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九歌是被一股誘人的香味勾醒的。
她睜着一雙惺忪的眼,瞧見房間的大門敞開着,而那本該睡在牀上的人則坐在桌前吃着一碗疙瘩湯。
香濃的味道引得龍九歌饞蟲蠢蠢欲動,她動了動僵硬的身子,帶着幾分討好的笑意問道:“早上了?”
地下宮殿中不分晝夜,但這人已經醒來而且還在吃東西,想必應該是到了早上了。
玹歌面無表情的掃了她一眼,“中午了。”
這人,怎麼就喜歡擺一張棺材臉?
龍九歌皺眉,“你怎麼不叫我起來?”
玹歌冷哼了一聲,“我沒有叫你起牀的義務,況且我需要你來找出那個幕後黑手,所以有必要保證你充足的睡眠,我可不希望到時候你以睡眠不足導致腦子不清醒的藉口來搪塞我。”
龍九歌一怔,她有這麼不值得人相信嗎?還有,這傢伙難道看出她昨晚所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若是如此的話,他又爲什麼願意放過她?
事實上,她現在的確無計可施,那所謂的“幕後黑手”根本就不存在,她要上哪兒去給他找出這麼個人呢?不過,他不着急,反倒是如了她的願,她就有時間好好想一想應付的對策了。
“咳,昨夜你睡得早,所以我沒來得及跟你說,其實那個人不是我隨隨便便就能見的。那個人的手下,與我七日傳一次信,上一次見面是在前天,所以你想打探出那個人的身份的話,只有再等上五天了。”
臉不紅心不跳的撒着謊,龍九歌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玹歌一聲嗤笑,卻是沒有做出任何迴應。
這……這是什麼態度?不相信?還是默認了?
龍九歌心裡打起了小鼓,但對方沒有做出任何表示,也算是暫時認可了她的話。
七天的時間,她可以好好琢磨如何逃跑!
玹歌不多時就吃光了,然後拂袖起身便往屋外走去。
龍九歌一宿沒吃飯,這會兒早就餓得兩眼發昏了。可身爲階下囚的身份,她還不會厚臉皮到去要飯吃,而且,她覺得如果她開了這個口,這壞心腸的棺材臉一定會再次藉機羞辱她……
昨天那一腳,她記着呢!
本以爲“看守”一走,她多少能鬆一口氣,好好計劃如何逃跑了。然而,那人剛走出屋子沒多久,她屁股下的地面便是詭異的扭曲了一下,一股奇異的力量推動着她跟在那人的屁股後面。
不就是個修行土屬性玄力的玄武師麼?用得着這麼顯擺?
龍九歌表示很不屑,但比起對方拿根繩子牽着她走,還是這樣的方式比較能讓她接受。
前面那人慢悠悠的走着,竟是往書房的方向。
再次來到這個使她境遇大變的地方,龍九歌心情很是微妙,擡頭看着那滿滿一櫃子的書,她扁了扁小嘴,不知道這人帶她來這是要做什麼。
讓她意外的是,玹歌什麼都沒做,他只是坐在書桌前,執起筆墨,在宣紙上描描畫畫起來。
書房中點着一盞琉璃水晶燈,相比整座地下宮殿詭異陰森的氣氛,此刻這燈中溢出的溫潤光線讓人感覺舒適溫暖,而這樣的光映在那人完美到足以稱之爲妖嬈的臉上,更添幾分姿彩。
桌前那人表情極是認真,而他的動作也很是熟稔,似乎這樣的行爲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龍九歌大約瞧出對方似乎是在作畫,而那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以及極爲專注的神情,讓作爲欣賞人的她,心跳莫名的加快了幾分。
生活在這樣一座地下宮殿中,又與罪不可恕的魔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對靈藥學頗有研究,且佩戴着象徵青龍國皇室的玉佩;外表冷漠無情,能輕易的說出一些殘忍的話來,卻又有着這般雅緻的愛好,喜歡作畫?
這個男人身上的迷真是越來越多了。
自小便對所有未知事物擁有着濃郁好奇心的龍九歌表示,她真的好想把眼前這人的一切一層一層的剖開,看看到底有一些什麼鬼名堂!
可這些,恐怕真的只能想想罷了。
撇了撇嘴,感到有些無趣的龍九歌伸長着脖子想去看那人到底在畫什麼,但由於角度的原因,她什麼也看不到,只能看到那人線條完美的側臉。
良久,他作畫完畢,先是自我端詳了一番,過了好半天,才捏起畫卷的兩角,輕輕一抖。
墨汁浸透紙張,讓即使是隻能看到紙張背面的龍九歌也能清晰的看出那上面畫的是什麼。
看清楚了畫上的內容後,她瞪大了眼睛,愕然的張大了嘴巴,滿臉的不置信,三個字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表舅舅?”
不錯,那畫卷上所繪製的是一個描畫極爲逼真的男子,那男子容顏絕美不可方物,渾身上下皆是散發着妖嬈嫵媚的氣息,尤其是他那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彷彿有點點光華從中流溢而出,讓人目眩神迷。
玹歌凝眉看向她,“你說什麼?”
龍九歌又是一怔,下意識的搖頭,“沒……沒什麼。”
玹歌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虛,不禁微微挑眉,“你認識他?”
龍九歌咬脣,“呃……”
爲了不惹麻煩,她下意識的選擇了逃避,可她不能理解自己爲什麼會有些怕了這棺材臉。認識便是認識,不認識便是不認識,她否認得那麼快乾什麼?重點是,爲什麼總讓這人瞧出來?
心裡把自己吐槽了個遍,但龍九歌很快眼眸一亮,心生一計。她很快鎮定下來,做出一副思索的樣子。
“其實,這個人讓我覺得有點眼熟……”
玹歌臉色一變,微微眯眼,而後拿着畫卷繞出桌子走到她面前,將那畫往她眼前一展,“看清楚些,你確定?”
捏着畫卷的指尖因過度用力而泛着一絲白,儘管他隱藏得很好,但龍九歌依然能看出來,他似乎很興奮,而且還透着一絲緊張。
龍九歌認真看了那畫卷一眼,此時此刻,她幾乎能認定這張畫裡的人,就是她的表舅舅——花陌言,這傢伙難道見過她失蹤的表舅舅?
龍九歌點了點頭,“我的確見過他。”
玹歌微睜着眼眸,顯然有些難以置信,可從這丫頭的反應來看,她的確有可能認識師父。而且,這丫頭不過剛及笄的年紀,如果她真的見過師父,也就意味着……
“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見到他的,他在哪兒?”
龍九歌眨巴了一下眼睛,假裝琢磨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小的時候在某個地方見過他一次,這個人相貌實在是特別,所以我一下子就記住了,至今都難以忘懷……”
玹歌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可你剛纔好像叫他……標久久?那是他的名字?”
這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龍九歌不免一愣,連忙搖頭道:“不不不,那是我在我表舅舅家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所以就下意識的喊了一聲表舅舅。”
玹歌立刻追問,“你表舅舅家在哪裡?”
龍九歌做出沉思狀,“這個麼,因爲當時年紀太小,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之前白虎國戰亂,表舅舅帶着家眷舉家遷移數次,也就漸漸與我孃親失去了聯繫……”
“……”
玹歌默了一會兒,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她。
這樣的目光令龍九歌有些發毛,她嚥了一下口水,小聲道:“我沒騙你。”
表舅舅早就失蹤了,可不就是與她孃親失了聯繫麼?過程雖有待商議,但結果是沒錯的!
“給我想,不管如何都要想出來。”
龍九歌卻是扁了扁嘴,“我還餓着肚子呢。”
玹歌不禁皺眉。
龍九歌咕噥着又道:“餓着肚子什麼都想不起來,而且被綁了整整一夜,我渾身上下都難受得很,晚上也沒睡好……”
話音未落,玹歌直接給她鬆了綁。
龍九歌努力壓下心頭的雀躍,站起來揉了揉痠痛的手腳,笑眯眯的攤手,“那麼,午膳呢?”
玹歌瞪了她一眼,那一眼極是不悅,彷彿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哎呀呀,餓得肚子好疼,腦子也不靈光了,那是在哪兒來着,我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龍九歌一臉虛弱的擡手扶額,還十分誇張的踉蹌了一下身子,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玹歌鐵青着臉離開了書房。
龍九歌知他是去給她準備吃食了,不由咧嘴一笑,雖是好不容易獲得了自由,卻也沒急着逃跑,而是轉身坐到了書桌前,翹起了二郎腿,打量着玹歌放回桌上的畫。
坐到這個位置時,她才發現書桌下方的格架裡還放了不少類似的畫卷,隨便挑出一張來看,都是同一個人的臉,只是姿態神情略有差別罷了。
而她也注意到,這些畫卷中還有着一個小男孩的身影,而這畫卷的背景,大多數是在地下宮殿中。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小男孩就是那棺材臉?
從表面上來看,那棺材臉比她大不了多少,畫中的小男孩也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從年份推測的話,是不是可以認爲她的表舅舅失蹤後,一直跟那棺材臉在一起?而之後,又再一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