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芸娘在，陸離縱使心中泛起了驚濤駭浪，面上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他喊另一人“yao”大人，哪個yao，是朝中臣子嗎？
如果是，這人又是什麼身份？
陸離越發覺得這個姓yao的聲音很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
他太久不上朝了，和各個臣子之間已經生疏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倒也正常。
陸離想了想，他覺得耳熟的聲音，那多半是朝廷的一員了，且身份還不低。
畢竟，如果此人身份低的話，多半是沒機會和陸離多說幾句話的，自然也不會讓陸離覺得耳熟。
這樣一來，可供選擇的人就不多了。
陸離想了想，想到了工部尚書姚文熙。
他其實不太記得此人聲音了，但是若說滿足上面幾個條件的，也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陸離現在不能直接開門出去去驗證自己的猜想，只得先湊合聽着。
姚文熙沒想到自己會被監聽，含着怒氣說道：“迪爾坷加大人，你之前說過的事，我都一一答應且兌現了，你也不要太過分！這東西可是要掉腦袋的，我怕是瘋了，纔會幫你拿到手！”
迪爾坷加？
聽着這個名字，陸離轉頭看向芸娘。
芸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搖了搖頭：“陸公子，據奴婢瞭解，使臣中，沒有這個名字。”
和姚文熙語氣有些鮮明對比的，是被稱作“迪爾坷加”的使臣那慢悠悠的聲音：“哎呀呀，姚大人何必生氣呢。你都幫了我這麼多，再幫這麼一個……你們怎麼說它，無足輕重？對，無足輕重的小忙，應該不爲難吧？”
“你把這成爲‘無足輕重’？！它可是在皇上手裡的，縱使我有着天大的本事，也拿不到手！我告訴你迪爾坷加，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不該你肖想的，你還是趁早打消了念頭！”
“這麼說的話，姚大人是想要終止和我的合作了？哦天吶，在我們愉快地合作了這麼久之後，你居然中途反悔了？恕我直言姚大人，我不認爲這是一個很有信義的舉措。”
“不要強詞奪理，迪爾坷加，你若是繼續提出這些無理的要求……”
“姚大人，你之前答應與我合作的時候，怎麼不說我無理了？讓我想想……你都和我交流這麼久了，若是你們的皇帝知道了，他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吧？還有姚大人你，和你無辜的家人。多可憐吶，他們就要因爲你一時不明智的舉措，跟着你一起離開人世了，願上帝保佑他們……”
“迪爾坷加！”姚文熙震怒，“你什麼意思？”
“姚大人，你的聲音要是再大一點，都不需要我去告訴你們的皇帝，自然就會有人來懲治你了。”
姚文熙氣得說不出話來，陸離貼在門上，隱約能聽到姚文熙因爲憤怒而發出的“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
看樣子，姚文熙是和這個迪爾坷加有過什麼交易，甚至可能不止一次。
而現在，迪爾坷加提出讓姚文熙幫他拿一樣東西，聽姚文熙的意思，這件東西可能是由蕭靖馳親自保管的，一般人根本拿不到手。因此姚文熙感到後悔了，想要和迪爾坷加終止交易合作關係，卻被迪爾坷加反過來威脅，揚言要把此事告訴皇上。
但問題來了，姚文熙固然害怕自己犯了通敵叛國之罪被株連九族，但這迪爾坷加就毫無畏懼嗎？聽名字，他應該是北沙的使臣，使臣勾結大軒官員，甚至還鬧到了皇上的面前，他就不怕給北沙招來禍患？
他對姚文熙說的話，怎麼看都應該只是威脅而已，不可能當真的。
……吧。
想到迪爾坷加果決的語氣，陸離又有些不確定起來。
他憑什麼可以這麼有恃無恐啊？！
是篤定自己不會被北沙戰略放棄，還是壓根就是做好了極限一換一赴死的準備？但是，如果使臣鬧出這種醜聞，北沙也會跟着收到牽連的啊？！
……不過，此事還存在第三種可能。
也是陸離拒絕去深思的一種。
北沙……根本不怕蕭靖馳挑事。
或者說，北沙就是在等着蕭靖馳發難。
北沙可不比狄族，北沙人各個長得人高馬大，驍勇善戰，和倡導和平中庸的漢人截然相反。
他們雖然土地貧瘠，在物資之上比不過大軒，但也不是狄族這種蠻族可以比擬的。
這是因爲這樣，大軒才一直和北沙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不願意和這位鄰居交惡。
但若是這個鄰居不滿足於自己貧瘠的土地，想對大軒動手呢？
這個使臣正好是個現成的挑事人選，若是蕭靖馳發難，那北沙就有了一個光明正大和大軒敵對的藉口；若是蕭靖馳選擇隱忍，那他就是一個懦夫，北沙更加肆無忌憚了，一定會在蕭靖馳忍耐的邊界線上反覆橫跳，邊疆人民少不得要受苦。
——進退兩難。
陸離的拳頭已經握緊了，他打定主意，若是這迪爾坷加真的要做什麼，他就讓暗一現在這裡把人處理了，再想辦法把這人的失蹤扯到狄族身上去，把大軒從中撇乾淨，在源頭上遏制這一切可能。
不就是甩鍋嗎，陸離背鍋都背出經驗了，學以致用甩一次鍋，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最好識時務一點。
陸離給暗一使了個眼色。
暗一瞬間明瞭，在暗處隱沒了身影，等着迪爾坷加後續的行動。
陸離抿着脣，手背爆起條條青筋。
這還是第一次，他打算讓一條生命，因爲自己的決定而逝去。
他不想殺人，這個迪爾坷加，最好不要逼他。
姚文熙也不是很相信迪爾坷加的這番話：“你會把這事說出去？你就不怕牽連到其他人嗎？”
“我當然不怕了。”迪爾坷加的聲音還是慢悠悠的，一點都不見緊張，“上帝會保佑他傑出的信仰者，他會記得，我爲了什麼而犧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這件事，我們沒得商量！”姚文熙有些怕了，打算甩開這個神神叨叨的來使，“我不會再幫你拿到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