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江思考了片刻，“我知道有這個人，他曾是齊燮元的愛將，現在是治安局總務處的處長，軍統對他的態度很不明朗，戴局長一直想拉攏他，哼，但他好像很不領情，這次我們的江面劫貨行動的失敗，就是太過於信任他，”林之江顯得有些激動，“季雲天辦事不利，結果讓孔慶文把我們全算計了。”
高橋點了點頭，突然又轉移話題，“西南俱樂部的老闆劉麗英跟你們有接觸嗎？”
“劉麗英？”林之江皺着眉頭使勁在腦海中搜索這個名字，他也是曾經從周紅的那裡聽到過這個名字，“沒有印象。”
“好吧，林先生，我就不打擾你了，我代表影佐將軍對你的忠誠表示感謝，好好養傷，”高橋離開了病房。
影佐的手裡拿着剛纔與林之江的談話筆錄，他認真地看着上面每一個名字，每一個地址，那是林之江爲了表達投靠的誠意而供出的名單，上面有軍統南京站和國民黨南京黨部一些重要人物的名字和聯絡方式。“這個林之江的確很有價值，名單上的人要儘快落實，你安排人員組織抓捕，”影佐說道。
一旁的柳尼娜點了點頭，“好的，抓捕的事情我們不便出面，是不是交給治安局？”
“可以，讓公安局配合治安局，”影佐命令道。
一個陰謀又在柳尼娜的腦子裡產生，“我看，抓捕的事情就交給孔慶文吧。”
影佐看了她一眼，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他把手中的談話記錄交給了她，“好，你來安排吧。”
“那這個林之江如何處置？”柳尼娜問道。
影佐思考片刻，“先讓他暫時留在我們這裡，等他養好傷後，把他送出去，不要把他安排進治安局，那無異於殺了他，軍統的人是不會放過他的，”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他對我們還有用，不能讓他死，就讓他去76號，交給丁、李二人處理吧，畢竟他是搞特工的，對於暗殺等事還是熟悉的。”
柳尼娜轉身走出影佐的辦公室，找到高橋，詢問了一下談話的細節，兩個人擬出了一份交由治安局方面抓捕的人員名單，在這份名單裡，柳尼娜和高橋作了手腳，一些愛國人士也位列其中。
晚飯時，柳尼娜和周紅一起用餐，柳尼娜對她的誘降大加讚歎，周紅面帶笑容，始終一言不發。“周紅，怎麼了，怎麼看你這麼疲憊啊？”柳尼娜關心地問道：“是啊，這兩天你一直呆在醫院，也沒休息好，回去後多休息幾天。”
周紅突然問道：“你們想怎麼處置林之江？”
“他提高了很多有價值的情報，但我們還要覈實，將軍的意思是讓他在這裡養傷，其他事情等以後再說，”柳尼娜回答，“我知道，對於這樣一個沒有尊嚴的人，你是不會垂青的，你放心，他一出憲兵隊，就不會再見到你了。”
周紅輕輕地點了點頭，她強作鎮靜吃完晚飯，一個人走出了憲兵隊。
晚上八點半，孔慶文和孫瑰婷一起吃完晚飯，打着傘走在回治安局的路上，雨還在下着，淅淅瀝瀝的，路上沒有行人，昏暗的路燈下映襯出雨的輪廓，籠罩着黑暗的蕭瑟，天地間一片混沌，讓人感到壓抑。
就在臨近治安局門口不遠處，朦朧間，在路燈的映射中，孔慶文看到一個人慢慢地在雨中走着，沒有打傘，渾身已經溼透，不，不是在走，應該是一步一步地挪着。兩人緊走幾步，“是周紅，”孫瑰婷低聲叫到，“她怎麼……”孔慶文快步跑了過去。
的確是周紅，她從治安局出來，就這樣一個人走回了治安局，寒冷的雨滴讓她的心也冰涼如雨，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林之江的叛變，可他的叛變與自己又有很大的關係，天吶，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她彷彿聞到了空氣中即將到來的血腥。從未有過的無助、沮喪，甚至是懊悔，一個弱小的女子是無力承受的……
一把傘出現在頭頂，她竟然全然不覺，依舊慢慢地踱步，全身已經溼透，雙手無助地抱着自己的雙肩，她的思緒就像這場雨一樣，迷茫而又冰冷。
孔慶文並沒有打斷她的沮喪，手擎着雨傘，跟着她慢慢地行走，孫瑰婷遠遠地在後面跟着，直到走到治安局的門口，孔慶文見周紅仍在無意識地往前走，才輕聲喊住了她，“周小姐，你要去哪？”
周紅聽到聲音，猛然間回到了現實，她慢慢地扭過頭看了孔慶文一眼，心底的酸楚再也忍耐不住，眼淚奪眶而出。隨即轉身向治安局大門走去，孔慶文陪着她一直進入一樓大廳，“孫秘書，你去照顧一下週小姐。”
孫瑰婷點點頭，一聲不吭地扶着周紅走上樓梯。
晚上快十點的時候，一陣輕巧的敲門聲把孔慶文從牀上拽了起來，孫瑰婷走進屋，剛要說什麼，就被孔慶文打斷，“我的傷還沒有好，我現在只想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我不想過問。”
孫瑰婷把要說的話噎了回去，瞪了他一眼，“你不想問問她的情況嗎？”
“不想，”孔慶文的回答乾脆利索。
“爲什麼？”孫瑰婷問道。
“因爲她什麼都沒對你說，因爲你什麼也不知道，我何苦要問呢？”孔慶文回答。
孫瑰婷無奈地嘆息一聲，承認了孔慶文的判斷，“唉，女人真的不容易啊。”
躺在被窩裡的孔慶文突然轉過頭看着孫瑰婷，從嘴裡冒出了一句：“孫小姐，那就請你做一些容易的事，比如去睡覺，”說完又把頭轉了回去。
身後傳來孫瑰婷關門的聲音。周紅這個人，孔慶文一直心存疑慮，表面上她是治安局的職員，暗地裡她又是日本人安插進治安局的耳目，可孔慶文覺得，這個女人一定還有第三種身份，從上次在憲兵隊裡的智鬥，他就已經隱隱約約感到了一些倪端。
周紅今天的狀態的確很反常，她一定是從憲兵隊回來，她一定得知了一些情況，也許跟被捕的林之江有關，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說明周紅與林之江之間也有着關係，可會是什麼關係呢？難道周紅是軍統的人？看她的表情，林之江應該是出事了。孔慶文大膽地猜測着。
周紅此刻正一個人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裡，溼漉漉的頭髮還在滴水，房間裡沒有開燈，黑暗中她的思緒翻滾，怎麼辦？去通知軍統南京站的人？可自己只知道那一個交通站，而且那裡在出事後已經沒有人了。
她想到了孔慶文，對，日本人也許會把抓捕的任務交給他，可以從他的手裡拿到抓捕名單，把名單傳遞出去，把損失降到最低。
周紅用力地擦了一把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