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的後山禁閉室裡,溪月在沉睡中逐漸轉醒,那團膩乎柔軟,吸食她血液的東西,在惡夢裡一直糾纏着她。
那到底是什麼,好惡心,好難受。
眼皮爲什麼睜不開了,就這樣在這裡死去了嗎?
“溪月,溪月......”
是誰在叫她?
“溪月,溪月......”席莫擔憂地拍了拍溪月蒼白失血的臉頰,用沾溼的布,在她脣邊點了點,又爲她把了把脈。眉頭不由凝重起來,這個小丫頭果然是發燒了。昨夜被噬了血,身體虛弱,又吹了一夜涼風,有幾個人能扛得住啊,今晚卻還不得不來一次。
席莫拿出一顆藥丸喂進溪月的嘴裡,在掀開昨晚被吸了血的小腿,那上面原本大片淤青的地方竟然萎縮了,小腿原本白嫩無暇,現如今卻乾枯像老太太,好像薄薄幹枯的樹皮附着在小腿骨上。
哎,真是作孽啊!
嘆息一聲卻又不得不拿出噬血蠱,換了條腿照例在她身上弄上一次,再推出房門。
這一次是再怎麼也不忍心在看了。
席莫揹着身站在禁閉室外面,身後癲狂慘烈的叫聲,卻依舊席捲他的耳膜,這樣做到底是救了她還是害了她?他越來越不清楚了。
一聲仰天長嘯之後,屋內便停了動靜。
席莫進屋取了那噬血蠱,又把那甘天菊煎成的草藥,喂進她嘴裡,希望她可以渡過今晚。
花容到處找不到溪月,便在她的房間等着,卻奇怪地等到了另一個人。
傍晚的時候,席莫偷偷摸摸地走進溪月的屋子裡,花容暗藏在屏風後面,只見席莫收拾了幾樣溪月的細軟,便有偷偷地走了出去。
花容悄悄跟在後頭,和他一起來到後山禁閉室。不敢靠太近,花容躲在一個大樹樹幹後面,左等右等,等到了天黑,才見席莫從裡面出來,隨後便是慘絕人寰的叫聲,一聲比一聲淒厲。花容認得這是溪月的聲音,更加摒吸觀察。
只見最後一聲慘叫之後,席莫又近了屋子,稍後片刻,就揹着藥箱,手裡捧着一個忽明忽暗的物體,朝谷中走去。
待席莫離開之後,花容迅速朝禁閉室跑去,只見溪月躺在地上,身上蓋着件披髮,臉色蒼白,嘴脣已經咬破,額頭還有密密密汗珠。
“溪月,溪月......”
又是誰在叫她?聲音好熟悉,是花容姐嗎?不要,她不要在被叫醒,好難受,渾身都好難受,雙腿都不像她自己了,一陣一陣的脹痛,爲什麼,那個東西好可怕,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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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見完全沒有催醒她,便掀開披風,爲她把脈。陡然驚疑,手心怎麼這麼冰涼,脈象怎麼會這麼虛弱,幾乎摸不到脈門。
掀開這個披風,花容給溪月檢查着身體,當摸到溪月的小腿時,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迅速撩開她的裙襬。
一入目,花容驚得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一個不慎便叫出聲來。怎麼會這樣?溪月的腿怎麼會變成這樣,席先生做了什麼?他爲什麼要害溪月?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席莫把溪月關在禁閉室,看來曹鬱是知道,要不然不會這麼毫無反應。他們是發現溪月要逃,所以把她抓起來,毀掉她的腿,讓她再也跑不了了嗎?
花容被驚得失了魂,連後面有人都不知道。
曹鬱踏進禁閉室,像是早就料到花容會發現,淡漠地開口道:“花容,你有越矩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花容回身望去,神情有些呆滯:“曹總管,是來殺溪月的嗎?”
當年,也是這個人,也是類似的情況,墨舒在自己的眼前就那麼平白消失,化作一灘血水,她不要,不要在發生同樣的悲劇。
緊緊地將溪月虛弱的身子抱在懷裡,恢復戒備的看着曹鬱。
花容和溪月的感情遠不如和墨舒來的深厚,卻也絕不想溪月死在自己眼前,十三年前的那場屠殺,三年前墨舒的死,讓她總是覺得自己異常地渺小,異常地無能無力。那麼多重要的人,都在她眼前,失去鮮活的生命,她卻毫無辦法,那種無力在午夜夢迴的時候,時時刻刻地折磨着她,她不要,不要在體驗。
“她昨天企圖在公子藥裡下毒,本就早該死了,要不是看在還有點用處的份上,決計活不到現在。”曹鬱一步步走進,擡起手腕,“如今她已經這樣了,醒來也是生不如死,我送她一層也好。”
掌風以迅雷掩耳的速度擊下,花容閉着眼睛護住溪月的身子。
“住手。”席莫匆忙跑進去,扯下曹鬱高擡的手掌,互在花容她們前面,要不是他落下了藥膏,就要出大事了。
“席先生,讓開,這是我們朝天谷自己的事,現今這賤婢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你還要阻止我殺她,我倒是懷疑你的居心了。”
“我有什麼居心,你倒是說啊。”席莫也是這朝天谷中現下唯二的一位可以制止曹鬱的人了,席莫是段君揚請回來給段君逸治病的,好歹他也得敬他幾分,如今是撕破臉也要保下那女孩。
曹鬱盯着席莫看了半響,收回手掌,道:“席先生,這次算賣你
個面子,但是等大公子回來你保不保得住她,恐怕沒那麼好運了。”
說完便出了禁閉室。
席莫和花容,還有昏迷的溪月,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響。
“席先生,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溪月爲什麼會變成這樣?”花容放下溪月,用披風把她包裹的嚴嚴實實,恢復了一派溫和疏離的樣子。
在她心裡,席莫是決計不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的,但是今晚的這一切,怎麼看,他都逃脫不了關係。
還有曹鬱說溪月毒害公子,那麼那包麒麟粉......
如果都是真的,那麼曹鬱早該殺了溪月,爲什麼還讓她活到現在,他說她還有利用的價值,加上席莫今晚在溪月身上所做的一切,答案明明快要呼之欲出了。
花容是不願相信也不敢相信。
“你想得沒錯,曹鬱之所以放過溪月是因爲溪月現在對公子的病有用。”席莫輕嘆一身,知是瞞不過了,索性一五一十講清楚。
“溪月昨天在我煎藥的時候支開我,想用麒麟粉毒害二公子,被曹鬱發現,本來是要殺了她的。”席莫搖搖頭,轉過身查看着溪月的狀況,“但是二公子的病昨天已經是快拖到極限了,所以我纔會提議用噬血蠱的方法,想拖延二公子的病,也想拖延溪月的命。”
“噬血蠱?”花容聽到這裡怔楞了一下,“那甘天菊呢?不是有甘天菊公子就有救了嗎?”
“甘天菊其實不適用公子的病情,那是我騙你的,不過那東西確實是好東西,起碼能保住溪月的命,她耗血過多,加上那蠱本身帶毒,還好有那株甘天菊,今晚應該可以渡過。”
“那溪月以後......”花容的嘴脣顫了顫,她害怕聽到結果,卻又不得不去面對。
“以後站不起來了。”席莫又是一聲長嘆。用她的雙腿換了她的命,不知道自己這樣替她決定是對還是錯。
花容眼神一滯,轉頭看躺在地上的溪月,她今年才十五啊,那麼鮮亮活潑的生命,如果她醒來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來,那會怎麼樣?
“他知道嗎?”喉嚨艱澀只能發出點點微弱的聲音。
席莫知她指的他是段君逸,拍拍她的肩膀,只道:“花容,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等到大公子回來,我會向他替溪月求情,到時候二公子病一好,溪月也算是有功,沒準就答應放溪月自由了。”
“自由?”溪月現在這個樣子,再說放她自由是不是有點可笑?
席莫的眼神暗了暗,看着花容的樣子,莫名的晦澀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