上,我要質疑辯方證人的身份合法性。我覺得霍淡如醫師不宜作爲證人出現在法庭上,尤其不能作爲辯方證人來與我抗辯。”
法官也十分不解:“爲什麼?”
霍淡如之前一直姿態專業而優雅,並未因個人的身份而有任何的慌亂。可是這一刻她也沒想到安澄會這樣說,便忍不住微微有點急。
“澄澄!”
可是安澄看都沒看向她,依舊面色冰冷地說:“因爲她正在與我的父親交往中,已然談婚論嫁。而我作爲我父親的女兒,一直對他們的感情懷有遲疑,尤其對他們說想要結婚很有冷意。”
安澄高高揚起下頜:“所以我有理由質疑,今天霍淡如女士忽然出現在法庭上作爲辯方證人,與我作對,是有意爲之。若這樣的證人都能幫到被告,那法律的公平何在,法庭的莊嚴又何在?!”.
法庭登時一片大譁。
又因爲在場許多媒體在,很多媒體人都認得霍淡如,也知道杜松林的名頭,於是紛紛扛起長槍短炮只對準了兩個女人,恨不能將她們面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攝入鏡頭。
湯燕犀坐不住了,想要起身,卻被湯燕卿死死扯住。
“哥,你現在站起來能做什麼?咆哮法庭麼?”
湯燕犀垂首望弟弟:“難道你讓我這樣眼睜睜看着她們兩個傷了感情?”
本來與安澄之間便已經隔了千山萬水,如果母親與安澄再在法庭上這樣公然鬧翻,那以後……也許就再也沒有了以後。
母親是驕傲的女人,安澄同樣是,兩個驕傲的女人這樣地對峙起來,那將來還怎麼可能和睦相處?
湯燕卿依舊坐得筆直,兩條長腿疊起,目光定定望着那兩個女人。
“至少從法庭策略來說,安澄沒做錯。現在專家證人是辯方最大的王牌,安澄如果能成功地質疑了證人的身份,進而取消證人的作證的話,那咱們就贏了。”
湯燕犀卻輕輕搖頭。
“話雖如此,可是倘若法庭取消了我媽媽證人的身份和證言,那就等於以法律的名義質疑了我媽媽的專業度與職業心。一個心理醫師、一個婚姻諮詢師,如果專業度和職業心受到公開質疑的話,那她的事業就毀了。”.
庭上,法官也驚愕地追問霍淡如:“辯方證人,檢控官所說的,是否屬實?”
霍淡如高高揚眸望向安澄,她的身子緊緊繃直。
在媒體的一片閃光燈之中,她緩緩地站起身來:“法官大人,檢控官說的情況,不屬實。”
什麼?
所有人,包括安澄都是一片驚訝。
霍淡如深深吸氣,竭力保持冷靜,“我跟安檢察官的父親杜松林是曾經交往過,也曾經談婚論嫁過。不過都已經是‘曾經’,我現在跟安檢察官沒有任何的私人關係了!”
這話說完,就連安澄自己也向後倒退了兩步。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的,霍淡如沒有跟父親分手。可是卻因爲眼前的困境,也許還有她的言行,叫霍淡如突然做出了這個決定。
父親的幸福與案子之間,她該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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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張:事兒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