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聯

夜晚,李慶之對龍帥說了他與太子的談話。龍繼光沉吟道:“看來明日我就要去後方的邊境佈防了。只不過這五國百萬大軍來犯,卻不知孫宗10萬抵擋得住否。”李慶之安慰道:“當年孫先生帶着三十八個手無寸鐵的平民都能夠大破蠻族十幾萬大軍,您不必太過擔心。”

龍繼光卻搖頭道:“兩者情形不同。第一,宮裡的情形極爲複雜,天家不但忌憚你爹也忌憚孫宗,而且你爹也不會讓孫宗展開手腳施展實力,不害他都算好的了。第二,能夠大破蠻族精兵,是因爲蠻族人雖然極其驍勇善戰,但是大都各自爲戰,孫宗抓住機會各個擊破,才能成功。”

頓了一頓又說到:“其三,孫中當時雖然家底只帶了三十八個平民,但是還在邊境招兵招上了幾千人在出去和蠻族相鬥的,邊境人大都吃苦耐勞是當兵的料子,在京城中個個都嬌生慣養,尋常百姓吃苦方面也不如邊境,招不到像邊境那樣的人了。其四,五國元帥是僅遜我一籌的大將爾升,絕非泛泛之輩。”

李慶之嘆道:“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隨後又問到:“對了,叔叔我明天要去三石壘,四神獸隊我帶哪一隊更好?”龍繼光沉吟道:“青龍隊擅長馬戰,白虎隊擅長野戰,朱雀隊擅長遠程,玄武隊擅長熬戰拖時間,要看你的重心爲何了,你的重心是對付那隻水軍就用青龍隊,重心是查探就用白虎隊。”

李慶之心中沉思片刻,已有計較,說道:“對了叔叔,我準備任命沈慶爲青龍隊隊長,您覺得怎麼樣?”龍繼光一怔:“前大將軍沈慶?你接任了兵符想任命誰自然都可以。但我聽說當年沈慶得罪的那個上官現在依舊還在,而且能處置我軍大將的位分都不會太低……”

李慶之笑道:“我爹是丞相,您是我叔叔,位分再高,只要不是國師孫宗和陸太傅又有什麼的。”龍繼光也覺得有理:“行吧,你還是要小心些。對了,你兩天一夜沒閤眼了,快去睡吧,明天還要起程。”

次日,李慶之巳時才醒,畢竟實在太困了。起牀之後叫來芒種,對他說道:“你去將夏侯剛將軍的白虎隊叫上,順便幫我把諸葛林老先生叫過來。”片刻之後,諸葛林走了過來,李慶之躬身道:“還請先生陪我去一個地方。”

諸葛林一怔:“少帥儘管吩咐,不過老夫不會武功,卻不知是何地方,老夫會不會拖累少帥。”李慶之道:“三石壘。那裡毒蛇猛獸衆多,我怕被咬了之後中毒的無人能解。”其實李慶之還有另一層想法:芒種強行將修爲提到小宗師,身上負了些傷,有諸葛林在一路好給他招料着些。

只不過怕諸葛林不願意專門爲了一個家將隨行,纔沒有將此番想法說出口。諸葛林沉吟片刻說道:“少帥有命,不敢不從。”李慶之露出笑容:“勞煩先生了。”收拾一番之後,只見夏侯剛牽了一匹馬。

那馬極爲神俊,渾身清白相間,英氣勃勃,宛如天上的龍下凡化作的。夏侯剛說道:“此馬名曰青花瓷,腳力極快,一日千里,是龍帥在少帥到來之前特意爲少帥找來的。”李慶之點了點頭,正準備翻身上馬,結果那馬調皮的向前走了兩步,就在李慶之即將落地的時候,李慶之一個翻身順勢抓着馬尾上馬。

青花瓷一吃痛,泄憤似的想將李慶之甩下去,李慶之身有內力,任那馬上竄下跳,如同驚濤駭浪,他仍舊坐在馬鞍上凜然不動。若是孫差此時早已鞭撻那馬,大罵畜牲了,夏侯剛卻說到:“少帥您只有自己馴服了青花瓷,他纔會認定爲主人。”李慶之苦笑。

一炷香的時間,青花瓷終於沒了力氣,一羣人也上路了。芒種和夏侯剛在兩側,諸葛林則是在白虎隊的衆人之間,背上揹着一個揹簍,也不知裡面是什麼。白虎隊有七百餘人,兵器各異,或刀,或劍,或槍,或狼牙棒,或斧子,李慶之有些疑惑,問道:“夏侯將軍,兵器不是由朝廷統一發放的嗎?怎麼會有那麼多種。”

夏侯剛道:“少帥初來乍到,有所不知,我白虎隊的弟兄們。入伍前都曾練武,有些練到了熟練,有些則是練到了入微,到了入微之後很難用習慣別的兵刃了,所以龍帥特准他們用上自己熟練拿手的兵刃。”李慶之點了點頭。

午時時分,一行人到了三石壘旁邊的河邊。這條河圍住了他不知長度但是寬度有七八尺,常人難以過河,好在白虎隊大多身有武功,於是李慶之朗聲問道:“弟兄們,認爲自己能過河的有多少,切勿逞強,以自身實力而論覺得可以的就出列。”有四五百人都站出列。

李慶之過打算讓他們先行過河,忽然遠處駛來了一艘船,李慶之心想:這些想必就是水師營私自出動的隊伍。忽然李慶之的視線被一抹白色帶了過去,那是一襲白衣,但隔得甚遠卻看不清了,李慶之有極強的預感,那一襲白衣和唐壽孫累遇到的就是同一個人。

倒也不全是預感,李慶之見這一襲白衣的身法極其靈敏,而且足不沾塵,足可見這一襲白衣接近大宗師的水平天下能接近大宗師水平的不過數人,一襲白衣幾乎沒有可能重複,想到這一襲白衣可能就是一系列陰謀的始作俑者,李慶之心想:此時若讓他逃了,日後不知多久才能再遇。

於是對夏侯剛說到:“夏侯將軍,你攔住水師營,儘量和他們打官腔,拖時間,等我趕來,說不得了再動手,如果到了動手的時候。你們就直接去三十壘的左右兩方散開,準備接應。”夏侯剛點了點頭,李慶之對芒種諸葛林說道:“芒種,你帶着諸葛先生跟緊我,夏侯將軍,青花瓷你找個人牽着。”

隨後縱身躍起,一腳踏在馬鞍上,用輕功飛過了河,在那一抹白衣的數丈開外,遠遠跟着,因爲不敢緊跟,只能保證那一襲白衣在他能看見的圍內。那一襲白衣行路並未刻意用力,卻人比常人快上數倍。頭上戴着斗笠,看不清樣貌,身上沒有佩戴甚兵刃,雙手背在身後。

忽然走到一個岔路口,那一襲白衣卻猛然加速不見了蹤影。李慶之一愣,隨即果斷的說道:“芒種你去左邊的岔路口,諸葛先生跟着我去右邊的,芒種你就在我跟那一襲白衣的距離,跟着就行,如果我走一段路沒發現那一襲白衣就走到你這邊,你如果沒看到也是同理。”

也不管也是憂鬱的芒種,揹着諸葛林就走。快步走了數十步之後,還是見到了那一抹白衣,只不過他沒想到在三石壘這種地方還會有一家飯店。那一襲白衣坐在那飯店的桌上,似乎準備用飯。

李慶之問諸葛林道:“諸葛先生,借你一身布衣如何。”諸葛林點了點頭,從揹簍中掏出一些衣物,李慶之卻發現背樓之中有一些鐵塊兒和木條,諸葛林發現了他的疑惑,解釋道:“少帥,這是機括。”李慶之點了點頭,將他的錦衣華服塞入了背樓中,穿上了諸葛林的布衣。

李慶之對諸葛林輕聲說道:“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先生,我是您的學生,進京趕考的秀才。”諸葛林自然明白何意,點了點頭。最後李慶之就堂而皇之的走到飯店,這飯店是在外邊兒的,只是一個小棚子和幾張桌子構成的。

李慶之嘴上說道:“老闆,來兩碗米飯和兩斤醬牛肉,再來壺美酒。”眼神暗自觀察,那一襲白衣,那白衣人吃的是飯,旁邊擺着一個玉做的酒瓶,青藍相間,卻不好判斷是哪個國家的,酒壺雖然華貴,吃的卻極差。

這時店老闆走了過來說道:“小店有四種美酒,分別是四種不同的風味,有傲霜梅,空谷蘭,山間竹,淡世菊,客官您要哪種。”

李慶之問道:“那位白衣客官喝的是哪種?”店老闆一愣:“這位客官因爲是自帶的酒壺,所以小店推薦他的是傲霜梅,這傲霜梅呀……”李慶之打斷道:“不必說了,四種一起上,酒壺弄些好看點的。”懷中掏出一錠二十兩的銀子。

店老闆登時會意這人並不缺錢,於是什麼都是最好的拿,那四個酒壺雖然比不得侯府裡的,卻也是銀製,不至於寒顫。

老闆找了五兩銀子,走時低聲嘟囔道:“今兒個也不知道是不是財神和窮鬼一起來了,一個出手闊氣的很,一個窮的連酒錢都付不起。”聲音極小,若不是李慶之身有武功都聽不到。

忽然李慶之有個想法,將店老闆招呼了過來,在店老闆耳邊低語了幾句,故意在那白衣人摻酒的時候問道,免得被聽了去,又將找着那五兩銀子給了老闆。諸葛林。用手指沾了些水在桌上輕輕用水寫字,寫道:少帥,您怎麼確認這店老闆說的就是那白衣人。

李慶之寫道:來三石壘這種地方的本就不多,甚至一天都沒一個,而且像他這種沒帶足錢財的幾乎沒有。諸葛林寫道:他酒壺那麼華貴,怎麼可能沒帶足錢財?此時桌上已經寫滿,白狐候擦了一擦又寫道:他不一定缺錢,但是他絕對沒帶夠錢,他吃的都是最劣質的中等米。

諸葛林心中疑惑:像少帥這種錦衣華服的士族弟子怎麼會分得米的優劣?只不過寫了那麼久,手指有些酸了,又不是什麼大事,也就沒問出來,他當然不會知道這是陸言的功勞。

這時店老闆拿了一對對聯出來,對白衣人和李慶之說道:“小店兒今兒個剛好開店五年,想求個對聯,寫出對聯者,今日小店免費贈送一罈美酒和一桌酒菜,就當求個喜慶了。”自然便是李慶之的吩咐。

李慶之微微一笑:“老闆,我剛好準備進京趕考,拿筆墨來。”老闆端來筆墨之後,李慶之沉吟片刻,寫道:開門大吉年年紅。裝作寫不出,抓耳撓腮道:“該死,偏偏在此刻才思枯竭了。”

那白衣人頭微微斜了半分,似乎在看向這邊,有些中意。店老闆說道:“那位客官,你能不能對出下聯啊?您那要是對得出這桌酒菜,你們平分也可以。”白衣人沉思片刻,終究說道:“拿來吧。”聲音壓得極低極低,聽不出年歲性別。

只見那白衣人在簾子上寫道:閉門小凶歲歲虧。店老闆差點氣背過去,正欲發作,李沁枝卻憔悴了些端倪,輕輕拍了拍店老闆的肩膀,店老闆倒也機靈,仍然勉強笑道:“反正我也不識什麼字,您說寫好了就寫好了吧,送上酒菜一桌。”

隨後拿上一盤酒菜,不過店老闆陪笑的樣子比哭還難看。李慶之暗襯:這白衣人不似故意,難不成讀書讀成了書呆子。又給了店老闆十兩銀子做安慰,對店老闆說道:“不成不成,我還要再寫一副聯子,剛纔那幅簾子我只寫了一半,沒盡到興致,再拿筆墨來!”

店老闆裝作有些遲疑,諸葛林大聲幫腔道:“這十兩銀子就當彩頭了,快去吧。”店老闆這才“心滿意足”地進去拿紙墨。這次李慶之卻不知道寫什麼好了,忽然想到了陸言一路上在民間的艱辛,心有所感,寫道:人生失意十有八九。

又故意說道:“我要是把這幅聯子要是寫完了一共就寫了一篇半了,那成什麼話?要寫就寫完完整整的,但空出半張聯子也不是事。那個穿白衣服的兄弟,你在對出下聯成不成啊。”這次那白衣人沉吟許久,撇了眼上聯,似乎有些興致,點了點頭。

只見白衣人接過筆墨寫道:能與人言不過二三。雖不甚工整,卻正合了李慶之的心意,李慶之觀察三字後兩行果然有一點,心中咯噔一聲,已然確定此人便是僞造密報之人,也就是說僞造密報之人和孫宗唐壽遇到的一襲白衣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