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經常會有一些看似異想天開，實則行之有效的想法。
對於陸離這種從小就有的特點，蕭靖馳也從一開始的詫異和狐疑，變成現在的習慣。
只是，今年沒了謀逆想法的陸離，變得和以前又不太一樣了。
他不記得他自己做過的一部分大逆不道的事，對於少年時代的事也需要仔細回憶一陣子，卻對很多他本不該知道的事，瞭解甚多。
比如蕭璟菡對塔合木做的事，又比如北沙和塔合木之間的聯繫。
蕭靖馳曾經就此事詢問過陸離，但是陸離的反應十分奇怪。
他之前問陸離：“湘君爲何對這些事如此清楚？”
陸離笑了笑說：“因爲我……&…￥%……”
他的聲音彷彿被什麼東西消去了一樣，蕭靖馳仔細盯着陸離，只能看到嘴脣在動，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然而，在蕭靖馳想要讀出陸離嘴脣的動作時，卻發現，他連這個都看不清了。
陸離也發現了異狀，他驚訝地捂着自己的喉嚨：“我的聲音怎麼了？”
這句話又能正常發聲了。
陸離不信邪，拿起一旁的紙筆想要寫出來。
但是隨着墨水在紙上暈開，陸離發現，無論他怎麼努力，紙上都只能出現一團鬼畫符一樣的不規則墨跡。
兩人對着這團墨跡陷入了沉默。
陸離剛要說話，卻好像聽到了什麼蕭靖馳聽不到的東西一樣，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在驚訝之餘，甚至還有幾分恐懼。
在那之後，陸離就放棄解釋這一切了。
蕭靖馳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這是第一次，蕭靖馳開始懷疑起來，是否真的有“天道”或是“天帝”之類的神祇存在。
要不然，陸離身上的異狀要如何解釋？
他不敢多問陸離在恐懼什麼，害怕陸離會因此受到什麼反噬。
他只是默默地記着，在陸離提出一些在常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時，只有蕭靖馳願意給陸離一個機會，說出“試試”兩個字。
他並不覺得陸離可能是什麼精怪鬼魂之類的，就算他是，那也是上天給他的恩賜。
硬要說的話，他還該感謝上蒼，在他九歲的時候，將陸離送到他身邊。
陸離總是試圖欲蓋彌彰地解釋他身上這些種種怪異之處，卻不知道，在蕭靖馳眼中，這一切根本無需解釋。
只要他還是陸離，就永遠不用解釋。
這次也是一樣。
在蕭璟菡提出疑問的時候，蕭靖馳就第一時間配合了陸離的說辭，篤定地告訴蕭璟菡是她記錯了，幫陸離圓過來。
而陸離提出的北沙和塔合木之間的聯合，蕭靖馳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陸離既然這麼說了，就是有他自己的把握，還是需要考慮一下。
野心勃勃卻不太聰明的塔合木真要做出這種殺雞取卵的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不過，蕭靖馳還是提醒道：“此次壽宴，本來北沙是沒說要前來慶賀的，但南洋先開了這個口，北沙才一起說了要過來。”
“南洋？”陸離回憶了一下，想起這是位於大軒東南、和大軒隔海相望的一個小國，和大軒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關係，平常不輕易往來。
若是南洋先開了這個口的話，那北沙順着做出決策，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南洋和北沙又不接壤，這兩個國家爲什麼會一同決定？
陸離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但他又說不上來。
這種時候要是系統在就好了。
系統起碼可以給他一點關於劇情和大綱的提示。
退一步說，有個人能和他一起討論劇情的話，說不定就能讓他抓住那個一閃而過的思緒了。
可惜這不靠譜的系統，現在還是沒有修復完畢。
蕭璟菡此次前來只是來提醒蕭靖馳她所發現的問題，在蕭靖馳得知確切消息後，蕭璟菡便提出要離開了。
“這麼晚？皇姐不是說要留宿宮中麼。”
“不留了，我要回侯府。”蕭璟菡撇撇嘴，“我若是真的不回去，榮恆能把霖兒折騰死。對了，我的奚兒呢？”
“朕讓人帶他去宮裡各處轉了轉，皇姐放心，有暗衛跟着。”
“哦？”蕭璟菡似笑非笑，“這麼轉下來，他還能跟我回得去嗎？”
蕭靖馳平靜地說：“皇姐，西北之地甚是辛苦，奚兒還小，不適合跟着你們一起過去，朕覺得，還是留在京城更好。”
“皇上！”蕭璟菡神色已然有些不悅，“奚兒是我的孩子，是我親自生養的孩子！你這麼當着我的面索要我的孩子，可有想過我身爲人母的心情？！”
蕭靖馳沉默了。
蕭璟菡說：“你只是需要一個留着蕭家血脈的孩子而已，奚兒根本不是最好的選擇！他是一個外姓人，哪怕你真的選上了他，他也會頂着羣臣非議的巨大壓力！你讓我怎麼忍心讓奚兒承受這麼大的壓力？皇上心裡也清楚吧，這麼多年來，我們姐弟是如何過的，你覺得我會讓奚兒遭受一樣的痛苦嗎！”
蕭靖馳說：“朕會護着他。”
“你哪裡護得住！”蕭璟菡十分激動，“若是羣臣逼宮，你還會護着他嗎？若是史官強行要給你參上一筆，你還會護着他嗎？若是……若是你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你還會護着他嗎？皇上，你根本就是在強人所難！”
“朕不會擁有自己的孩子。”蕭靖馳垂下眼簾，低低地說，“永遠不會。”
蕭璟菡一噎。
陸離飛速地眨了下眼，心中泛起漣漪。
這種話，很難讓人不動容。
即使知道“永遠”這個定義太過寬泛和不確定，但是起碼在聽到這句話的這一刻，陸離還是開心的。
畢竟，這大概是一個古代帝王可以給戀人許下的最高承諾了。
但是蕭璟菡顯然不相信這套說辭，她轉向陸離：“陸離，你不會也跟着皇上一起胡鬧吧？你二人就算真的有什麼，但是皇上該有的繼承人還是要有，他自己又沒什麼病，何至於要搶走我的奚兒！”
說到這裡，蕭璟菡又有些遲疑：“……沒什麼病……吧？”
陸離：“……”
他該說他自己並不知道這種私密的事嗎？
於是他沉默了。
蕭璟菡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