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神子……
聽到這四個字,夜輓歌便是渾身一震,心中涌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苦痛。
她並非怕死,而是不由聯想到了阿九要殺她的那一幕。
對於阿九要殺她,她一直存着疑惑,如今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麼?
爲了恢復南若悠的壽命,所以要殺她?
她忽然想起慕容瑾玹所說過的一句話:若你知曉,這世上有一人生着,你便是活不了,你當如何?
當時,她一直以爲,慕容瑾玹的意思是指她若是活着,阿九便會死,但此刻聽李柔柔說完這些,她倒覺得那個會死的人不是阿九,而是南若悠。
南若悠不惜耗費三十年的壽命催化藥材,來救阿九的性命,這件事,她自是不會陌生?
之前,龍吟九爲了救她性命而耗盡玄力,傷重昏迷不醒。花陌言曾言,想要救他,需得一味千年玄靈芝,可那千年玄靈芝卻是十分難得,且爲了給她煉製滌玄殤的解藥時便早已耗盡。之後,她費盡心思的在切磋大會中取勝,只因那切磋大會的前三獎勵正好就有這一味千年玄靈芝。
千年玄靈芝沒有拿到,但龍吟九的傷,卻因回了一趟聖域天府之後便治好了。不難聯想,這其中定是由南若悠使用木系玄力,爲他催生了一顆千年玄靈芝,治好了他的傷勢。
可這件事,阿九對她卻是敷衍相告,並沒有說過南若悠在這其中插了一手,而對此,她也沒有多想。
仔細想來,這其中的確有太多的貓膩。
阿九對她的隱瞞頗多,有許多未解之謎,他都沒能實言相告,他說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也一直選擇相信他,體諒他。
可是,究竟是有怎樣的苦衷,不能讓她知曉?莫非真如李柔柔所言,那苦衷便是要殺了她,爲南若悠續命?
不對,如果真是爲了殺她,一開始爲什麼不動手?又爲何要弄出一個假的神子?又爲何要對她表露情誼,與她交往?
但既然選擇與了她交往,還找出一個假的神子來代替她,又爲什麼到了最後,還是要出手殺她?
聽了李柔柔的這番話,夜輓歌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怎麼也擰不靈清,矛盾太多,以至於她根本無從下手。
想要全心全意的相信阿九,但是近日來所看到的,聽到的,卻都與她一開始認定的事實相差甚遠,而一旦她開始懷疑,又會因爲那人對她的情對她的義,而否決自己的疑惑。
再思考下去,腦子裡真要成了一團漿糊,夜輓歌只得擡起頭來,打斷了一旁還在爲自己的計劃侃侃而談之人,“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李柔柔聞言,卻是一陣沉默,目光擡起又落下,周而復始幾遍後,一聲重重的嘆息,“終是瞞不住你。”
夜輓歌挑眉,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夜,其實我已經知道,你就是真正的神子了。”李柔柔盯着她,平靜而言。
夜輓歌卻是不免大驚失色,她是如何知道的?
“你很意外吧?畢竟……你一直將自己的身份隱藏得很好。”李柔柔微微一笑,瞧着她目露警惕之時,忙道:“我說這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要證明,我並非是聖域天府派來的人。”
藏於桌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夜輓歌微微眯起眼眸。
這丫頭,好生敏感,居然察覺到了她的心中所想?
的確,方纔那一瞬,她已是對李柔柔產生了懷疑。以阿九和南若悠的手段,又如何會讓一個李柔柔知曉這個天大的秘密?再加上,李柔柔的出現,實在是巧合得很,方纔的那些話,看似在單純的吐露真相,卻無一不在顛覆她對阿九的認知,同時也在衝擊她對阿九的信任。
她甚至要懷疑,這李柔柔是不是南若悠給派來的。
“其實若非知道你纔是真正神子,我也無法將聖域天府的秘密調查得這麼清楚……”
李柔柔垂下眸子,便是娓娓道來。
原來,李柔柔會被誤認爲是神子,還真與她有着脫不開的關係。
之前在玄火塔,她無意中救了李柔柔的性命,卻讓李柔柔的體內,殘存了一絲來自於她身上的朱雀神力。正是這道朱雀神力,令司空易與陌纖塵,均是堅信李柔柔爲命定神子。
李柔柔被帶回了聖域天府後,聖域天府的人便是緊羅密佈的督促她進行修行,希望她能覺醒朱雀神力,可遺憾的是,卻沒有任何的成效。
之後,隨着自己境遇的變化,李柔柔開始有了警惕之心,一面調查這中間的緣由,一面卻也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神子。
正巧那日,龍吟九與南若悠自白虎國歸來之後,便是發生了爭吵,而爭吵的內容,便是因爲神子一事。
李柔柔有心調查聖域天府的秘密,在二人爭吵時,便是在外偷聽,卻也不敢離得太近。只依稀聽到他們提到“你爲何不讓我殺了夜輓歌”、“奪取聖獸之力”以及“不然如何能恢復你的壽命”之類的話語。
這幾句話聽得不太真切,而且一開始根本無法聯繫起來。但南若悠的特殊能力,在聖域天府已不是秘密,南若悠耗費壽命獲取藥材爲了龍吟九療傷一事,也一直被聖域天府的人所津津樂道。再加上,李柔柔隱隱也逐漸發現了自己體內富有朱雀神力的由來……
在經過無數的推測與論證之後,李柔柔終是將聖域天府的秘密推測了出來。
“沒想到,你救了我之後,竟是生出了這麼多的是是非非。而經過你體內的朱雀神力洗禮之後,我便隱約能夠感知到你的所在。所以,在九天聖君將我拋棄在青龍國後,我便是在拼命的尋你,爲的……就是想要你能參與我的計劃。”
說完這些後,李柔柔忍不住一聲長嘆,“那計劃中,我的確是爲自己謀了利益,但於你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知道了聖域天府的這個秘密之後,你也當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
夜輓歌沉默,此刻她當真不知該如何作論了。
原來,李柔柔的信任並非是毫無條件的,而且她此番拐彎抹角的接近,也帶有明確的目的性。
李柔柔的這番話,她自是將信將疑,既不否定,卻也沒有完完全全的肯定。那些個推論,有理有據,雖有疑點,卻又有說得通的地方,而且牽扯了太多似是而非的事情,叫人不能不信。
“所以,你在街上乞討,也只是爲了引我上門?”夜輓歌擡起頭來,那柔和的神色,已是冷了不少。
李柔柔搖頭道:“乞討是真的,我的確身無分文,本想的是攢夠盤纏去尋你,卻不想竟是將你給等了過來。”
“一開始,你沒有直言,是怕我對你不信任?此刻坦白,反倒是要打消我的顧慮。李柔柔,我以前還真是小看你了。”夜輓歌不禁失笑,只可惜那笑容不達眼底。
一開始,她認爲李柔柔只是一個單純又懂得感恩的小姑娘。接觸一段時間過後,她又發現這丫頭其實不似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這丫頭有野心,有夢想,也懂得如何去拼搏,去奮鬥。
如今看來,她識人的眼光倒是沒甚差錯。
以前,她不願與李柔柔交心,是因爲她不擅於處理人際關係,常年行走於黑夜之中,過着孤冷無依的生活,讓她習慣了一個人,也習慣了對人保持一定的猜忌與戒心,所以,她很難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表露而出。
李柔柔的刻意接近,令她心存戒備,李柔柔的單純示好,也令她感到了壓力。
她知道,自己與李柔柔的性子相差甚遠,再加上她身份的特殊,所以,她覺得,與這人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爲好。
而今日一見,她本是要顛覆自己的從前所想,來與眼前的這姑娘交一次心,卻不想,談了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便是讓她徹底的失了這念想。
也罷,到底這人與人之間,還是以利益居多的。
不過,知曉對方之舉是抱有目的,反倒是讓她安心了。因爲互幫互利,纔是她最擅長的交流方式。
“人總是會變的,經歷的多了,自然而然,便會知道自己真正要做的是什麼。”李柔柔莞爾一笑。
“你的目的和計劃我都已經明白了,但還有幾日的時間,我想再考慮考慮。”
嘴上雖是這麼說着,其實夜輓歌心中已是有了其他的打算。
看來,九王府是非去不可了,而且,一定要趕在大婚當日之前。
“對不起,你一定覺得我是利用了你吧?”
她的冷漠,令李柔柔透着幾分侷促和不安。
“現在說起這些,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你有難處,我懂,況且正如你所說,這計劃,於我而言,也是有利得很。”微不可查的一聲嘆息過後,夜輓歌只覺得一陣心累,便是站起了身,“我會給你另開一間客房,待我考慮清楚了,自會給你答覆。”
該問的已經問清楚了,該說的也已經說清楚了,她也不想再跟李柔柔做什麼姐妹情深的交流了,不過都是些表面功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