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年輕人,如今的倫敦就是這樣啊!什麼人種和民族都有的‘世界多元文化之都’嘛!”
沈嶽一邊扶着方向盤,一邊用略帶玩味的語氣說道,眼神中帶着一絲瞭然,彷彿早就明白了王秋的驚異,“……在如今的倫敦,外國移民數量已經超過了英國本地白人的兩倍數量。英國人都紛紛往鄉下和郊外搬遷,到薩里(倫敦郊外著名的宜居鄉鎮,風景頗爲秀麗)這樣的郊野地方去住了。至於倫敦市區……嘿嘿,簡直成了一個微縮版的世界帝國,全球各地什麼民族的人都有,不過還是北非和南亞的移民最多。
比如說,這邊的阿克頓自治區是北非移民聚居區,在這裡最好不要當街喝酒或者穿得太暴露,否則會被人罵的。嗯,如今這天氣,似乎不會有這樣的煩惱……”
趁着堵車的間隙,沈嶽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諸位來自祖國的旅客,發現他們個個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甚至還有人穿了羽絨服——三月初的倫敦確實還很冷,而大多數中-國人都沒有能夠在零下二十五攝氏度之時露天洗澡的俄國毛子那麼耐凍,“……但即使是這樣,你們沒事最好也別去北非和印巴裔移民扎堆的地方,那裡沒什麼好玩的地方——那地方的‘巴扎’(集貿市場)裡面盡是假貨,而且到處都是小偷、劫匪和賣粉的(軟毒品,以大麻爲主),甚至據說經常有女孩子在那邊失蹤,倫敦的飯桶警察根本管不住。
哎,我上個月有一次坐錯了巴士,居然在深夜裡到這邊轉車,結果在巴士站被一幫兇神惡煞的印度佬圍觀,那眼神給人的感覺真是……到現在想起來都有點後怕,國內那些玩西瓜刀的所謂狠人跟他們一比,簡直就連三歲小孩都不如——他們當中有很多傢伙,據說都是到中東那邊去打過仗的……
當然,比較安全的移民聚居地也有,比如說咱們的唐人街,還有新莫頓區,那裡是整個歐洲最大的韓國人聚集地,到處都是口味純正的韓國餐館和燒烤店,保證吃一口就能讓你辣死,隔着老遠就能聞到那股泡菜味兒,此外,還有韓國人不可須臾或缺的美容院和整容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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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所周知,時光的流逝可以改變一切。
——正如十九世紀的晚清老北京與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北京,有着截然迥異的面貌一樣,我們在十九世紀古典名著之中讀到的那個維多利亞時代的倫敦,也跟如今真實的倫敦城存在着天壤之別。
事實上,對於那些沒去過倫敦的人來說,即使是通過《哈利波特》書中對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英國面貌的簡略描寫,也可以隱約察覺到這種改變——有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就是,二十世紀末的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已經不再是那頭傲視全球、統治七海的約翰牛。而霍格沃茲魔法學院的招生範圍,也僅限於大不列顛島。那麼爲何在霍格沃茲魔法學院裡,還有那麼多的華裔、印度裔和黑人“麻瓜”巫師學生呢?
注意!他們可不是告別祖國去英國打工或留學的成年人,而是隻有十一歲的小孩子啊!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爲這些外國移民都是在英國土生土長的。早在《哈利波特》描寫的那個時代,全英國就已經有超過一百萬的小學生不是用英語作爲母語了!而到了現在,倫敦在英國人眼中更是已經快要變成一座“外國人的城市”,就如同美國的底特律逐漸變成一座黑人城市一樣。
雖然在整個歐洲範圍之內,英國的外來移民比例還談不上特別高,但由於這些移民絕大多數都集中在有限的幾座大城市裡,所以就顯得特別醒目。而東亞人在這裡面居然也佔到了不小的分量。王秋他們不管在哪一個街區,基本都能看到幾個黃色面孔——按照沈嶽的說法,倫敦各族移民混雜,這邊的華人還不是最多的,如果是在利物浦的話,就算你完全不會說英語也沒事,因爲隨便在哪裡都能找到華人。其中一部分來源是留學生:來英國讀書或者“假裝讀書”的,凡是學費越便宜,招生分數越低的地方,華人留學生就越多,而且玩得也特別瘋。另一部分來源則是移民:當然,我國的對歐移民早已過了塞集裝箱偷渡的“低級階段”,轉向了撒錢搞投資移民爲主的“高級階段”,比如說,今天來接他們的嚮導沈嶽大叔,就是這麼一位投資移民,當年出國前就有了上億家資,至於現在嘛……哎,不說也罷……
在進入倫敦的中心市區之後,街道邊的景色總算是比較有“英國範兒”了,不過黑人和有色人種的出沒數量,依然多得讓人難以相信這是在歐洲。
接着,他們這一行人總算是來到了馬-克-思墓。
王秋原本一直以爲,馬-克-思墓的位置應該是在倫敦的海德公園。因爲他依稀記得有一篇叫做《在馬-克-思墓前的講話》的課文,是恩格斯在海德公園馬-克-思墓前發表的演講稿。但真正到了倫敦,他才從旅遊手冊上得知,在1954年的時候,“闊起來了”的歐洲各國共-產-黨-員就集體籌資,把馬-克-思墓遷移到了倫敦北區一個叫海格特(Highgate,意譯爲高門)的公墓裡,這附近是個富人區,家家戶戶都是環境優雅的獨棟別墅,到處古樹參天,綠草如茵,顯然要比喧鬧的海德公園更適合偉人安眠。
雖然墳墓挺氣派,可惜訪客卻十分稀少,總是冷冷清清,因爲有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太太在這個墓地看門,向每位訪客收取付4英鎊的進門費,帶相機的還要再加2鎊——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貴的坑爹價錢。而那位老太太同時還兜售一些紀念品,譬如馬-克-思的肖像畫和英文版《共-產-黨宣言》等等。
掏錢買了門票進去一看,王秋髮現這裡面還真是沒啥花樣。總共就是孤零零地一塊墓碑,在墓碑上方雕刻着馬-克-思的巨大頭像,正面刻着墓中人的姓名及生卒年月,還有《共-產-黨宣言》最後一句:“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墓碑前擺着幾束已經乾癟的鮮花,看來是之前的旅客獻上的。
於是,衆人就向馬-克-思的墓碑鞠躬祭拜,獻上各自帶來的鮮花,而幾位政委又舉着拳頭複述了一番自己的共-產-主-義誓言,也就算是結束了。而出門的時候,那位看門老太太還開心得合不攏嘴——之前平均每天只有幾個人前來參觀這鬼地方,根本賺不到錢。辛虧今天來了這麼一大幫肥羊,總算是收到了幾百鎊……
接下來,當他們再次登上大巴車,來到下一站海德公園之後,就立即被眼前人山人海的景象給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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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倫敦的海德公園,有一個世界聞名的“自由論壇”演講角,許多赫赫有名的歷史名人都曾經在此駐足,例如恩格斯就曾經在這裡發表過懷念馬-克-思的演講。它還是羣衆集會和遊行的場所,許多大規模的示威遊行,都以此地爲出發點或終點,大批警員也只好在此地“加入”遊行的行列,維持治安,防止衝突。
而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這片地方也同樣熱鬧非凡。雖然此時的倫敦依然潮溼而又陰冷,但卻絲毫沒有影響那些演講者的熱情,當王秋他們一行人來到海德公園“自由論壇”演講角的時候,這地方已經是人山人海,同時舉辦着二十幾場演講,起碼數千人在這邊圍觀和拍照,實在是熱鬧至極。
由於是在環境嘈雜的公衆場合,所以凡是在海德公園演講的人,都會想辦法提高海拔,讓自己醒目一些,以期引起別人的注意。那些不怎麼講究的傢伙,隨便站在一個什麼東西上,比如自帶的小凳子或者啤酒箱子之類,就唾沫橫飛地開講了;而另一些人則比較講究,在公園裡搭設了附有話筒的演講臺,基本上就跟華盛頓白宮新聞發言人開記者發佈會時的那個臺子差不多,甚至在背後還拉了宣傳海報和投影屏幕。
無論他們給自己準備的演講設備是好是差,但每個演講者都有自己的主題,而且一般都是熱門話題,要不人家誰會去聽他們的廢話呢?
在此時的倫敦海德公園“自由論壇”裡,有宣講社-會-主義的激進派學者,有推崇保守主義的頑固派教授,有拿着福音書佈道的基督教黑衣牧師,有悲嘆自己生活困難、家境悽慘的長期失業者,有抨擊金融資本家禍國殃民的工會領袖,還有抗議教育部門提高收費標準的學生領袖……
由於水平和話題的不同,有的演講者身前門庭若市,熱鬧得好像超市大搶購;有的演講者面前卻一個人也沒有,但依然興致勃勃,自己給自己演說……而到這裡來的聽衆們也是五花八門,什麼人都有。有不少是脖子上掛着相機的旅遊者,有一些手持筆記本和錄音筆,專門來聽演說的學生,也有一些是來湊熱鬧的無聊閒人……而且聽衆的位置從來不固定,經常是在這邊聽一會兒,覺得無聊又跑到另一邊。
故而就算你不瞭解其中內情,只要根據圍觀聽衆的數量,就能一眼看出演說者的口才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