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甫岑收回河東鹽監利益半個月後,從箕關封鎖的消息便傳到了洛陽,卻出人意料,有如一股風暴般在洛陽迅速炸開,三輔京畿,兩漢京都,弘農、河南、河內、右扶風、左馮翊、長安等等,環繞在兩都之間的重鎮似乎都在一瞬之間傳遍了皇甫岑整治河東鹽監的消息。
從士人門閥、宦官豪強、皇親國戚,等等一時間全都坐立不住。
他們不約而同的聚集在一起,商討着怎麼應對這迎面而來的危機。
皇甫岑整合河東鹽監,就是在插手他們不可觸動的利益。
皇宮。
幾盞油燈添起,十常侍聚集在一起,面面相覷,沒有人開口說話,沒有人知道該說些什麼,眼下,這危機已經到了他們眼前,他們本以爲,會藉助士人的名聲,攔住河東鹽監之事,卻沒有想到結果竟然是最壞的。
皇甫岑沒有給他們的面子,更沒有留情面,整個河東鹽監,代表他們利益的人全部都被皇甫岑收押在牢。
“這個潑皮的皇甫岑,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放縱此人。”趙忠惱怒的甩出手中的竹簡。
“現在還說這個有什麼用,我們該想想,怎麼把河東鹽監的利益找回來。”張讓回身瞧了瞧趙忠,昔日讓皇甫岑任職遼東一事,多半是由自己做主,趙忠這麼說,無疑就在變相埋怨自己。如果不是曹節、王甫剛剛失勢,他還不想讓十常侍陷入內鬥,否則今日之言,他張讓決然不讓。
“找?”趙忠冷哼一聲,道:“他皇甫岑剛剛打完遼東這一仗,正如日中天,陛下也十分重視此人,加上他是老將軍皇甫規的後人,如果不出大事,現在,我們扳不倒他。”
“出事?”張讓沉吟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
一直沒有發言的段珪偷偷瞧着張讓,發現張讓又要玩弄什麼陰謀詭計,心中一顫。自從太尉段熲失勢,他漸漸淪爲十常侍之末,說話也沒有什麼發言權,久而久之就小心謹慎了起來。可是他卻一直想奮起,這卻要藉助某人勢力,段熲門下無人,如今只剩皇甫岑一人,皇甫岑又得天子重信,他想借助皇甫岑重新回到十常侍核心。
“皇甫岑身受陛下信任,這收拾河東鹽利,必定有陛下旨意,前些時日,我觀陛下派出昔日傳出捷報的三個白馬義從回遼東,估計可能就是爲了這事。如果我們……”掃了掃張讓和趙忠,段珪沒有直言,接道:“沒有好的理由,我們暫時還是要倚重他,更何況,河東鹽利,損失大的是那些士人,我們只有小部分。”
張讓掃了眼段珪,明瞭段珪的心意。剛剛想到的注意並沒有說出來,嘴角笑笑,敷衍道:“段珪說的有理,河東重地,定是陛下主意,我們不可擅動。”
“那就讓他皇甫岑這麼在河東折騰?咱們的人,他還沒有放過來呢?”宋典急道。
“更何況,當着河東百姓的面,他皇甫岑就那麼作勢他的義從,把咱們的人擊飛,根本就沒有把咱們十常侍放在眼裡啊!”夏惲道。
“我們……”郭勝想要再說什麼。
卻見張讓擡了擡手,道:“行了,咱們就先忍忍吧,別以爲咱們吃了多大的虧,他皇甫岑終究是出於鴻都門下,那些士人吃的虧比咱們大,出頭的事情由不得咱們來辦。”
趙忠見張讓此言,又見張讓偷偷衝着自己使眼色,明白的揮手道:“咱們就先坐山觀虎鬥。大家都先回去吧。”
幾人瞧了瞧,見爲首的兩人意見統一,也無話可說,各自離去。
等衆人走後,趙忠轉回身,問道:“你有什麼意見?”
“哼!”瞧了瞧段珪的身影,張讓道:“段珪似乎已經同我們離心離德了。”
想了想方纔的事情,趙忠點了點頭。
“不過他說的不錯,我們現在不能找皇甫岑的麻煩,而且還要支持他,用陛下對他的信任,把那些士人壓下去,沒有了段珪,咱們現在說話的底氣也不硬朗了。”張讓思慮道。
“可是,他皇甫岑雖然出自鴻都門,看樣子,卻沒有跟咱們同心同德的意思,如果……”趙忠踟躕的問道。
“如果什麼?”張讓冷笑,回道:“他皇甫岑已經把士人都得罪到家了,他現在就是不想跟咱們走,他也斷然不會成爲士人幫兇,我們就是要藉助他,打壓士人,培養成段熲,難道你們忘了,當初段熲是何人物嗎?”
他的冷笑,讓趙忠一陣,當年的段熲就如同今日的皇甫岑。不過最後也成爲他們的人,雖然並不是徹底的核心。可是隻要士人們認爲便可。
“可是,如果他尾大不掉,我們怎麼辦?”
“今有太尉段熲的前車之鑑,我想陛下也不會坐視不管。”張讓笑道:“他段珪既然有意,那咱們就捨出小利,扶植他皇甫岑。”
“讓他爲我所用,高!”趙忠笑了笑,漢末英雄,有多少不是這樣倒在自己的手中的。
何府。
剛剛脫去衣衫想要睡去的何進,被府外疾馳而來的幾匹快馬驚醒。匆匆整理好衣衫,便趕至前堂。
來者正是何進的同父異母弟弟,何苗。
只見何苗盔甲歪帶,灰頭土臉的大口喝着茶水,見到何進而來,放下茶盞,喊道:“大哥。”
“嗯。”何進點點頭,走進廳堂,坐到主位上。
何苗一撩衣袍,端坐氈毯之上,急道:“大哥,大事不好。”
“什麼不好了?”何進掃了眼何苗,看其落魄的樣子,便已經知曉定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而且還是何苗闖禍了。
“大哥。”何苗想起在河東吃的虧,牙根咬的死死的,憤恨道:“兄長,河東鹽監地全被皇甫岑收去了,小弟我領着三河騎士都沒有奈何他。”
“啊?”何進一怔。
何苗見何進竟然還清楚此事,急道:“大哥,快想想辦法啊,小弟我在河東的鹽利可都要沒有了。”
“糊塗!”未等何苗話完,何進憤然起身,袍袖一甩,在何苗不解的目光中,回身怒道:“何苗啊何苗,你當真是要把我們何家帶進萬劫不復之地啊!”
看何進如此動怒,何苗目瞪口呆的問道:“大哥,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何進冷哼一聲,罵道:“你在河東有多少利,難道比得上我們何家的前程?”
“此話何講?”何苗雖然經常不忿其兄何進,但關鍵的時候,也懼怕何進發怒。
“是不是,袁隗、許訓他們找的你?”何進眉頭緊皺,沒有回答,反而先問道。
“嗯。”何苗點點頭。
“就知道。”何進一拍身旁的屏風,深吸一口冷氣道:“他袁隗真是老狐狸了,這許訓也不是省油的燈,士人、宦官竟然讓咱們去給他們出頭。哼!”
聽何進這麼自言自語,何苗似乎也反映過來,站起來,湊到何進的身旁,問道:“大哥你是說,這河東鹽利大部分都是士人豪強,些許十常侍的利益,他們怕得罪皇甫岑沒有出頭,反而藉助我們之手?”
“哼!”何進不滿的掃了眼何苗,冷哼道:“現在你該知道他們爲什麼找你了吧。昔日,爲兄我推脫掉他們,不想你卻上了他們的當。你呀你,爲了蠅頭小利,竟然得罪皇甫岑。”
聽何進提起皇甫岑,何苗便覺得面紅耳赤,想起在河東丟面子的事情。道:“得罪就得罪了,他皇甫岑能把我怎地?”
“啪!”
未等何苗作何反應,何進的大巴掌已經煽至近前,罵道:“你個混賬,他皇甫岑爲什麼敢動這數百年無人敢觸及的河東鹽利,難道就憑他那皇甫世傢俬生子的身份,難道憑他在遼東那一仗之功,還是憑他在鴻都門那臭名昭著的名聲?”未等何苗開口,何進接道:“士人不敢動,宦官不出面,那是他們都看得出,皇甫岑背後站着的是陛下,是當今天子,同皇甫岑鬥爭,就是在跟天子作對!”
“呃。”何進這麼一說,何苗捂着紅彤彤的臉,霎時覺得自己上了大當,難怪皇甫岑如此囂張,誰都不怕,誰都得罪。
見何苗有些知錯,何進緩了緩語氣,解釋道:“雖然妹妹做了皇后,可是這年初王美人爲陛下添子,陛下越來越喜歡這皇子協,我們何家還未站穩腳跟,日後咱們的外甥究竟能不能成爲太子尚未可知,你現在就這麼給自己找麻煩,我們豈不是要步履維艱?”
“這。”何苗一急,沒有想到事情竟然這麼嚴重,當時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麼辦,問道:“那我該如何辦?”
“嗯,皇甫岑雖然爲臣,卻是代表着陛下,一時半刻,我們不必急於找他出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皇甫岑總會有天受到猜忌,沒有天子支持,扳倒他那是遲早的事情,我們現在要把你在河東惹的禍推脫一下。畢竟我們在河東沒有多少鹽利,陛下不會過多牽連。”
“哦。”何苗點頭。
何進轉身想走,卻回頭衝着何苗道:“對了,去把陳琳、陶謙給我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