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沐離東說,
池棠與他對視,然後點頭。
叫來小二結賬,沐離東看了顏泠一眼,顏泠馬上意會,拉住小二就開始搭話,
“小二哥,聽他們剛剛談到城北周家的事,可是事實?”,
“哎,客官,十有八九是真的,丟了兒子的那家都快把整個檀陽城都翻過來了,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這找人的人啊一撥撥地就從咱店門口路過”,
“小二哥,不瞞你說,我們是法師,聽說了這樣的事,那就是咱出手的時候”,說着指了指自己,“我從十歲起就捉妖抓鬼了”,指尖轉向師兄妹二人,“他們都是我的手下”,
小二笑得更燦爛了,“哎喲,這可了不得,打一進門我就知道您三人不一般,還在想這是哪兒來的貴人,我這眼光可真準”。
池棠看着他倆一唱一和,覺得這小二真了不得,不光記性好,奉承人的度也把握的分毫不差,顏小人的臉皮也是一等一的厚,不過好在最後還記得問周府的位置。
三人吃完飯後走上街頭,“哎我說,現在天還早着呢,不如逛一會兒再去?”顏泠抱着手靠在一根裝飾了花葉的柱子上,說完還打了個嗝。
她看着裝飾得花裡胡哨的街道,以及來來往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公子小姐,往年這個時候可沒有這麼熱鬧,難道是大家又找到了什麼消遣的樂子?這可就要看一看了,於是向大師兄投去了祈求的目光。
“……不可亂跑”,大師兄無奈地說。
“哈,保證不亂跑”,池棠高興得都快跳起來了,最近兩年師父說池棠修爲不夠,很少讓她下山,就算下山也必須有師兄陪同,在山上呆得都快長蘑菇了,前不久來了個顏泠,整天跟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不過也算是解悶了。
“嘴都要咧到後腦勺了,真是沒見過世面啊,可憐可憐,快過來泠哥哥心疼你” ,顏泠賤兮兮地說完,還想伸手過來拍她的頭。
池棠一把拍開他的爪子,“哼,你又見過什麼世面?顏大尾巴狼”
“嘿,不信?我顏泠從小無父無母,一人闖蕩江湖,什麼大世面沒見過,我又如此英俊,走到哪兒都是衆星捧月,江湖人稱瀟灑多情玉面郎是也”,說完還美滋滋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哦?那是誰一身是血的被師父背上山?”池棠嗤之以鼻。
“咳咳,那個嘛……”,顏泠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把扇子裝模作樣地扇了扇,扇完用扇子擋住了半張臉,“這人在江湖漂,哪有不受點傷的,尤其是像我這麼優秀的人,難免招人嫉妒嘛”,
池棠擡頭,看到的就是一雙笑眯眯的眼睛,顏泠的眼睛很亮,但是總覺得裡面藏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猜不着也看不透,噫,神神秘秘的人啊,最是讓人討厭了。
“棠棠”,聽到這個聲音池棠牙根一酸,頭髮尖尖都立了起來,自從上次不讓他叫自己小池塘,顏泠這廝就開始叫她棠棠,小棠兒,肉麻的她雞皮疙瘩都爭先恐後地冒出來,
“小棠兒,快過來,這有個好玩的東西”,顏泠興奮的聲音傳了過來。
池棠看過去,只見顏泠站在一羣鶯鶯燕燕中間,正眉飛色舞地像她招手,今天他穿了身大紅色的衣服,半散着頭髮,眉梢眼角的笑意盡化作風情,比周圍的女子都要美了三分。
池棠懶得理他,把頭轉向另一邊繼續逛自己的街。
忽然一陣哭聲傳來,前面不遠處有一總角小兒被母親抱着,正扯大了嗓子哭鬧,聲嘶力竭的樣子像是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母親眉眼間盡是溫柔,父親手裡拿着花花綠綠的小玩具哄着,又是無奈又是心疼,終於孩子不哭了,漲紅的小臉上猶掛着淚滴,被母親輕柔的撫去,父親也低頭在孩子額頭親了親,兩人像是捧着自己最心愛的寶貝。
一種淡淡的酸澀涌上池棠心頭,在她記憶裡,父母這個詞帶給她的只有空白,不過師父和師兄們照顧的她很好……正想着,突然感覺頭頂一重,擡手一摸,是一支玉簪,正想把它拿下來手就被按住了,
“哎別摘啊,爲了這個我可是犧牲色相向那小姑娘討了好久才討過來的,你看你連根簪子都沒有,哪像個女孩子家”,
池棠聽完,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拳頭,回頭一記勾拳打在了顏泠那張欠扁的臉上,
“我纔不稀罕別人的東西!!”說完摘下簪子往顏泠身上一扔就大步跑向沐離東。
“怎麼了?”沐離東問
池棠握了握拳又鬆開,“師兄,我想去買根簪子”
沐離東微微勾脣,擡手將她剛纔扯亂的頭髮理好,“是我疏忽了,棠兒就快及笄了,我既是你的兄長,便該由我來準備笄禮”
“師兄……謝謝”,一股暖流蓋過了剛纔的心酸與不忿
“你我從小一同長大,勝似親生兄妹,又何必道謝”
“哎哎,還有我呢,我也是陪了你好久的”,顏泠又陰魂不散地湊了上來,左眼眶青了一圈,正準備掛上招牌賤笑,一眯眼疼得他齜牙咧嘴,於是笑到一半就一臉慘不忍睹的抽搐,
“哈哈,活該”,池棠頓時心情大好,趾高氣揚地叉腰大笑
“唉,苦命喲,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多餘”,顏泠作出一臉傷心欲絕的表情,配合着眼眶的淤青,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心裡竟莫名生出一種過意不去的感覺,正想摸出包裡的藥給他,然而下一秒她清楚的看到顏泠的眼睛突然一亮,五官瞬時舒展開去,變成了一本正經的樣子,甚至還扯攏了微敞的領口,掏出扇子慢條斯理地搖着走向了一旁。
池棠順着他看過去,只見顏泠走到一位小姐面前,彬彬有禮地行了個禮,不知他說了句什麼,小姐的丫鬟上前擋在了自家小姐面前,還橫眉豎目地對他揮了揮拳頭。
顏泠摸了摸自己的眼眶,露出了個慚愧的笑,然後無奈又好笑地解釋着什麼,喧鬧的街頭掩住了聲音卻怎麼也掩不住他目光裡的溫柔。
而那小姐峨眉雪膚,五官絕美,聽完後便笑了起來,霎時間如芙蓉初綻,纖纖玉手捏着藕荷色的帕子掩在脣前,嫩黃色的衣衫外罩着透明的薄紗,嫋嫋娜娜如雲似煙,真真一仙子般的美人兒。
池棠看着那兩人走開,沒有錯過顏泠轉身前悄悄投過來的得意眼神,這傢伙仗着自己長的人模狗樣到處招惹貌美女子,看他哪天惹下一場風流債,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在心裡暗暗想着顏泠手上抱個娃娃,被一羣女人扯來扯去的樣子,池棠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忽一轉眼,看到前面有個賣小動物的攤子,腿不由自主地就走了過去。
籠子裡的小兔子毛色潔白,透着粉色的耳朵微微抖着,小鼻子一聳一聳,她看得心都要化了。
“師兄師兄,兔子!我可以養一隻嗎”池棠興奮地朝沐離東喊。
沐離東難得地露出了頭痛的表情,“……棠兒,放過它們吧”
“好吧”,池棠撅嘴,伸手輕輕地戳了戳小兔子毛茸茸的身體,戀戀不捨地起身離開。
又逛了一會兒,太陽已經開始落山了,是時候該出發去城北了,剛轉過拐角,顏泠正滿臉春風的望着他們笑,
“出發了?我剛好趕上”
“不與佳人共度春宵?玉面郎”,池棠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顏泠一巴掌拍她頭上,正氣凜然地說:“這個美人嘛可遇不可求,除了一起看看風景,難道還要來點別的?你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還不是因爲小時候看多了二師兄偷藏的話本,池棠心想。什麼《紅杏紀事》、《閨閣二三》、《禁忌》……其涉及的範圍之廣,尺度之大,讓還是小孩子的她大開眼界,現在想起還會覺得歎爲觀止。
不過有個問題還是讓她很好奇,池棠按捺了好幾下還是忍不住問:“你剛剛說了什麼啊能博美人一笑?”
“想知道?”
瘋狂點頭。
“不告訴你”。
池棠氣急,而顏泠已經哈哈笑着走到了前面。
來到城北時天已經快黑了,大概是因爲鬧鬼的緣故,這一片家家大門緊閉,周府就坐落於中間,如果沒有鬧鬼的事,那可就是相當好的地理位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