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從未真正的見證過一場死亡。
即使是關於江浦澤的媽媽也只是聽說罷了，聽說她的身體早已被浸泡到大塊大塊的肉脫落，露出陰森恐怖的骨頭，聽說她的臉水腫得不像樣子，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但這僅僅是聽街坊鄰居說起罷了，終究是一說，不是親眼看過也很難想象貼切的恐怖。
唯一見證過的死亡，卻只有自己和死者兩人在場。
直到現在我都清楚的記得林羽菲跳下去的模樣，不，準確的說，她是面對着我盯着我的雙眼，嘴角掛着詭異的笑，爾後一步步後退直到墜落。不是我想要記得，而是幾乎每晚這個場景都孜孜不倦的出現在我的夢裡，一遍遍的重演，讓我想要忘記都無能爲力。
在退到邊緣一腳踩空的那一刻，她就像是一隻斷翅的燕尾蝶……不，或許這樣說不太貼切……就像是被胳膊肘不小心碰到桌沿邊猛地落下的罐裝汽水一般，即使你猛地伸手過去也是徒勞，它或許會輕觸到你的指尖然後繼續下落，直到重重摔在水泥地上汁水四濺，變得面目全非。
林羽菲就是這樣的。
說實在的，不知爲何，初次做這個夢時我感到很恐懼，比夢見一個嬰兒趴在大腿上一邊往自己身上爬一邊衝着你咯咯笑還要恐怖，可是直到現在，我卻不再感到恐懼，甚至有些期待，因爲林羽菲會在夢裡跟我說話，說真的，我想起當初她墜地時的模樣，我突然覺得在她腦下蔓延開來的紅色血跡是如此的漂亮。
黑夜裡的一抹猩紅。
——卓顏染的日誌太陽爬上半空大概已有一段時間，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朦朦朧朧的鋪灑在房間裡，這更像是黃昏。
早就想把那該死又難看的窗簾換掉了，可是又被什麼給擱淺了，直到現在也沒有去動過它。
是被什麼呢？卓顏染翻了一個身背對着窗戶，一隻手枕在頭下，她想，大概是因爲自己太懶了吧。
沒過多久她又覺得全身不自在的翻了一個身仰躺着盯着天花板，爾後坐起
身來跳下牀走到衣櫃前挑選要穿的衣服，伸手拿出那件黑色的長裙，那是母親很久以前想要扔掉的，被她要來了，因爲她喜歡它的素雅，沒有多餘的裝飾，好似聚酯纖維的材質手感柔軟滑爽透氣性好，適合現在這般炎熱的天氣。
洗漱完畢，父母早已出門，拉開門緩慢的走往立宅的路上。其實大概在兩個小時之前她就醒了，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要不要去立宅，她不知道該不該去，昨天的一切歷歷在目，現在再去倘若見到他，她會覺得有些尷尬，可是一想到可愛的阿呆她算是豁出去了，好在今天是週末，有的是時間。
待走到立宅時，太陽大得要命，額頭細細密密的汗，一些被打溼的頭髮緊緊貼在額頭上，即使有風也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涼爽。警衛看到她並沒有多詢問什麼，只是爲她打開門，好像事先知道她會來似的。
“小姐，您來啦。”
還是不習慣年齡比自己大的人對自己這般小心翼翼，但她還是笑着衝林媽點了點頭，再擡起頭來便看見正從樓梯走下來的立水格。
他穿着一件合身的黑色襯衫，頭髮有些凌亂。他面無表情的低眼看着她，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她立刻把視線收回來，對林媽說，“阿呆呢？”
“阿呆他……”
“他被我送到孤兒院去了。”
林媽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人截去。
卓顏染睜大了眼睛看着已經走下樓梯，頭也不回往客廳走去的男人，驚訝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深呼幾口氣後，她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說什麼。”
“怎麼。”他回過神低頭看着她的臉，嘴角掛着戲謔的笑，“我說他被我送到孤兒院去了，你聽不到嗎。”
“你，你……”卓顏染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伸手指着對方不停的顫抖着。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一把狠狠揪住對方衣領時，一個天真無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染！”
是阿呆的聲音。
卓顏染擡頭望去便看見阿呆正在樓上一臉興奮的看着她，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這個男人什麼時候也開始開這麼無聊的玩笑了，她回過頭去狠狠瞪了瞪已經坐在沙發上一臉隱忍的笑意的男人，轉身蹬蹬蹬跑上樓去。她這才發現阿呆竟然穿着一身小西裝，頭髮似乎抹了很多髮膠，現在正服服帖帖的貼在他的小腦袋上，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小染，快來。”
還未等她開口，阿呆就拉着她的手往房間跑去。
“來這裡幹嘛？”她站在房間裡看着熟悉的一切，有些疑惑阿呆爲什麼會帶她來他的房間。
阿呆不說話，嬉笑着跑到沙發前，跳上沙發伸手像是要從旁邊的櫃子裡拿什麼東西。
“阿呆！”她忍不住驚呼，“你要幹什麼，快下來，不要穿着鞋踩在別人的沙發上。”
“小染，這些瓶子是不是很好看？”
她這才發現阿呆竟要去取櫃子裡的那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洋酒，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去，伸手一把抱過阿呆，被阿呆剛握着瓶頸的洋酒瞬間倒下落在地上碎成一朵花來。
卓顏染倒吸了一口涼氣，看着地上的殘跡又看了看齜牙咧嘴睜大了眼睛的阿呆。就在這時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這讓氣氛變得更加緊張。
“小染，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這個不用說也知道。
放下阿呆，卓顏染最後看了眼地上的殘跡，拉着阿呆就開始在房間裡轉悠，想要找個可靠的藏身之處。
倒是阿呆率先指了指牀底，“那裡，那裡，我們躲在那裡。”
不知道是被阿呆的孩子氣感染了還是自己瘋了，卓顏染竟跟着阿呆鑽到牀底下趴着。
她突然覺得自己大可不必這樣，看上去倒有些可笑，於是她決定爬出去時，阿呆卻伸手攔住了她。
他沒有看她，而是把食指湊到嘴邊，眼睛一直看着某處，壓低了聲音說道，“噓，大灰狼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