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377我想自己扛,不行嗎(2更1)
“所以在那樣的情形之下,只要能活下來,那裡的人什麼都願意幹。比如說,爲了錢而幫人撒謊。”時年說得不緊不慢。
駱絃聲卻怔住,擡眼望過來。
“時年,你這是什麼意思?”
時年沒看他,只轉着手裡的茶杯囡。
今晚說是請客吃飯,可是她和湯燕卿都沒點酒,只要了茶。以茶代酒,方符合湯燕聲的感覺。
時年抿了一口茶:“我是在想大聲姐。她現在身陷囹圄,我們每個人都希望救她出來,都覺得她那樣的人不應該遭遇這樣的處境。可是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看法,我在想大聲姐自己會怎麼想。”
駱絃聲微微一怔。隨即垂首,悵然一笑:“你說得對,她自己其實跟咱們想的不一樣。我這回臨走之前去看過她,她沒瘦也沒憔悴,她的精神狀態跟在外面的時候一樣,平靜、恬淡。”
燕翦聽了也是睫毛一顫:“如此說來,可能大姐跟咱們想的其實都不一樣。她沒把現在的處境當成是困境,她依然安之若素。就像她自己說過的那樣吧,不管最初的動機是什麼,可是她是湯家人,她觸犯了《移民法》,所以她心甘情願接受懲罰。鯴”
時年便點頭:“所以咱們這樣替大姐絞盡腦汁去做的,卻根本就不是大姐自己想要的,那咱們這麼辦就成了一意孤行,從沒問過大姐自己是不是要這樣了,是不是?”
駱絃聲黯然垂下頭去,十指攥緊。
時年凝望着他,完全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時年放輕了聲音說:“而且,如果要讓大姐知道,咱們外面的人爲了能救她出來,還撒了謊,做了違反法律、違背良心的事,跟她一樣揣着好心卻造了業障,這樣大姐就算出來了,她會開心麼?”
駱絃聲痛楚地伏在桌上,卻是雙肩輕顫,忍不住擡頭向時年望來:“你說的話我同意,可是不好意思我還是忍不住懷疑你的動機,你是不是在替皇甫華章說話?!”
“明明只要他站出來,大聲的事情至少就解決了一半,可是他全無此意!”
湯燕卿忍不住皺眉:“小聲我提醒你,她現在是我女人。”
時年在桌下輕輕按住湯燕卿的手背,對駱絃聲報以平靜的微笑:“我明白你的心情,其實我也希望他能如我們所期望的那樣站出來。可是……這世上誰有資格去要求別人一定要說出人家自己不願說的話,誰憑什麼要求旁人就一定要犧牲人家自己來成全你?客觀來說,這是人家皇甫自己的事,他想怎麼決定都是他的自由。”
“除非站上法庭,除非在法庭的要求之下出庭作證,否則在法庭之外,咱們都沒有權利和資格去強求他的。”
駱絃聲惱得一砸桌子:“虧他還口口聲聲說是什麼生死之交,更是姻親!”
時年淡淡一笑:“反問駱總您自己,你會爲了自己的朋友或者親戚,就毫不猶豫賠上自己麼?”
駱絃聲說不出話來。
時年輕輕搖頭:“我還是在想大聲姐。從大聲姐入獄到現在,她何曾站出來指證過皇甫華章,或者她親口抱怨過皇甫華章不來給她作證麼?她自己都沒有,我們這些外人又憑什麼呢?”
駱絃聲目光陰鬱地漫上來:“你還說不是在替皇甫華章辯解麼?”
時年還是搖頭:“小聲,我是在幫你分析大聲姐的心。你也不想做大聲姐不喜歡的事對不對?我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所以別到時候大聲姐重獲自由的那天,你卻要因爲妨礙司法公正而鋃鐺入獄,我不希望再看見一對有情人這樣分開了。”
駱絃聲面色一變,望向湯燕卿。
湯燕卿抱起手臂坐直:“今天這話本來該由我說。不過我沒想到我們家念念找到了更好的法子,幫我說了。”
他的目光直投向駱絃聲去:“別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在做什麼。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即便我明白,卻也不會對你正在做的事裝糊塗。”
“你提交的那些證人和證言我聽過就算了,我是不會提交給檢控官的,也就是說不會作爲呈堂證供出現在法官面前。”
駱絃聲登時面如死灰:“我承認我做過手腳,但是並不是所有的證據都有問題。當中的確是有人真的見過皇甫華章,是親耳聽見他下令要什麼樣的女孩兒的!”
時年又跟湯燕卿對了個眼神兒。
湯燕卿點點頭,從公事包裡掏出本子來遞過去:“寫你沒動過手腳的那些人的名字。”
暫時放過了駱絃聲,時年的目光就轉向燕翦。
燕翦瞪回來:“我算明白了,今晚不是接風洗塵,是鴻門宴!你們盤問完小聲,就接着來盤問我了是吧?我告訴你們,少來。這不是警局,更不是法庭,我沒義務接受你們的盤問!”
小妮子的聲色俱厲,湯燕卿毫無反應;時年也只是伸手捂住嘴,打了個呵欠。
燕翦就急了:“你們這是什麼態度?還沒結婚呢,就想一唱一和了,那等你們結婚以後,家裡還能有寧日麼?”
時年笑眯眯一眼掃過去:“,一般來說聲色俱厲都是爲了保護不敢示人的秘密,對不對?”
湯燕卿也端起學究架子來緩緩點頭:“沒錯,她表面鬧騰的越歡,就反證她有更不想被人知道的隱情。所以,不能放過她。”
燕翦也學着湯燕卿的樣子抱起手臂來:“你們少來!我根本沒什麼怕你們知道的!”
湯燕卿轉了轉頸子,像是單獨只跟時年聊天兒:“我們家的薛叔,你還記得吧?薛叔內天跟我說了個古怪的事兒,說我們家的小妮子剛回來那天,本來高高興興的,結果家裡來了個不速之客,詹姆士,那小妮子竟然當着我們家老爺子的面兒就發起瘋來了。”
燕翦傻了。
她以爲自己能逃過小哥那雙帶鉤子的眼睛,真是僥倖;可是卻沒想到薛如可早就把她給賣了。
想想也是,在薛如可那個枚老古董的心裡,小哥這樣的男丁自然比她個丫頭片子來得貴重,瞧他每回見小哥回來就一路地跟在後頭“卿倌兒”長,“七哥兒”短的叫,就差沒搖尾巴了。所以他自然會討好小哥而賣了她啊!
湯燕卿早瞧出來了,便抽了根牙籤兒朝她丟過去:“有氣衝我來,別在那兒腹誹薛叔兒。”
“衝你來就衝你來!”燕翦也不客氣:“我發瘋怎麼了,關他什麼事,又關你什麼事?我最近這段情緒不穩,難道你們都不知道麼?所以我發點瘋什麼的,你們覺得很奇怪麼?”
她故意瞟一眼駱絃聲,希望將小哥和時年的思維往他們三個人那段關係上引。
可惜,湯燕卿和時年卻都不上當。
時年盯了她一眼,“既然咱們家四小姐最近喜歡發瘋,那我看就別爲難四小姐,別非讓她說了。”
燕翦回瞄時年:“這還差不多!”
時年啓脣而笑:“別讓四小姐說了,還是讓我來代四小姐說吧。”
“你想說什麼?”燕翦非但沒放鬆,心下反倒是警鈴大作。
時年嘆了口氣:“我就說一點驚訝:怎麼又是那個詹姆士呢,你們說怎麼就這麼巧呢?上回在店裡,四小姐也是跟這個詹姆士吵得好凶啊。”
燕翦頭皮發麻,跳起來就要去捂時年的嘴:“你給我閉嘴呀!”
時年沒笑,擡眼清清涼涼盯住燕翦:“燕翦,你跟詹姆士之間一定是有事了。需要我提醒你,詹姆士是什麼來頭,他有多危險麼?你既然跟他之間有了不愉快的交集,那就已經不是你自己的事,這事兒就極有可能直接關係到你小哥正在辦的案子,關係到大聲姐的罪責,關係到你湯家的整體利益!你還想瞞到什麼時候?”
燕翦被喝愣了。
家裡人極少有這麼呵斥她的,至少在同輩的哥哥姐姐裡沒有。卻沒想到今天竟然被時年給吼了,她有點回不過神來。
她半晌才一擰脖子:“你管的着麼?”
湯燕卿看着也只覺好笑,抱着手臂輕哼了一聲:“我說管得着,就自然管得着。”
連駱絃聲也覺出不對勁,急忙問:“燕翦,你跟詹姆士究竟怎麼了?”
面對這三個人越來越緊的追問,燕翦覺着自己就要抵抗不住了。她盯着他們三個人圓睜的眼睛,她好想大哭一場。
她不想說,真的不想說。
她知道他們也都是關心她,可是這樣的事,這份苦,她只想自己扛。
她沒臉對他們說。
她丟了湯家的臉啊!——
題外話——【早晨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