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337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是愛(2更1)
時年不想在這個時候哭泣,可是眼淚卻自行撲簌簌地落下來,一顆連着一顆,她用手背去抹卻抹不完。
她又想起爸,想起那麼多年她家沒斷了地收到過的各種各樣的恐嚇。都是被爸抓捕的罪犯,或者已經被爸追到無路可退的即將落網的罪犯們送來的。她也曾害怕,也曾不厭其煩,她也曾忍不住問爸:這麼不顧一切緝拿那些人歸案,就是爲了完成警察的使命,想要讓正義戰勝罪惡麼?
爸慈愛地撫着她的髮絲,回答說:是。警察是執法者,是正義的象徵,所以警員要去維護社會的安定,讓所有百姓都永遠相信正義終將戰勝罪惡。
可是,警員做的卻又不僅僅是這樣。他不顧一切要緝拿罪犯歸案,是要維護律法的公正,可是何嘗不是……將那些走歪了路的人重新拉回來峻?
爸溫暖的目光落在她面上,爸說:這世上的罪犯,不一定都是壞人,他們有時候也並不想犯罪,只是很多都是一念之差,而且在他剛剛走錯了路的時候卻沒人能給他一把力,將他拉回來。
爸說在他自己的心裡,那就是他的責任。他急着要緝拿罪犯歸案,是因爲哪怕早一天將他們拉回來,那就讓他們少一天繼續作惡的機會,就不會讓他們在那條錯誤的路上走得更遠。
爸坐在燈光裡微笑,說:“懲罰是手段,但是目的卻是挽救。”
爸說所以中國每一間監獄的大牆上都寫着這樣八個字:改過自新,重新做人鯽。
仰頭,青天高遠,陽光溫暖。就彷彿,爸依舊坐在燈影裡,目光慈愛地望着她。
時年已經知道該怎麼做。
她這一生沒機會成爲警察,可是她是警察的女兒。爸未完成的心願,都在她肩上。
她收回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再望向遠方……
她自己好辦,怎麼決定都是坦坦蕩蕩,不覺得委屈;可是,他呢?
她自己跟向遠已經有過一段安排錯了的婚姻,他已經曾經在旁守望了整整四年。而今天,她還要再度推開他,讓自己再戴上另一個男人的戒指麼?
他縱然還年輕,可是一顆等待的心還能禁受得起幾個那樣心碎的四年?
而眼前這個決定,不僅僅是關乎她自己,更要牽連到他,是一個關係到他們兩個人未來的決定啊。
她該,怎麼辦?.
皇甫華章也感受到了時年的遲疑,他下意識回眸,然後就看到了那已經走到了他們近處的湯燕卿。
一身警服的男子,筆挺地立在陽光下,頭頂湛湛青天,目光明亮堅定。
耀眼得,就連皇甫華章都忍不住眯起眼來。
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因爲他得出身,因爲他的經歷,因爲他的年紀,他容易更被外界給世俗化,給他打上紈絝子弟的標籤,甚至給他冠之以“華人第一公子”的頭銜。所以這樣的年輕人,連他皇甫華章自己都忍不住輕視他。
以爲他的光圈全都來自家族背景,以爲他所斬獲的成績也無非是外界根據他的背景進行了放大和誇張。他也忍不住認爲,這個年輕人家庭美滿,受盡寵愛,所以不會有真正的抗壓能力,與他根本無力匹敵。
……總之,他始終都沒有真正將這個年輕人放進眼裡過。即便是知道這個年輕人也同樣心繫念念,同樣與他有着非她莫屬的執著,他也依舊相信自己握着勝券。
可是其實,這些年都走過來,他心裡對眼前這個年輕人漸漸多了兩種新的情緒:
一種是敬,一種是畏。
敬的是四年前的事情發生過之後,他竟然收起了從前所有的少年意氣,自己親手割斷了他自己過去所有的關聯,將自己像一個苦行僧一樣禁錮起來。拼命去追尋四年前的真相,拼命……控制着他自己,沒有急着在她還昏睡在那段錯誤的婚姻裡時去貿然地強行喚醒她。
那四年裡的湯燕卿,每一天都在脫胎換骨,他都看在眼裡。
外人也許只能看見他歷經四年破繭成蝶之後的煥然一新,可是隻有他看得見他在褪掉舊皮,斬去骨肉時候的疼痛。
而畏呢?就像那個詞:後生可畏吧?
這個年輕人與他之間隔着八年的歲月,隔着那麼多掙扎和苦難的經歷,他曾篤定地認爲他們的心智之間差得不止八年,也許是十八年,更可能是八十年。
可是四年多一步一步走過來,尤其是後來這段時間爆發開的正面交手裡,他才知道他錯了。他們之間的差距甚至都不足八年。湯燕卿一直在不斷進步,悄然甚至是執拗地在不斷向他靠近。
曾經有過那麼幾個瞬間,他都覺得湯燕卿是在刻意模仿着他的。能夠成爲一個人、超越一個人的最好辦法,最一開始就是模仿。他那時才霍然驚醒,原來爲了達到與他比肩,甚至超越他的目的,湯燕卿甚至肯放下身爲警員的形象,放下湯家的背景,放下他自己……這個年輕人幾乎是在不惜一切。
於是情勢就如同今天,此時。
他已經捉住了念念的手,跪在她面前,向她捧出了戒指。
一切就在一步之遙,可是回頭,湯燕卿卻也已悄然向他逼近,近得,就在身旁。
他的夢想就在眼前,可是他最大的威脅就在身後,他與兩者之間的距離,幾乎相等。
美夢和噩夢,同時向他敞開了門扉。
可是他怎麼能任由這一切就這樣不受控制地發展下去?於是他輕輕搖動時年的手,催促道:“念,答應我。”.
時年垂眸看下來,她眼中像是下起了雨,一顆一顆的淚,怎麼都停不下來。
可是她的神情已經泄露了她的心跡。他仰頭看着她,然後緩緩微笑。
他知道她會答應他,他知道盡管她在掙扎,可是她終究還會答應他。
在他和湯燕卿之間,他終究還會是最後的贏家。
湯燕卿在眼睜睜看着她嫁給向遠四年之後,還會親眼見證她戴上他的戒指,然後成爲他的妻。
這是他贏得的,也是湯燕卿應得的。
她原本就是他的小姑娘,十幾年前已經註定。而湯燕卿只是粗魯無禮的闖入者,硬生生闖進他和她的天地,硬生生地鑽進她的心裡。
這不公平,所以活該他再一次落敗。
他含笑伸手幫她擦掉眼淚,然後將戒指套向她的無名指……
這一刻天光太過耀眼,遠遠近近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刺目的眩光,時年什麼都看不見了,只能看見戒指上那溫潤卻刺眼的珠光。
無名指的長度一共有多少?戒指從指尖到指根,一共只能消耗幾分之一秒的時間?
她已經來不及再做猶豫,已經來不及再凝眸去看一眼那一身警服而來的男子。
當戒指的微涼撞上她的指尖,她輕輕閉上了眼睛。
可是就在這一刻,她的手臂忽然被緊緊攥住,然後被用力一帶,便衝出了那一團眩光籠罩起來的光圈,而她自己則跌進了一具溫暖而安全的懷抱。
耳邊是他慵懶卻堅定的呵斥:“大表哥,你夠了!你口口聲聲說愛她,時時刻刻提醒你愛她十餘年,可是哪一刻哪一次不是你強加給她?你什麼時候曾耐心平等地問過她一聲:她是否也同樣愛你?”
皇甫華章一怔之間,也昂然起身,一雙藍眸像是極地雪原上的狼,狠狠瞪住湯燕卿:“你又憑什麼?!我愛她,她都知道;我能爲她放棄我所有的一切,她也都明白。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還有誰能比我做到更好?她是聰慧的小姑娘,她明白我對她的感情,所以她剛剛已經接受了我的求婚,她已經在等待着我幫她戴上戒指!”
湯燕卿將時年抱得更緊,傲然迎上皇甫華章的眼睛:“大表哥你錯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不是他肯放棄自己的一切就夠了,更不是即便是愛的表白也要帶着你這種宛若恩賜一般的居高臨下。讓我來告訴你,一個男人該怎麼愛一個女人!”
湯燕卿垂眸望向時年,表情溫柔如水:“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是要將她的感受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當她暫時還不能向你敞開心扉的時候,你即便再難過,也要看着她站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小鳥依人,巧笑倩兮。”——
題外話——【稍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