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0日,一場秋雨讓南京城顯得蕭瑟,街道上冷冷清清。午後的窗外依舊淅淅瀝瀝,孔慶文推開窗戶,一股清風吹進屋內,有一些深秋的冰冷。
已經三天了,日本人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孔慶文的內心逐漸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無所事事的養傷讓他心神有些不寧。孫瑰婷進來時看到他正站在窗前看着淅瀝的雨景,口中唸唸有詞,“唸叨什麼呢,我的孔大處長?”
孔慶文依舊在念叨,片刻後他纔會過身,“心經。”
孫瑰婷撲哧笑了出來,“沒想到你還是個信佛之人。”
孔慶文倒背雙手仍舊把目光投向雨中,“觸景生情吧,呵呵。”他突然轉過身,“怎麼,又要換藥了?沒必要一天換三次吧!”
孫瑰婷準備着藥品,“如果有必要,一天換十次。”
林之江也在換着藥,他的傷勢已經見輕,護士走後,他一個人靜靜地躺在病牀上,幾天來,他的情緒很不穩定,這一切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難以接受,行動失敗,不慎被捕,周紅出現……他想找到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找到一個能讓自己承認現實藉口。周紅已經向自己攤牌,她是日本人的間諜,難怪行動會失敗,她隱藏的是如此之深,以至於自己一直沒有發覺。
堅持下去,難免死路一條,不,我不能當一個漢奸,我寧願死在日本人的槍口下。想到死,他的內心有一些痛,那就意味着自己將永遠無法和周紅在一起。
對,爲了她,活下去。爲了她,我寧願去做一切,漢奸又能如何,難道少了我一個,戰局就能改變嗎!
“……南京的戰局將發生重大的改變,”一間辦公室裡,柳尼娜正抽着煙,“周紅,剛纔我已經說了很多了,林之江是一個關鍵人物,你一定要把他爭取過來。”
“我會盡量爭取的,”周紅回答道:“但是我需要時間。”
“沒有更多的時間了,”柳尼娜打斷了她,“一個軍統南京站的站長失蹤這麼多天,軍統肯定會作出調整,多推遲一天,他的價值就會減少一天。”
林之江一個人努力地坐起,他看着窗外的雨,他掙扎着下牀,試圖走到窗邊,周紅輕輕地推門而入,她見狀慌忙地疾步上前扶住了他。
“我想到窗邊透透氣,”林之江的聲音顯得虛弱。
周紅扶他走到窗邊,“換過藥了?”
林之江點點頭,“我感覺好多了,說實話,真想就這麼病下去,這是我和你相處最親近的幾天……”
“別說了,”周紅打斷了他的話語,她知道林之江對自己的感情,也正是這種感情才讓自己有救他出去的衝動,她不想看到林之江死在這裡。但也正是有這種感情,再加上自己承認日本間諜的身份,很有可能他會變節,投靠日本人。到那時,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滑向深淵,而深淵的盡頭纔是真正的死亡。
“我正在想辦法救你出去,”周紅繼續說道:“我需要你儘快地養好傷。”
林之江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可能,日本人是不會給我更多的時間的,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周紅疑惑的目光看着林之江。“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不勸我投降,難道你來不就是這個目的嗎?”林之江的目光犀利,“要麼死在這,要麼活着走出去,”林之江轉過身,雙手扶住周紅的雙肩,此刻的周紅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和你一樣,成爲日本人的間諜,就能活着走出去!那樣,對你我都好,”林之江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周紅彷彿墜入冰窟之中,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難道真要爲了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不,那樣就太愚蠢了,那樣不僅林之江走不出去,連自己都會暴露,不,不能冒這麼大的風險。
周紅在腦海裡使勁搜尋合理的勸解,可都是徒勞的,以自己對林之江的瞭解,他的決定一旦做出,就很難改變。
“你,決定了?”周紅冷冷地問道。
“怎麼了,周紅,我和你成爲了一樣的人,我和你之間不再有任何秘密,難道你不高興嗎?”林之江對她的表情大感疑惑。
周紅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感情會讓一個人失去什麼?理智、尊嚴、人性?此時的周紅真想一槍打死麪前的這個男人。
下午4點,林之江躺在病牀上,高橋坐在牀沿上,一名負責記錄的日本兵站在一旁,在他的本子上已經密密麻麻記錄了好幾頁內容。
“林先生,我很高興能看到你與我們配合的真誠,你剛纔所說的情況,我們會去核實,”高橋滿臉的笑容,他站起身對一旁的日本兵用日語說道:“下面的內容就不要記錄了,你去把記錄送給將軍。”日本兵轉身離開。
“林先生,這兩天你受苦了,”高橋走到了牀尾,“但願我們的周小姐對你的照顧還算滿意。”
林之江微微點頭。“你以前認識周小姐嗎?”高橋突然問道。
林之江猶豫了一下,“認識。”
“哦,你從什麼時候認識周小姐的?”高橋臉上的笑容僵硬住了。
一個念頭從林之江的腦海裡閃過,高橋爲什麼會這樣問,難道他不知道周紅是他們安插在軍統南京站的間諜嗎,爲什麼他所說的和周紅所說的不一樣呢,他們倆到底是誰在撒謊,撒謊是這個人難道是在掩飾什麼嗎?不,高橋不像是在有意試探,可週紅爲什麼要對自己撒謊呢?林之江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卡住了一樣。
他故作思索,“讓我想想,那是在半年前,我剛來到南京……”
高橋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眯縫着眼睛盯着林之江。
“你知道,我們必須要了解自己的對手,”林之江找到了合理的回答,“周小姐的美貌是治安局有名的,而且我們瞭解到,她是治安局的發報專家。”
“你跟她交往過?”高橋繼續問道。
“沒有,”林之江苦笑着搖了搖頭,“呵呵,我認識她,她可不認識我,哦,還有那個有名的小辣椒孫瑰婷,還有一個秘書叫……哦,叫張慧慧,也是長得不錯的,呵呵。”
高橋也大笑起來,“沒想到林先生對女人倒是很有研究啊。”林之江心頭的石頭終於落地,“這個治安局真是美女與雲,藏龍臥虎啊。”
高橋點點頭,一臉的嚴肅““有個孔慶文,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