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蕭劍也來了,他就坐在木雲天一旁。
木雲天端着一張冰山雪蓮臉,蕭劍剛剛悲催的做不成新郎倌,倒是春風滿面,似乎覺得頗爲有趣。
果然,只聽他對木雲天道:“雲天,其實這是好事呀,全城仰慕你的姑娘都來了,你總能選着一個喜歡的。”
兩人左側有一方紗簾,木夫人和我就在裡面,隔着紗簾往外瞧。
只聽木雲天哼了一聲,說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嘴碎的丫頭對我娘出這個餿主意,如果比武招個親就能找到如意郎君,未免太兒戲了。”
蕭劍道:“你說反了,應該是如意夫人吧。”
木雲天道:“不會錯,某人一定聽得明白。”
他這句話說得頗有點咬牙切齒。
某人指的是我嗎?不會是木夫人說漏了嘴吧,他不會正在想着怎麼來殺我滅口吧,哎呀,有點心虛,希望是我想多了。
話說木雲天你也太小氣了,找老婆也是爲了你好,老是打光棍,別人會懷疑的,說你喜歡男人還不要緊,就怕人家認爲你那個有問題,就不太好了。
我忍不住心裡碎碎念。
一個叫小虎的家丁走上臺前,聲音洪亮的大聲道:”比武招親開始!”
擂臺下的姑娘們仍是嘻嘻哈哈,你推我,我推你,婆婆媽媽不肯上來。
我看着都有點着擔心,生怕招親大會就此夭折。
好在只是過了一會兒,就有一個大姑娘弱柳扶風的走上了擂臺。
這姑娘神情羞澀,滿臉通紅,但仍是一步步的走到木雲天面前。
她一雙秋水明眸凝視着木雲天,盈盈福下身,嬌聲道:“柳青兒拜見木公子。”
木雲天臉色冷若冰霜,當沒聽見,更別說應聲了。
倒是蕭劍微微一笑,說道:“柳姑娘不必多禮。”
這位柳青兒倒也奇怪,只是瞧着木雲天,癡癡地出神。
木雲天臉色更差,堪比閻王臉。
蕭劍忍不住咳嗽一聲,想引起柳青兒的注意力,說道:“姑娘,我們這兒是比武招親,要不然你先來兩招,讓木公子瞧瞧。”
柳青兒抿嘴一笑,說道:“這位公子誤會了,青兒一介弱女子,如何會武功?”
蕭劍道:“那柳姑娘還是請回吧。”
柳青兒道:“我雖然不會武,但是我可以爲木公子舞一曲。”
她說着,一甩水袖,旋轉着舞向了擂臺中心,舞姿輕盈若飛燕,朱脣輕啓,唱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公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公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歌聲婉轉優美,悽惻動人,滿含濃重的相思之意。
我聽出這是古代最著名的情歌《越人歌》。
歌詞的大意是,公子在河船上游玩,有幸和公子同舟,我對公子一見鍾情,希望和公子同牀共枕,錦被鴛鴦,也不怕羞。
我對公子的情意連山上的樹木也會動容感知,而公子卻毫不動心。
這首《越人歌》有一個典故。
據古書記載,春秋時代,楚王母親的弟弟叫鄂君子皙,就是一個皇族公子,風流俊俏,十分貌美。
有一天他在畫舫上游玩,搖船的是個越人,對他一見鍾情,以越語(今侗族語)開口便唱了這首歌。
鄂君子皙聽着歌聲動人,但是沒聽懂,就叫人翻譯了重新唱了一遍,他聽了很是感動,當即和唱歌的越人船伕同牀共枕,歡好一夜。
(咳咳,這個世界設定是架空,不過,有時候有些奇怪的古詩詞歌亂入,也是沒辦法的事,各位看官不要在意這種小細節啦)
但是這裡有一個問題,就是船伕是男的,兩人都是男的,在古代這叫分桃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現代語叫同性戀,耽美純愛。
雖然後人唱這首歌,多是以女子唱給心上情郎聽,也不能掩蓋這首歌真正說得是男男之戀的故事。
我估計木雲天聽了這首歌,肯定會更生氣。
果然,柳青兒唱完後,羞澀的看向了木雲天,雙眸春水盈盈欲滴,我見猶憐。
偏偏木雲天鐵石心腸,冷冷道:“這位姑娘,你在大庭廣衆之下,向一個男子唱曲求歡好,還不知羞,你認爲你配做我木家的人嗎?”
這話說得好毒,連我聽着都替柳青兒心痛。
果然,柳青兒聞言臉色剎時煞白,踉踉蹌蹌的退了幾步,捂着胸口,嬌弱的身軀在風中搖搖欲墜,嘴脣顫動,晶瑩的淚珠兒一滴滴地流下了毫無一絲血色的面頰。
木夫人也看着不忍心了,揚聲道:“雲飛,畢竟是個姑娘家,你說話能不能顧忌着一點?”
木雲天面不改色,裝沒聽見。
我猜木雲天的想法是,只有如此絕情,柳青兒才能死心,日後纔不會對他糾纏不清。
蕭劍嘆道:“柳姑娘,你還是請回吧,木公子不適合你。”
柳青兒傷心欲絕的走了。
木雲天忽然道“小虎。”
小虎趕緊上前,躬身道:“少爺有何吩咐?”
木雲天道:“你去找一個石墩子過來。你就這樣說……”
小虎聽完後,很快就找來了一個石墩子,放在擂臺中間,我目測估計百來斤左右,也不算重。
小虎站在擂臺中央,揚聲叫道:“各位姑娘聽好了,現在你們一個個的排隊上來,只要誰拿得起這個石墩子,就可以正式和我家少爺比武,有機會成爲木家少奶奶。”
衆姑娘們立刻騷動起來,竊竊私語。
木夫人點頭,說道:“這樣也好,也省得像剛纔那位姑娘一樣,不好拒絕。”
我不以爲然,力氣大不等於會武,最多隻能算是蠻牛,木雲天這樣做只會浪費時間,他真正的目的是在拖延,打算毫不費力的糊弄過去。
我忍住沒說什麼,以我如今丫環的身份,木雲天已經對我心懷不滿,我若再多嘴,他很可能會趕我出府,那就得不償失了。
衆姑娘一個個的排隊上臺手提石墩子,一個個扭扭捏捏沒個正形,有少數幾個姑娘努力認真的用力,卻提的香汗淋漓,氣喘吁吁。
唉,真沒意思。
我意興闌珊的想。
與之相對的,木雲天卻變得悠閒自若起來,還有心情和蕭劍說笑。
就在這時,一個高壯的姑娘上來了。
只見這姑娘虎背熊腰,眼如銅鈴,咧嘴一笑,拍了拍手,輕而易舉就提起了石墩子,並舉着石墩子在臺上走了一圈。
木雲天的臉色明顯又變了。
我想像了一下,木雲天的懷裡小鳥依人的伏着這個虎背熊腰的女人,頓時暗笑到差點內傷。
蕭劍的嘴角一直在抽搐,臉色怪異,很明顯也在拼命的忍住笑。
木雲天沒好氣的道“蕭劍,你想笑就笑。”
“哈哈哈……”
他的話音剛落,蕭劍立刻噗地一聲哈哈大笑起來。
他大笑道:“雲天,我實在忍不住,容我笑一會兒。”
木夫人卻嘆了口氣,說道:“聆音,以往我爲雲天不知道提了多少門親事,他總是一個姑娘也瞧不上,否則我怎會出此下策?希望這次過後,我再爲他安排親事,他能老實一點。”
我明知故問道:“夫人認爲這次比武招親會找不到一位如意的少奶奶?”
木夫人點頭,說道:“如果都是像這位姑娘一般的身材模樣,不要也罷。”
我們說話間,那邊木雲天終於親身上場了。
壯姑娘壯是壯,只是空有一身蠻力,腳步笨重遲頓,木雲天只一招就把她踢下了擂臺。
衆姑娘尖聲叫了起來,四散避開。
木雲天負手而立,朗聲道:“各位姑娘請回吧,比武招親到此爲止。”
“慢着!”
忽然響起了一個嬌喝聲,聲音聽着還在遠處,瞬息之間,一個紅雲似的人影燕子般從衆人頭上飛掠而來,輕飄飄地落在了木雲天面前。
只見這位姑娘火焰似的披風,裡頭也是紅衣勁裝,面容嬌俏,英姿颯爽,抱拳道:“木雲天,本姑娘前來領教你的高招,還請不吝賜教。”
我看得清楚,木雲天神色一怔,竟然沒有答話。
木夫人霍然站了起來,似乎也十分吃驚。
我忙道:“夫人,怎麼了?”
木夫人怔了片刻,搖搖頭,又坐了下來,沒說什麼。
只有蕭劍鎮靜自若,反而靜靜地露出了微笑。
我肯定了一件事,三個人認識這位姑娘。
果然,只聽木雲天低聲叱道:“胡鬧!”
紅衣姑娘卻叫了起來,大聲道”怎麼?你不敢和我比?”
木雲天怒聲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紅衣姑娘任性的道:“我不管!我就要和你比!”
木雲天無奈扶額,顯然對這紅衣姑娘十分頭痛,妥協道:“我們回去再說。”
“你不和我比……”
紅衣姑娘卻不依了,一個字一個字的大聲道“我就立刻嫁給你!”
“你要嫁給他,得問我答不答應。”
這話當然不是木雲天說的,衆人聞聲齊齊擡起了頭。
隨着飄渺空靈的語聲,不知何時,從哪個方向來,只見空中忽然飄下來一個女人,白裙飛揚,宛如九天仙女降落人間。
只見她臉上居然蒙着一方白色的紗巾,身材婀娜,風姿卓約。
雖然瞧不清楚面目,但是亭亭玉立在擂臺中央,風姿之美,比之紅衣姑娘又不知強了多少。
我心中一凜,這女人能在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出現,武功雖不知如何,但輕功之高,絕不在我之下。
紅衣姑娘嬌靨氣得鐵青,罵道:“你算什麼東西?敢攔本姑娘的路?”
白衣姑娘銀鈴般一笑,說道:“多說廢話無益,手底下見真章。”
紅衣姑娘大怒,解下披風,紅雲似的向對方罩去。
白衣姑娘飄飄然地倒退,手上突然多了一條長長的白色絲帶,手腕一甩,絲帶靈蛇似纏向紅衣姑娘的脖子。
紅衣姑娘大吃一驚,仰身險險避開。
“住手!”
被兩個女人爭搶的木雲天閃身上前,輕而易舉的伸手抓住了白衣姑娘的絲帶。
以我的目力,我竟然也看不出他用的是什麼手法。
白衣姑娘的絲帶,以我的身手也可以抓住,卻沒有這麼輕鬆,因爲絲帶看似飄飛,實則快如閃電。
木雲天這一出手,我才知道他的武功很可能比我高得多。
只聽他沉聲道“這位姑娘,你突然出現,又意圖傷人,是何居心?”
白衣姑娘一怔,絲巾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她沉默片刻,才說道:“既然你幫她,今天就算了,後會有期。”
她說着,從木雲天的手腕中抽出了絲帶,飄然飛起,飄過了臺下的衆人,白裙翻飛間,片刻就去得遠了。
她來得突然,去得也快。
紅衣姑娘一臉氣呼呼,跺腳道:“便宜她了!”
木雲天劍眉一皺,說道:“你不是她的對手,逞什麼能?你要是傷到了,該怎麼辦?”
紅衣姑娘一把攬住他的手臂,笑道:“我就知道雲天哥哥關心我,怕我受傷。別生氣了,我們走吧。”
就這樣,這場比武招親,莫名其妙的結束了。
回木府後,我才從福伯口中知道,這紅衣姑娘是木夫人親妹妹的女兒,木雲天的表妹,叫宮小紅。
至於那位神秘地白衣姑娘,誰也不知道她的來歷,估計是木雲天不知道何時惹下的桃花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