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妹二人站在王府不遠處一座高高的院牆上,表演結束之後本該是要由南景王來挑選人,原想着趁選人時製造點混亂把顏泠帶走,結果誰知道來了隊府兵,二話不說把所有人都帶走了,頗有種上街強搶的氣勢。
這是……全部都要的意思?果然不負南景王荒淫的名聲。
於是二人最後只能夜探景王府。
池棠眺望着前方,心裡想到今天顏泠的樣子,現在他不會已經被…….了吧?我們真的不用快一點進去嗎?
“他不是一般人,不用擔心”,沐離東淡淡地說。
“額……”師兄也學會讀心了?
“差不多了”
“什麼差不多?”
沐離東拿出一張符籙,“府衛換崗”
“嗯?”池棠伸長脖子去看,在這個位置,除了王府的大門和屋頂外,她什麼都看不到,難道是因爲師兄比較高視野好?
墊墊腳發現沒用,便乾脆跳起來看。蹦了幾次後,她忽地反應過來,自己站的地方略窄,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果然,說掉就掉,她一個不防就踏空了,慌忙伸手扒住牆頂,就這麼滑稽地吊在了牆邊。
“……”
擡頭看師兄,他也正看着自己,搖了搖頭說:“歷練太少”
池棠心虛,自己平時練功的時候就沒怎麼上心,加上這幾年難得下山,很少用到學過的東西,遇到意外也不能快速反應過來。就比如剛纔,雖然輕功不怎麼好,但用了也至少能保證不掉下來。
默默地手腳並用爬了上去,接過師兄的符。
這是掩符,能夠掩護他們不易被人發現。池棠心裡又一虛,自己武功一般,法術不行,連符也畫不好,白天用的那張雲符是最簡單的,結果學了好久,最多也只能使人離地三尺。
隨着沐離東來到一個偏僻的角落,面前是王府院牆,比一般的牆要高上許多。
看着他從點地上牆到落入院中,動作瀟灑且沒發出半點聲音,池棠發誓以後一定會好好練功。提氣運氣,她儘量學着師兄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躍了上去。
纔剛落地,就聽到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與師兄對視一眼,走到一棵樹後面,將呼吸放緩。
一隊巡邏兵走來,步履沉穩目光謹慎。看來這王府的守衛還挺森嚴,雖然他們看不到我們,但還是要小心爲好。
王府很大,而且除了府兵,很少有人走動。師兄妹二人繞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師兄,今天的那些人應該都是送去後院吧”,池棠小聲對沐離東說。
“嗯”
“那我們找找後院?”
沐離東點頭,於是兩人開始東拐西繞地找路。
那麼大的府邸,卻只有那麼點兒人在走動,真是太奇怪了,最主要的是路很難找啊,池棠心裡苦。
不知繞了多久,來到一個像是花園的地方,兩人站在假山後面。假山前面是一個荷塘,荷塘上有一個亭子,此時裡面正坐着一個人。
“父王今日又帶了一批人進來?”少年清亮的聲音傳來。
是那個鹿妖!!等等,父王?南景王不是人嗎,池棠凌亂了。
“回世子,聽說是的”
杯盤落地的聲音響起,少年猝然站起,“哼!我倒要去看看,看他又帶了些什麼東西回來”
“世子不要,王爺說了沒有他允許任何人不準進後院,您去了奴婢們都要受罰的”
少年周圍的下人都顫巍巍地跪了下來,惹得他滿面怒容,看那樣子,池棠本以爲他會踹開旁人走向後院,誰知他卻又坐了回去,下人們大鬆一口氣,收拾起打碎的杯盞。
看來他也不算太壞嘛,就是任性了一點。師父說過這世上,唯出生是不可選擇的,因此並不是所有妖怪都是壞的,有的人僥倖生作了人,做的卻是比妖還殘忍血腥的事。
他不去後院的話我們也就不能跟着他去了,不過也好,因爲要是那些人因此被罰的話池棠心裡也會過不去。
悄悄離開假山,二人來到一條長廊前,這條長廊上掛滿了燈籠,廊下還掛着八角銅鈴,這是他們一路走來看到的最亮的地方,像是在爲歸來的人照亮道路。
池棠正打算走上去看看,沐離**然拉住了她,閃身入了一旁的灌木後。
“?”
沐離東示意她往前看,有人從長廊的盡頭走來。
來人還很遠,池棠從草葉間冒出頭,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緩步而來。
她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樣,突然,那人停了下來,目光向這邊掃了過來。
池棠下意識地一縮脖子,躲在了繁茂的草木後。明知道他不可能看到自己,剛纔心裡卻還是驚悸了一下,那是一種日積月累方沉澱下來的氣勢,足夠的震懾人心。
從樹葉的縫隙裡看着黑色金紋的袍角劃過,她心裡才放鬆下來。
這人是誰?太有氣勢了吧。
正想着,不遠處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待跑到近前便停了下來。
“王爺,他快不行了”,一個渾厚的男聲說。
空氣靜了一靜。
“去看看”。
平淡的語氣,但是這聲音她卻形容不出來,低沉中帶着一點沙啞,似釋然似解脫。
王爺!他就是南景王?池棠傻眼了,她一直以爲這樣傳言不堪的人,一定是滿腦肥腸、酒色空體……對了,還有人不行了,會是誰?
池棠想得入迷,感覺有人扯了扯自己,轉臉看去,師兄正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拉着她跟了上去。
越走越偏,在不知繞過多少小路後,終於來到了一個荒廢了的院子。
咦?難道這王府也像皇宮一樣有一個冷宮,裡面關着不受寵的妃子?現在是那妃子要死了?
腦中胡亂想着,跟着他們進了屋,屋內依然破敗,而且根本沒有人住過的痕跡。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那個王爺的手下不知動了哪裡,咔咔兩聲,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你在這裡守着”
“是”
等南景王下去後,師兄妹二人趁着那人不注意,悄悄地跟在了南景王后面。
初入時是一條窄窄的通道,再往前走,就漸漸地寬了起來,壁上也開始有燈光。
南景王就在前面,揹着手不緊不慢地走着,在繞過三個彎後,前面終於出現了一道生滿鐵鏽的門。
南景王剛走上前,立刻就有一個人冒出來,爲他打開了那道門。
從哪兒出來的??池棠驚訝了。不過驚訝歸驚訝,他倆速度很快的掠過去,在門關上之前溜了進去。
看門小哥:怎麼會有風??
一進門內,池棠差點吐了出來。腐爛的惡臭中透着腥味,直直地衝擊着她的靈魂。
而師兄,依然沒有表情……
“這就不行了嗎?”南景王的聲音響起。
池棠這纔看到,房間的角落蜷縮着一個嚴格上來講都不算是人了的人。
衣服像是破麻袋一樣,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頭髮已經糾成了團,與鬍子混在一起,整張臉只能勉強看到眼睛。
“咳咳咳……來了?”
嘶啞不堪的聲音混着風箱般的喘息聲,也許下一秒就會斷氣的樣子。
地上的人爬起來,但手在地上撐了半天發現只是徒勞,池棠發現他的手和腳都是綿軟的,一看就是已被挑斷了手腳筋。
“那麼多年了,沒有一點悔嗎?”
“哈……咳咳咳……悔?成王敗寇罷了,你折磨我這麼多年,又可有一絲快樂?”
說完全身抖動,竟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偏偏那笑聲像是卡在喉嚨裡,“呼呼喝喝”的,池棠真怕他一個喘不過氣來就一命嗚呼了。
南景王走過去蹲在他前面,也不嫌髒,捏着他的嘴把他摁到了牆上。
“想死?我還沒玩夠呢”
拍拍手,外面立馬走進來一人,手裡端着一個銅盆。
“王爺”,來人恭敬地行禮。
“給他換點新的”
“是”
南景王退開來,那人上前,扳開地上人的嘴,用筷子夾起什麼東西往他嘴裡送。
池棠定睛一看,胃裡就開始翻江倒海,隔得遠看不清具體的 ,但那也分明是一條條蠕動着的、黑乎乎的蟲子。
“嗚嗚嗚嗚……”地上的人抽搐了幾下,然後抱着頭拼命掙扎。
“這是南疆密蠱,能夠延長你的性命,不過每隔半個時辰你就會如萬蟲穿腦,痛不欲生”
從剛纔到現在,池棠都只看到了南景王的背影,他說每一句話的語氣都很平淡,但手段卻又是那麼殘忍。
“殺……殺了我!”地上的人還在不住掙扎。
“唔,痛的時候就磕頭,嗑了就不疼了”,誘惑小孩子的語調,像是在說“乖,呼呼就不疼了”。
地上的人抖索着跪起,“砰砰砰”就往地上嗑。
……
池棠玄幻了,這些都是什麼樣的人啊,南景王果然如傳說中的那麼變態,只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竟是如此你死我活嗎。
袖子被拉了拉,師兄給了她一個走的眼神。
憑着記憶出了地道,七繞八繞又不知來到了哪裡,這王府建的跟迷宮一樣,池棠納悶,裡面的人都不會迷路的嗎?
掩符的時間就要到了,池棠心裡着急,當初忘了跟顏泠約定個信號,現在都不知道他怎麼樣,會不會出什麼萬一。
正準備再找找,突然遇到了兩個府兵。
“今天那些人都送進地牢了嗎?”
“送進去了,王爺交代嚴加看管的”
“嗯,注意一點”
地牢!!是剛纔那種嗎?她轉頭看向師兄,怎麼辦?
沐離東看懂了她的無聲交流,沉吟了片刻,然後唸了句咒語。
“什麼人!”府兵向他們衝了過來。
池棠:“……”
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黴味,池棠十分心塞,長這麼大第一次被關進牢房,而且還是地牢,好在並不像是之前看到的那個,否則她定會哭出來不可。
但是,她四處看了一看,顏泠他們,並不在這裡啊!
鬱悶地坐在地上,困得直打盹。
鎖鏈碰撞的聲音響起,池棠昏昏沉沉,直到黑色繡金紋的衣角出現在自己眼前,她頓時就醒了。
“能無聲無息進我王府,你們是什麼人?”
沉沉的威壓壓了下來,想到地道內那一幕,池棠有點膽顫起來。
“修道者”,沐離東開口說。
誒?師兄就這麼說出來了,不過會有用嗎?
南景王上前了一步,目光晦澀地盯着他們。
“哦?那你們能招靈嗎?”語調明顯地有了一點起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