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能用腦門開門的人也不知道有幾個,反正她是成功辦到了,額頭紅紅的,疼也只敢捂着嘴巴,透過門縫鬼鬼祟祟朝裡看去。
?這一看不打緊,差一點連魂兒都飛出來,只見常來君撐着下頜斜靠在長塌上,雖然帶着斗笠看不見表情,但兩道如有實質的目光卻透過斗笠上的黑紗落到自己身上,差點將人凍成冰棍。
??“大人,好久不見,今晚的星星可真美啊。”
??呸呸,這是在君常來裡面,哪裡看得見天上的星星,金小曲在心中一個勁的吶喊見鬼,臉上卻笑成了一朵花。
??“咦,大人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這酒喝完了也沒人斟上,不如讓奴婢來伺候吧。”
??熟練的將酒壺挑了起來,在空中蕩了個圈兒後再倒進酒樽裡,金小曲一邊在心中暗罵自己的奴才命,一邊又狗腿子的將酒樽雙手遞到他手邊。
??快接啊,你不接我後面的話還咋說?她怎麼就這麼命苦,隨便遇到個人都這麼難對付,若不是有求於你,她早就可以拍拍屁股趕回星宮洗洗睡了。
??也幸虧她如此恭敬巴結,給足了人家面子和裡子,這個弄不清底細的常來君總算勉爲其難的接過酒樽,不過卻沒有飲下,而是隨手放在一邊。
??“無根珠。”
??簡簡單單三個字,連主謂賓都省了,金小曲身子一抖,唯唯諾諾道:“珠子我沒……”
??“沒有拿到吧。”
??“啊,不是,其實是……”
??“要是拿到了,執神殿早就亂了套,哪還可能讓你活着回來。”
??“大人什麼意思?”
??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簡單得多,之前絞盡腦汁編出來的種種藉口全都白費,常來君根本就不給人解釋的機會,他似乎早就認定了結局,但明知道她肯定帶不回來珠子,卻還是讓她去做,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呢?
??“仙道大會的事情我已全部知曉,你做的非常好,那顆無根珠被奪的時機相當合適,該明白的人已機全都明白了。”
??常來君說的十分深奧,什麼明白不明白的,反正她是沒聽明白。不過聽他的意思,似乎對自己的行動頗爲滿意,如果這層意思沒有理解錯誤的話,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提條件了?
??心中大喜,連帶着表情更加諂媚,雖然看不見常來君的臉,金小曲還是摸索着大概是他眼睛的方向,眉飛色舞道:“大人,您看是不是……”
??趁熱打鐵,她趕緊把紅巧梅從髮髻裡取下來,怕傷及到它的元神,連帶着把龍鬚一起解下,包得緊緊的遞了過去。
??“大人,紅巧已經略有起色了,只求大人最後一味藥便能復活。”
??彷彿感應得到前方是救命根源,原本一直靜止不動的紅巧梅慢慢舒展開來,龍鬚包裹的花瓣一點點的分開,露出裡面淡粉色的花蕊。
??金小曲一顆心都懸在這小小的花瓣上,不經意間連呼吸都輕了。她留意着常來君的反應,見他沉默了一陣子之後從長塌上坐了起來,一手捏在紅巧梅的花莖上,另一手挑起龍鬚,兩者對捱到了一起。
??“雖然用了一年時間,但你做到了事情的一半,所以這一半是給你的。”
??常來君淡淡開口,一層薄薄的藍光從他手中浮現,光芒所照之處,正是那朵枯萎的紅巧梅。龍姬子的龍鬚就在光圈之外,被他擰成麻花形狀再捏碎,碎掉的粉末混着藍光一起融入紅巧梅花瓣當中,然後光芒驟減,一朵嬌豔欲滴的紅巧梅出現了。
??這朵花重新落在金小曲手裡,散發着迷人的香氣,聞着這熟悉的味道,她幾乎要激動的喊出它的名字。不過激動歸激動,她還不能無視常來君只說了一半的話,真希望他說的只給一半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個意思。
??可現實實在太殘忍了,就在她小心翼翼把紅巧重新藏好之時,常來君取來案邊的酒樽,輕抿了一口,淡淡道:“這隻梅妖的肉身已被我重塑,但它的靈識還沒有完全甦醒過來,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實際上只做了一半,另一半是那個散仙完成的,如果沒有他中途殺進陰陽魚裡,無根珠根本無法以那種形態呈給那些人看,事情也不會有這麼好的結果。”
??一件事情愣被分成兩半,因爲弄不清常來君的目的,她只能按他所說的點頭。不過有一半就有另一半,聽他的意思,似乎另外有條件要談,所以沒等他開口,金小曲就忍不住了。
??“求大人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只要能救紅巧一命,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去做。”
??“任何事情?”常來君可能沒想到她能有這麼大的決心,那副斗笠擡起了幾分,像是在凝視她,“如果我要你去殺人,你願不願意?”
??殺人
??倒吸口氣,金小曲往後嚇退了一大步,她猛地想起綠莢說過常來君最近一直不開心,難道他已經不開心到了變態要去殺人的地步?
??也許是她的臉部表情暴露太多,目瞪口呆看着像個受了驚的白癡傻子,常來君發出幾聲悶笑,說道:“不就是殺個人,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願意,又怎麼能夠一命換一命?更何況我還沒說要拿走誰的性命,你這樣子活像已經見到死人了。”
??蒼天可鑑啊,她這五好女青年純粹是被嚇的,這個人一定是成仙太早,不知道現在是和諧社會,別說殺人,就連打架罵人都可能觸犯法律抓起來的。
??金小曲覺得自己快哭了,她怎麼遇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無厘頭的人,他的每一句話都飽含深意,每一個詞都要細細揣摩清楚才能知道有沒有歧義,她寧願回去面對奈天也不要再來面對他,至少奈天還不是個神經病。
??“既然殺人不願意,那就去找個人吧,找出他的一樣東西,毀掉之後任務也算完成。”
??果然他又變了,話鋒一轉,條件簡單得讓人難以置信。不過聽他說的輕鬆自在,好像是陪人出去吃花酒聊天唱歌一樣的,但女人的直覺卻告訴她,那個要找的人絕對不簡單。
??看她悶不作聲,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常來君終於沒有再故作懸念,接着道:“你去東宮仙帝的帝苑裡找一枚鏡子,鏡子有指甲片那麼大,烏金鑲邊,黑色鏡面,找到之後砸碎就行。”
??“黑色……指甲片……鏡子?”
??這到底找的是啥玩意兒,黑色的鏡子還能叫鏡子?還是指甲片大小的,能照得見人嗎?
??“再過不了多久就是仙帝壽誕,到時候東宮定會宴請羣仙,你可以趁機混進去。我再給你一些提示,那鏡子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見,也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拿得起來,另外此事萬萬不可讓仙帝知道,不然的話……”
??常來君的聲音訝然而止,留下懸念給人無限遐想,金小曲被他憋得七上八下,一口怨氣不吐不快。那可是仙帝的帝苑啊,不是給點錢買張門票就能進去的地方,還有那所謂的特定之人要她怎麼找,總不能瞎貓碰到死耗子的四處亂撞吧?
??急死了,她真的要急死了,這是不平等條約
??可她再急也急不到常來君身上去,人家慢悠悠的喝着小酒,慢悠悠的站起來,踱步走到玉石憑欄邊。外面火光耀眼,香氣熏天,正是最yin靡歡暢之時,常來君俯首向下,高挑清矍的側影給人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
??金小曲現在對他又愛又恨,這個神秘的看不見真容的男人,給她希望又讓她失望。因爲好奇,她一直盯着他看,忽然間常來君動了一下,映着火光,那副厚實的黑紗之下居然印出一張朦朦朧朧的臉來。
??那是一張何等熟悉的側臉,只一眼,就在她心中捲起千重疑問。她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到過他?他到底爲什麼要一直戴着斗笠?他到底是誰?該死的,只要這黑紗再薄一點,她就一定能認出來了
??“你怎麼了?”
??好像察覺出這邊的動靜,常來君動了一下,那點朦朧頓時沒有了。金小曲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涼涼的全是汗,原來剛纔爲了回憶出他是誰,自己的精神力居然集中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沒事,大人的吩咐奴婢一定想盡辦法完成,時候不早了,奴婢先行告退。”
??藍采和還在等她,不能再繼續耗下去了,金小曲邊說邊往外退,她退的速度很慢,以求換個角度能夠繼續觀察常來君,可惜非常遺憾,越往外走,光線就越暗,想看見他的臉根本就不太可能。
??算了,人家既然一直戴着斗笠,就一定有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說不定知道之後反而適得其反,影響給紅巧治病。
??到了門邊,想知道些什麼的想法已經沒有了,金小曲手掩門板,最後朝裡看了一眼。
??常來君依舊站在窗邊俯視下面,一動不動好似已經融入在火光裡,只是就在她要將房門合上的一剎那,卻突然聽見裡面傳來一聲輕咦,緊接着一道如煙的黑色身影悄然飄過,迅速朝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