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是道衡你就不歡迎了？”月光下映出一張光潔的臉。
道子揚着眉，一向和善的面容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與他的之前氣質形成極大的差異。
“不是，不是，見過仙師。”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他，金小曲慌忙收回驚訝之色，不過在低頭垂目時，她還是在琢磨他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卻理不出個頭緒來。
她與道子不熟，前前後後總共見過兩次，第一次被他暗地裡擺了一道兒，第二次根本沒能與他插上嘴，可他現在居然三更半夜的上後山來找自己，這件事怎麼想怎麼覺得奇怪。
“怎麼了？你在想什麼？”道子很來到了樹洞前，一眼就看見地上的空油布包，“道衡來過？”
早知道應該把油布包收起來毀屍滅跡的，眼看着事情隱藏不住，金小曲只能選擇老實交代：“道衡仙師只來過一回，來時也只帶了一些吃食過來。”
“我不是來追問他的，養個凡人就是麻煩，總是要吃吃喝喝。弄不好還要生幾場小病，比養豬都難。”
道子圍着樹洞轉了一圈，不知道在看些什麼，說到豬時，他意有所指的朝金小曲看了一眼。
這廝是在暗喻自己太胖，可金小曲也沒辦法，她的身體其實很勻稱，該粗的地方粗，該細的地方細，可偏偏臉圓圓的，餓了這麼些天非但沒有瘦下來，反而顯得眼珠子極大，屬於虛胖的嬰兒肥。
“仙師，凡人離不開衣食住行，沒有吃的喝的，我遲早得餓死。”
“那要是沒人給你送吃的呢？”道子笑眯眯的聽她把話說完，然後話鋒一轉，問道，“像今晚，道衡應該有說再來，但他卻沒有來，那你打算怎麼辦？”
打算？她還能有打算，總不能餓了去啃樹皮，吃石頭？如果道衡真的不來，她只能再忍個幾天，反正奈天說了，這是懲罰。對凡人最大的懲罰就是餓死她。
“沒轍了？凡人就是麻煩……”樹洞被他裡裡外外看遍了，連金小曲睡覺的草墊也被摸過，在沒有發現其他不屬於這裡的東西時，道子才又笑了起來，“私自下凡，神君居然沒有當面誅你，還讓你住在這種外人不可進的地方，看來你這凡人運氣真的極好，如今又遇到了我，我不助你豈不有違天意？”
這是什麼邏輯，道子的想法完全不是金小曲能夠理解的，不過他說到要助自己的時候，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要怎麼助？如何助？是助她脫身，還是助她越界下凡，一系列問題真是讓她越來越興奮，連眼角什麼時候飛揚起來的都沒有察覺。
“勿要胡思亂想，神君足下，誰動了那種念頭他都能發現。”道子一眼道破金小曲心中所想，在她驚慌失措的眼神下，緩緩道，“既然凡人這麼難養。我就教你一道保命之術，學會了可以暫保不死，你是想學，還是不想學？”
這句話就等於是問自己想死還是不想死，金小曲從未想過要去死，好幾次命懸一線時，求生欲一直緊跟着她，所以這時道子再問，她忙不迭的猛點頭，生怕點慢了會讓他後悔遲疑。
“想學就好，我就教你一道辟穀訣，學會之後你最多可以辟穀半月，少則也有三天。”
“謝仙師！”
上天之後第一次有人願意教她法術，雖然只是最基本的絕食術，金小曲也是激動萬分的，道子仙師的臉好像一瞬間變得無比親切，就連這荒涼的後山也看上去可愛多了。
“閉眼，我把口訣傳授與你。”一隻火熱的手掌忽然按到她的額頭上，道子仙師屈指一點，直指她的眉心，“口訣要在心中默唸三遍，一定要記下，想想你今後還要在這裡餓肚子，是不是感覺丹田處開始微熱了？”
道子的聲音像在囈語，金小曲剛開始還聽得清，但後來馬上就感覺耳邊只剩嗡鳴。那些口訣晦澀難懂，並不是自己聽過的任何語言，聽到最後，別說丹田發熱。就連腦子也開始發熱，變成一灘糨糊了.
“怎麼了？”道子收回手，看見金小曲滿臉通紅，想去感覺她的溫度，卻在她睜眼的一瞬間縮了回來。
“仙師！我沒有聽清，能不能再來一遍？”
“沒學會？不可能的。”道子皺眉，盯着她看了又看，“口訣根本不是念出來的，我直接打入你的意識裡，只要有慧根，就算是野豬都能學會。”
又拿她跟豬比，這人是跟豬槓上了，金小曲剛想替自己辯解幾句，就見道子的指尖重新彎曲成鉤，啪啪幾個口訣拍到她腦門上，除了眼前金星直冒，一切動作皆如石沉大海。
“有什麼感覺？”
“頭很痛，還很熱……”
任何人用指尖撮腦門都會覺得痛，還好道子沒有下狠手，不然她的腦門肯定直接開花了。弄不清他在幹什麼，金小曲有話直說，卻沒想到自己的實話讓道子火冒三丈，惡狠狠的朝她瞪來。
“就算我沒有盡全力。可也算點化了你三次，你不開竅也就罷了，居然還當成兒戲！”道子氣得不輕，也不管金小曲已經瞬間石化僵硬，指着天繼續罵了起來，“居然還有人說你頗具慧根，我看那些人都是瞎了天眼，像你這種毫無仙基的凡人，想成仙下凡，除非枯木發芽，鐵樹開花。否者就老死等下輩子！”
等下輩子，這句話她最近經常聽人說起，在君常來，炎離就是狠狠澆滅了她的希望，然後就一走了之的，但好在後來有桃夭的渡化之說，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可現在希望又一次被澆滅，連一絲火星都沒有了。
“凡間多少人夢寐成仙，以求長生不老，你既然來了天上，就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今後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執神殿裡，勿要再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
聽來聽去金小曲只記住了開頭幾句，看着道子，面如死灰，“原來仙師是來勸我的。”
“勸你？既然你這麼想了，就權當是這樣。”道子忽而嘆了口氣，眼神複雜，“凡人，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說出來讓我聽聽，念在你我有緣，如果能幫得上忙，我也許能再助你。”
“那好，我要……”
既然自己沒得希望了，她總得給別人希望，金小曲想了想，把自己這幾天一直牽腸掛肚的事情一一告訴了道子，說完見他神色嚴肅，也不知在想什麼，只說了一句“包在我身上”，就悄然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