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馬藺身體力行地實踐了什麼叫做“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傢伙屬於破罐子破摔型,艾可可有足夠的能力讓他潔身自好,可是如果艾可可撤手,他就會放縱自己到連命都可以不要。

艾可可和馬藺最近的關係到了有史以來的冰點,兩家的老人很不能置信他們的一番好意竟得來這樣的結果,最後只能嘆息着罷手。

艾媽媽和女兒單獨相處的時候,責備她:“可可,這次媽媽真要怪你,馬藺對你多好,你不要人家也不應該拖到現在啊!你讓我們以後怎麼面對你馬叔叔他們?”

艾可可不搭腔,過一會兒,說:“媽,我要跑個短途的採訪去幾天香港。”

“你不是在休假嗎?”

“臨時的。”

她會逃,如同過去很多次一樣逃走,不停下來,不聽他的消息,不想他的事情,彼此沒有交集。

艾可可走馬藺並不知道,隔好多天從父親嘴裡聽說,這次,他說:“爸,別提她了,您不想要個媳婦麼,我正在找呢。”

馬老爹心頭嘆氣,卻不敢再刺激兒子。

馬藺又有了新女朋友,這次看起來正兒八經的,□□的工作人員,國家公務員,兩人認識時間不久,他也是鮮花巧克力那樣追來的,女孩子說:“我爸媽想見你。”

馬藺說:“下次吧,下次。”

張誠說:“你完了,這個丫頭可不是玩玩的,怕你玩不起。”

馬藺說知道:“她爸是國稅局局長。”

他心裡面說:不是艾可可,是誰都一樣的,都一樣的。

那個不一樣的現在和幾個朋友在香港逛街,聽說社裡準備從巴勒斯坦撤一組回來,打電話過去:“我要去。”

三個字,擲地有聲,本來和馬藺開玩笑的以色列之行變成了真實的巴勒斯坦。

艾可可回家,和媽媽開玩笑一般地說起要去巴勒斯坦了,母親的臉一下子慘白,摸着她的頭髮,淚眼朦朧:“你就這樣折騰自己,這樣才行麼?”

艾可可反手抱媽媽:“你放心好了,我還去過伊拉克呢。”

去哪裡不一樣?對她來說,哪裡都一樣。

艾可可要去巴勒斯坦還是刺激了馬藺,那天他本來正經八百地準備陪着女朋友揚揚去見家長的,他當自己全明白了,有個好姑娘結婚就好,這不也很符合艾可可的指導思想麼?可他在街上買禮物的時候碰到了李娜。

李娜是個自來熟,很自然的跟他打招呼:“嗨,機場那個帥哥!”

馬藺莫名其妙的看着這個外表時尚的女孩子,身邊的女友挽着他的手錶情也是一片茫然。

“不認識我了?上次我們在機場見過,你去接艾姐,她還跟我打賭,我輸了100歐元呢!”

馬藺恍然大悟一般的“哦”一聲,與她握手,熱情但是疏離:“你也逛街?”

“對阿,我老遠說見這麼眼熟,我對帥哥一向過目不忘的。”

……

揚揚開始表現出被冷落的不高興,沉聲問:“馬藺,這誰啊?”

“她是……”

“哦,我是他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反正也是朋友拉,我叫李娜,對了,帥哥,你今天不去陪艾姐吃飯嗎?”

“不了,”馬藺伸手指指揚揚,“我要去她家。”

李娜這才仔細看了揚揚一眼,點點頭:“明白了,我說怎麼艾姐要去巴勒斯坦你都不去看一眼,原來,重色輕友了吧!”

馬藺的臉色一下子變掉,拉住李娜的手腕,手指的關節因爲用力分外的泛白:“你說什麼?她去哪裡?”

……

巴勒斯坦!!

電視裡總說那個國家不成國家地區不成地區的地方充滿了真正的陰影,汽車□□、自殺襲擊,脫不開這些,可可那個笨女人,要去那裡,寧願去那裡也不要和自己在一起。

馬藺像是沒聽見李娜呼痛,也沒看見揚揚變冷的眼光,繼續追問:“她不是休息到明年麼?爲什麼要去巴勒斯坦?那是女人去的地方嗎!!!”

……

李娜不笨,看出了其中的蹊蹺,用力掰開馬藺的手就算好了,對他說:“那你就去看一眼,走是肯定要走的了,還是她自己要求去的,這個是駐地任務,能不能回來誰也不能給你保票。”然後再看看揚揚,“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要弄清楚。”

李娜走後,馬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過幾分鐘,緩過神來,對揚揚說:“能不能改天再去你家?”

然後,沒等揚揚答應,跑向電動扶梯。

他怕,如果去晚了,她真的會走,而且更怕以後再也見不到那張讓他難過的臉。

馬藺到來,艾家兩老自動避讓,艾可可沒心沒肺地衝他笑:“來啦?我還以爲你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了。”

“你真要去巴勒斯坦?”

“還能有假?手續都辦好了。”

“爲什麼不告訴我?”

“馬藺,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覺得哪裡不好,耶路撒冷的風情也不是誰都能親眼目睹的,我可是會說阿拉伯語的。”

她的毫無所謂讓她忍不住反脣相譏:“對!耶路撒冷是吧,去伊拉克的時候說兩河文明沒見過,去蘇丹的時候說對沙漠沒有感性的認識,還有,巴基斯坦,黎巴嫩,伊朗……你還想見識什麼?艾可可!你有沒有見識過我的心?”

可可被他悲憤的眼神鎮住,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也想不到這會兒他回來興師問罪,這樣的激動。

“你去哪裡都好,我管不着,反正我也不是你的什麼人,你想想你自己,想想你爸媽,這把年紀了,你想過沒有?”

“可可,”他的眼神突然滲出濃烈的悲傷,褪去那種初始的憤懣,只是悲傷,“你看看電視就該知道那是怎樣的情形,我會害怕每天打開電視跳出讓人擔心的消息……”馬藺終於沒有把話講完,坐下來,低下頭,用手撐着腦袋,艾可可心裡也被潑進了濃烈的悲傷,像是被那種色彩從頭到腳澆了遍,走過去,撫他的頭髮,低喃:“你忘啦?我說過我會注意安全的。”

……

要走的人始終要走,誰也留不住。

艾可可一早起來去客房看馬藺,這傢伙昨晚死活留下來幫她整理東西,神神叨叨地說了大堆的話,簡直比媽媽還煩,但着實讓人溫暖。夜深的時候,可可說:“馬藺,太晚了別回去了。”

那傢伙眼睛一亮,馬上被可可接下來的話打敗:“睡客房去,我幫你鋪牀。”

兩個人小的時候一張牀裡都呆過,但馬藺卻一夜無眠,早早地起了,看見可可進來:“起來啦?等下我送你去機場。”

艾可可就對着他笑,蹦出一句:“您老就放心吧,別再囉嗦拉,我自己去機場,怕了你。”

終究是在家裡告別,她不要在機場哀哀慼戚彷彿向全世界宣告一種離別一種思念,寧願在家裡說再見,下次再見,還是在家裡。

這樣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