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欠了很多債,我還也還不清。我還是一直欠着,還是一直要人幫助着,我多羸弱,我倪初雪一入宮,屁大的事,都得求人。
我告訴自己,沒有權利這樣跟他生氣。我還是做不來要卑微着,要討好上官雩,要順着他的心。
倪初雪的脾氣,不是一日兩日養成的,青山易改,本性還難移。
他就要成親了,我的事,我不想讓他多插手。
我想,林繤多少知道寧妃的事的,不然不會叫我別下感情。
七皇子展開畫,嘖嘖出聲:“不愧是宮廷第一畫師,畫得真不錯,連本皇子看了,都覺得對這畫中女子頗有好感。”
我看見,上官雩的臉卻是越來越緊,我心揪緊了。這林繤,送的是什麼畫給我啊?
月公公又打開了筆盒,呈現在眼前的是,是上等的紫毫筆,大毛的,尖的,長的,短的,應有盡有。
我以前也有屬於自己的筆,我都收得緊緊的,我覺得它們都是有生命的。
這些上等的筆,竟然如此廉價地讓衆人看着,我替我悲哀,宮女,沒有秘密可言。
“真是一份大禮,如此合適嗎?不要告訴本王,連執畫的玉佩,他也贈送於你了。”他眼裡,寫滿了一種挑釁的意味。
我自問,我沒有得罪過七皇子吧,爲什麼要這樣咄咄逼人?
我如不給,我算什麼呢?我是藏着偷偷畫嗎?手在衣襟內摸索了一會,我抓到那個圓潤的玉佩,雙手呈上,淡淡地說:“還請七皇子過目。”
他臉色有些難看,“這等低下的東西,竟也叫本皇子過目。”狠狠地將手裡的畫一丟,滑落在地上。
宣紙上畫着一個少女,無憂無慮地支着額,柔和自在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尤其是眼裡的神采,那般的隨和淡泊,看着天空中的雲,那般的與世無爭,任人看了,都會覺得清寧。
這畫裡的少女,竟然是我。
畫中的人自得,自在,舒心地輕笑,而現實中的我,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畫得真好,真的好傳神,和真的幾乎無異,大概,他最擅長的就是人物畫。畫得我都不知道我像是柔和的野菊花一樣,帶着清然的秀麗。
連發絲最細微的地方,都沒有放過。
可是,現在不是讚賞的好時間。我撿起畫,慢慢地卷好,將月公公遞上來的筆盒也都收在手上。
上官雩別過頭去,沉默着,那放在身側的手,指節已經攥得青白,渾身上下,似有種怒氣在流動。
我朝七皇子福福身子,有些無可奈何地看一眼上官雩的身子,輕輕地進了那小房。
然後我聽見,有人大腳踢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