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鬱本來看到那蠱就已覺驚奇,現在熬藥的過程,又忍不住覺得咋舌。
爐火旺盛的竈上,大鍋的蓋子時而震動幾下,下邊壓着的活物痛苦的掙扎着,席莫只得有在那上面壓了兩塊石頭。
許久,漸漸沒了動靜,廚房卻漫着一股濃稠的血腥味。
席莫打開蓋子,只見那原本大老鼠模樣的噬血蠱,又縮回了起初的蝸牛樣,不一樣的是,現在這個看上去幹巴巴的皺着,倒像極了血人蔘。
席莫拿出來,把它切成片狀,放入熬燉中的藥罐裡。
片刻,熄火,舀出一碗,小心翼翼地端着,嘆息一聲:“我這已經是違背了我的醫德了,希望它能救二公子一命吧。”
拿這藥到段君逸房裡,沒想到花容竟還沒休息,坐在石階之上。
一看到席莫端着碗要,便站起來,疲憊的眉眼擠出一絲強打的精神,“藥好了?”
席莫讓她回去休息,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又起來看看段君逸,今夜應是溪月守夜的,但是來的時候沒看見她。尋了一番,沒有見着,以爲她又去找了出路了,心裡又擔心段君逸的病情,也就顧不了許多,自己坐在那裡守夜。
話音剛落,看到席莫後面跟的曹鬱,心下暗叫不好,朝曹鬱福了福身。
“沒什麼事了,你下去吧。”曹鬱揮了揮手道。
花容奇道,他竟然沒有問起溪月的事,又想,可能是因爲段君逸的病情,他也沒心思和溪月計較了,段君揚即日就要回了,現在最重要的莫不是爲他續命。
“花容你下去吧,這裡有我和曹總管就行了。”席莫看花容氣色全無的臉,也就順着曹鬱的意思把花容屏退。
花容聞到股說不出的味道,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便以爲是甘天菊的藥香。曹總管和席莫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違抗,徑自回房。
席莫攙扶起段君逸,把藥往他嘴裡灌,這兩天來,他已經很少有清醒的時候了,如果不是一身至陽的內功拖着,可能早就
一睡不醒了。
藥灌進去,又溢了出來,席莫放下來搖頭,對曹鬱道:“你先給他輸內功,讓他清醒,要不然,這藥是喝不進了。”
曹鬱聞言馬上脫了靴子盤腿坐上去,拉過段君逸清瘦冰涼的手掌,輸內力給他。
不過一會兒,曹鬱掌心已生出汗來,而段君逸卻無轉醒的樣子。這房裡鋪了地龍,又燒着暖爐,對一般人來說,溫度都有些偏高,讓人難以喘氣,而段君逸卻還是周身泛着冰冷,看來多拖的這兩日,對身體本就虛弱的段君逸來說,實在是有傷根基啊。
“怎麼辦?”曹鬱見輸內力也沒讓段君逸轉醒,轉頭向席莫問道。
哪知席莫眉頭一緊,便道:“看來,還是要把花容叫回來了。”
花容心裡還擔心着段君逸的身體,躺下了也並未睡着,翻來覆去,又起身點了油燈。
這時,曹總管的聲音自門外響起,“花容,來朝陽殿一趟”
曹鬱從來不進侍女住的偏院,這會兒來,難道是公子的病情生了什麼變化?
花容想不了那麼許多了,匆匆出了門,跟着曹鬱像朝陽殿走去。
“來了啊。”席莫正站在門外等他們,見曹鬱帶着花容回來,便推開門把他們迎進去。
“席先生,怎麼了?”花容看着牀頭的那碗藥還在,段君逸也還沒轉醒,細眉微蹙,擔心道:“莫不是這藥不管用嗎?”
“當然不是,只是二公子怎麼都醒不過來,這藥喂不了,所以我們才找你來。”席莫不擔心花容會識出這藥並不是甘天菊,畢竟像花容這樣閉塞在朝天谷,除了看些粗淺的醫書之外,是不會知道噬血蠱的。
而且噬血蠱加入藥材燉煮之後,也去了那層血腥味,甘天菊她也是第一次見,所以要哄蠻這一點並不困難。
花容看着席莫輕咳一聲,轉過頭去,這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又把目光看向曹鬱,曹鬱也撇過臉去。
這樣的情況再明白不過了,意思是要她以口哺藥,可是現下,兩個大男人都站在
這裡,縱使花容是個二皮臉,也會不好意思,何況平素嚴謹認真慣了的。
聽後面許久沒有動靜,席莫偷偷往後瞄了一眼,只見花容還拿着藥站着一動不動,摸了摸鬍子,拉着曹鬱道:“我們還是出去一下。”
待兩人都出去之後,花容看了看手上的藥,又看了看昏迷的段君逸,哭笑不得,朝天谷怎麼多侍女,幹嘛非找她,而且今天不是溪月守夜的嗎?
蠟燭油燈把屋內照得通明,段君逸身上只着一件白色的內衣,衣襟鬆散,胸膛微弱地起伏着,睡得好像並不安穩,眉心擰着。花容坐到了牀邊,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撫上了他的眉心。
把他扶起來,一手環過他的肩,一手端着藥,喝了一口,再印上段君逸蒼白冰涼的嘴脣,舌尖撬開他的微閉的脣齒,把口中的藥汁渡過去,奈何一口藥只渡了一般,還有一半順着嘴角滑落滴到了段君逸的衣襟和牀上。
這個時候了,花容心裡還能有什麼旖旎的想法,只想着趕緊把藥喂好,接着又餵了兩三口,半碗藥就這麼下去了,段君逸的眉心卻皺地越緊。
花容先把藥放到一邊,拿出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這時,段君逸的眼瞼微微地顫了顫,花容驚異,低呼:“公子,公子......”
“嘔......”段君逸猛地清醒,俯身嘔吐,身上一股驟熱像是從胃部開始燃燒似的,難受地只想嘔吐。
花容見他這麼大反應,急叫道:“席先生,席先生,公子醒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席莫和曹鬱跑進屋內,席莫看到段君逸嘔吐卻吐不出東西,趕忙拿過他的手腕,號了號脈。
片刻,臉上一陣喜色,“看來是起了作用了。”
“當真?”曹鬱的面容雖然看不出什麼表情,灰暗的眼珠中卻也看得出喜色。
段君逸被席莫扶回牀上,再用銀針紮了幾個穴道,腹內的灼燒感慢慢消失,人也漸漸轉醒。
花容見他原本蒼白的脣也有了點血色,不禁舒展了眉彎,鬆了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