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尼娜和周紅交談結束的一個小時後,林之江被擔架擡進了憲兵隊的醫療室,日本軍醫對昏迷中的林之江進行了救治,柳尼娜安排好了一切,轉身走出了病房。不大會的功夫,周紅一個人站在了病房門前,她穿着一身合體的旗袍,她的一隻手慢慢地扶到了門把手上,這扇門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得彷彿隔開了兩個世界。
門,終於被推開了,一股藥水的味道撲鼻而來,病房裡的陳設很簡單,雪白的牆壁,雪白的牀單,雪白的繃帶,還有周紅雪白的思緒。病牀上,病人昏迷着,頭纏着繃帶,鼻腔裡插着一支氧氣管,他緊閉着雙眼,眉頭緊鎖。
周紅一步步慢慢地走了過去,由於頭部纏滿繃帶,臉部眼中輿情變形,她使勁地辨認着牀上的這個人,殘酷的現實徹底打破了周紅心頭那一絲絲的僥倖,她感到心頭一陣冰冷,這種冰冷立即蔓延到全身。是他,林之江!
周紅就站在牀邊靜靜地看着林之江,許久她才坐到牀邊的椅子上,她拿起一旁的手巾,輕輕地擦去他臉上滲出的汗,隨即又端起水杯,湯匙伸到他乾涸的脣邊……
整整一個晚上,林之江都沒有醒,整整一個晚上,是緩慢滴下的注射液陪着時間一起流逝。這一夜,周紅考慮了很多,如何解釋自己出現在憲兵隊的原因,如何救出林之江脫離虎口,如何和他一起騙過日本人得到他們的信任,甚至想到如果林之江叛變,如何結束他的生命。
10月28日,早晨8點,憲兵隊醫療室。
林之江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剛剛清醒的他就感到渾身的疼痛,這讓她覺得自己還活着。他看了一眼周圍,意識到是在醫院裡,他突然聞到了一種久違的香水味,他掙扎着努力地擡起頭,猛然間,他看到了一個人正趴在自己牀尾小憩,一個女人,熟悉的髮型,熟悉的背影,熟悉的香水味,驚喜之餘,他又恢復了冷靜,她咱們會出現在這裡?!
林之江慢慢地把頭平放在枕頭上,病房裡很安靜,窗外的樓下一定是一條馬路,偶爾會有人走過時發出交談的聲音,但都是日語,他沒有去叫醒一旁的周紅,他在努力地思考着,他在想着發生的一切。
周紅醒了,她看到睜着眼睛的林之江,她慢慢地坐正了身子,捋了捋稍稍凌亂的髮髻。
“對不起,”林之江輕聲說道,可沒等他說出下面的話,周紅的食指就壓在了他的脣上:“你什麼都不要說,”周紅湊近他的耳邊,“事情並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樣。”
林之江轉過頭,周紅把手指收回,隨手拿起了牀頭櫃上的一個蘋果,認真地削起皮來,“這裡是憲兵隊的醫療室,你還在日本人的手裡,很高興你還活着,一切都過去了。”
林之江緊皺着眉頭,默不作聲。“我的真實身份是日本重光堂的間諜,”周紅擡眼看了看他,林之江的目光如炯。“多年前,我被秘密派到軍統局竊取情報,這麼多年是我一直在欺騙你。”
林之江閉上眼睛,輕輕地搖着頭,“你在撒謊!”
“無論你是否原諒我,可這都是事實,”周紅的語速輕柔,“你可以想一下,從你來到南京站的第一天起,針對日本人的重要破壞行動,沒有幾次是成功的,而且南京站很多你的弟兄們都被日本人抓捕,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啄木鳥行動的慘敗,軍統南京站的摧毀,難道你就不……”
“你別說了,”林之江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一切都過去了,這一切都是虛幻的,是我太傻了,沒有認清你的真實身份,”林之江苦笑幾聲,“什麼都是假的,可你知道嗎,周紅,我對你的真心永遠都不會假,我也許活不了幾天了,很感謝你能來見我最後一面,”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林之江轉過頭,發現周紅的脣邊掛着淚,滴落在手中剛削好的蘋果上,他的心頭不免有些酸楚,“來南京的時候,我就料到了是這個結局,可我不後悔,因爲我遇到了你,到現在我才明白,爲什麼你對我的追求置之不理……不說了,你走吧,時間久了對你不好。”
周紅把切好的一片蘋果伸到他的嘴邊,“我想救你。”
這句話彷彿一股強大的電流擊中了林之江,他猛然轉過頭,嘴脣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周紅可能會被偷聽。
周紅搖搖頭,“這裡是日本人自己的醫院,沒有竊聽設備,”她把蘋果塞進林之江的口中,“日本人並不知道我和你的關係,讓我來誘降你,可我不想讓你也成爲和我一樣的人,所以我想救你出去。”
林之江滿足地笑了笑,眼角流下淚滴,“我明白,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他正想說下去的時候,走廊裡傳來腳步聲,隨即房門被推開,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他徑直走到牀邊,認真地把林之江的身體檢查了一番,又和周紅用日語交談一番,隨後就轉身離去。
周紅站起身,我去打點水給你洗洗臉,林之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周紅不得已又坐下,“你爲什麼要救我,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他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笑意,“告訴我,你也愛我……”
周紅的臉微微一紅,端起臉盆急匆匆地離開房間。林之江看着她的背影,一種從未有過的甜蜜在心頭蔓延,他甚至開始憧憬以後的美好生活。
周紅端着臉盆走過走廊,走過一扇窗,走過兩個人的眼睛。“尼娜,你爲什麼不在病房裡安裝竊聽器?”影佐問道。
“沒必要安裝,一個女人去誘降一個男人,最好不要去竊聽,周紅的誘降課是我親自教授的,我對她很有信心,”柳尼娜的臉上寫滿了肯定,“女人去誘降男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母性的體貼和女性的溫柔,這兩點,周紅都具備。”
“呵呵,”影佐點着頭,“說得好,而且我看現在周紅似乎已經得手了,”周紅端着打好水的臉盆又一次經過窗前,“尼娜,你的能力遠遠地超乎了我的想象,總會給我驚喜,”影佐邊說着邊把手伸向柳尼娜的腰間。
柳尼娜故意扭動了一下腰肢,靠在影佐的肩頭,“那我的能力和孔慶文比呢?”
“孔慶文是條狼,而你是條蛇,一條美女蛇,”影佐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