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七王府……
童玉青輾轉反側,後來乾脆坐了起來。手上的鐲子叮噹一下磕在牀沿上,嚇得她小心的收回了手,不捨的握着那支鐲子。
被成子睿反悔的畫,即日就要到來的的大婚,還有身份高貴榮寵一生的鈴公主……
心裡本來就壓着許多事情,她哪裡還能安睡?
她失神的愣怔了許久,突然摸出子華給她的藥,脫了衣服又擦了一回。手心觸及的地方只有一塊硬硬的傷疤,一定彆扭又難看。她用手摳了摳,隱隱有些疼痛,便嚇得趕緊把手收了回來。
她將東西收好,抓了件披風披在身上就出了門。
外頭守夜的小丫頭見她就這麼出來了,驚了一下。
“姑娘怎麼起來了?”
她朝着那人淺淺笑笑,“我就是睡不着,想要隨便逛逛。”
見小丫頭年紀還小,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是一副睡眼惺忪的還努力的想要打起精神的樣子,童玉青於心不忍,指着她的通鋪示意她接着睡。
小丫頭哪裡敢這麼放肆,趕緊的又往童玉青跟前邁進了一步,“姑娘是睡不着想要在府中走走麼?府中有處地方在夜裡風景極好,只不過姑娘這一身衣服在夜裡怕是要着涼的,不如姑娘進屋再換一件,奴婢再帶着姑娘過去看看,如何?”
童玉青裹了裹身上的披風,“不用了,那地方在哪兒你告訴我,我叫個侍衛帶我過去就行了,你……接着睡吧。”
小丫頭哪兒還敢有這麼膽子,“這哪兒行,要是被王爺知道了……”
看着小丫頭稚嫩的小臉兒,童玉青的心還是軟了下來,頷首讓她在前頭帶路。小丫頭話不多,就在前頭走着,童玉青這一路上數了數,光是她看見的夜巡的侍衛就有七八個小隊之多。
這纔剛走了不遠就已經預見這麼多的侍衛,可想而知,整個王府的守備是有多森嚴!
童玉青手心驟然一緊,她臨時起意想要逛逛王府,就是想要看看憑着她一己之力能不能在夜裡逃出這七王府。現在看來,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姑娘,前頭就要到了。”
小丫頭年紀小,個子還不及童玉青的高。越過小丫頭的腦袋,她輕鬆的看見了前頭的風景。淡雅的月色鋪灑在前頭那一片竹林裡,投射下斑駁的影子。旁邊還有假山魚池,不知道從哪裡引來的水,竟然響着山谷中才有的叮咚聲。
“只要往那邊一坐,天上的月亮正好就掛在假山頭上,特別是十五那一日,簡直是美極了。”
小丫頭興沖沖的指着另外一邊的用竹子編制的桌凳,一邊拉着童玉青的手腕就要往那邊走,那隻手好巧不巧的,碰到了那隻鐲子。童玉青有些反感的把手抽了回來,小丫頭這才察覺不妥,規矩的站在一邊,委屈又忐忑。
童玉青將手收回到了袖管裡,“我只是不太習慣被別人觸碰。”
說完,她自己都笑了。“我太矯情了,是不是?”
小丫頭趕緊搖頭,“是奴婢無禮了。”
她又抿脣笑笑,自己走到那竹凳上坐下,藉着小丫頭剛纔的話往假山那邊看,果真就看見一輪凸月掛在假山上頭,夜風輕輕一吹,兩邊的竹葉沙沙作響,地上的斑駁晃了又晃。還有從假山上涌出的水流,流淌在魚池裡叮叮咚咚,猶如在山谷中一般,景緻確實是美極了。
沒想到七王府中竟有這等景色。
想起從前俞翀說過,七王府裡有他的人。他說只要有事,就往花園裡走……
“這裡風景這般別緻,想必花園裡的風景就更加漂亮了。這王府裡我也沒好好逛過,白日裡你得閒了再帶我去逛逛。”
小丫頭欣喜答應。“奴婢七歲就到了王府,王府裡的每一個地方奴婢都再熟悉不過了,若是姑娘想去,奴婢再帶你去就是了。”
童玉青眼眸裡淌過一道流光,又顧盼了一遭,“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這般景色?”
小丫頭掩口笑,“往年中秋王爺都要進宮赴宴的,奴婢們便撿了個便宜,能過來賞賞月。不過,平日裡奴婢們可不敢過來。”
“爲什麼?”
“因爲這是我的地方。”
不知道何時成子睿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她轉身,不期然的撞上了他灼灼的目光。
童玉青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到底是有多迷人,淺淺的月光叫她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紗衣,她剛纔顧盼生姿的樣子,他能夠記在心裡一輩子。
小丫頭掛着一張要哭出來的臉,低聲喊了一聲:“王爺。”
成子睿淡淡掃了她一眼,小丫頭更是嚇得瑟瑟發抖。童玉青將她拉到自己身後來,“王爺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這兒來做什麼?”
“你不也沒睡的跑這兒來了。”
成子睿在她對面坐下,吩咐小丫頭去拿一壺酒來。又見童玉青披風下只有一件裡衣,眉心一皺,又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給她披上。
童玉青本想要擋開,可當帶着他的溫度的披風搭在身上的時候,她都毫無動作。
見她絲毫不抗拒,成子睿眼中的柔意也愈發明顯。
“現在已經漸漸入秋,你想要夜裡出來,還是要多穿一些。”
多了件披風,身上立刻就比剛纔暖和了不少。再看成子睿,雖是穿着齊齊整整的衣服,但是跟她一比,就顯得單薄了。
心中陡然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兒都有。
成子睿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身上,見她始終低頭不語,怕這樣生硬的氣氛會叫她不舒服,便找了些有意思的事情來說。說到興頭上,他還仰頭大笑了起來。
本就俊朗的相貌這一刻少了些不近人情的冰冷,叫童玉青驚愕不已。高高在上手段狠戾的七王爺,竟然會跟她講這樣的玩笑話。
“這般看着我做什麼?”
童玉青倉惶的把目光給收了回來,頗有欲蓋彌彰的味道。成子睿心情大好,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然而那道目光依舊是灼灼的落在她的身上。
童玉青穩了穩那顆心,抿抿脣,幽幽開口說:“不知道王爺可還記得你欠我一幅畫?”
成子睿將酒杯放下,“我記得。”
她擰着秀眉,含着慍怒的瞪着他,一面又伸出一隻手來,“願賭服輸,拿來。”
“大婚那一日我再給你,算是……我的聘禮。”
童玉青氣結,本想着只要拿到東西就跑的,現在還要等到大婚?
“七王爺未免太小氣,一幅畫就算是聘禮了?莫非王爺根本拿不出別的東西來做聘禮,又或者是王爺覺得我好騙一些,隨便就能打發了?”
成子睿無奈的笑道:“你看看你,你一口一個王爺的,我又沒說不給你。”
這語氣是在是曖昧,旁邊的小丫頭聽得看得都臉紅了,正別過腦袋去暗暗偷笑。童玉青有些惱怒,“不叫你王爺,難不成還能直接叫你的名字了?”
“你要願意,也行。不過我這是皇姓,你還是把成字去了,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
童玉青眸心一窒,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再這麼呆下去就要出事兒了。
也顧不得自己反應太大,童玉青喊着小丫頭就要走。剛走了兩步又想起自己還披着人家的披風,又接下來塞到小丫頭手裡,叫小丫頭把披風還過去,她自己則是悶頭就衝了出去。
獨自跑出去的童玉青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走,府中夜巡的侍衛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看見的都當做沒看見,虧她一路上還想了不少解釋的謊話,現在倒也省了不少功夫。
她腳步忽慢忽快,確實像是迷路了一般。其實她已經趁着這個機會,將府裡大片的地方都記了個周全了。
“李姑娘。”
面前一道黑影,童玉青嚇得一怔,藉着夜色纔看清楚這是成子睿跟前的駱衡。駱衡沉着臉色看着她,“姑娘可是迷路了?”
童玉青不答她的話,反而是逮着那一句稱,“誰是李姑娘?我不認識。”
駱衡的臉色一成不變,“王爺說你是誰你就是誰。”
童玉青磨着後牙槽,卻聽身後有人在喊。
“姑娘!”
小丫頭從後頭追了上來,拍着心口喘着大氣說:“姑娘你走錯了,回去的路是這邊。”
小丫頭一邊說着一邊就過來拉童玉青,知道她不喜歡別人碰她,又改做輕輕的拉着她的袖子,一面說:“王爺知道你走錯了路,本想要親自過來尋你的,又被竹雲姐姐給勸回去了。姑娘,你下回走慢些,奴婢追不上你……”
聽着小丫頭絮絮叨叨的聲音,駱衡冷哼了一聲就離開了。
童玉青回去之後一覺睡到正午,身邊服侍的人已經變成了竹雲。吃了點兒東西之後,她就催着竹雲把昨晚守夜的小丫頭叫來。竹雲知道昨天的事情,已不大想讓昨天的丫頭服侍她,但童玉青堅持,竹雲也就只能照做。
知道童玉青要去花園逛逛,竹雲本也打算要一道跟着去,偏偏成子睿有事交代,竹雲只能叫小丫頭跟緊一些。到了花園,百花競放,美不勝收。童玉青卻沒這份心情,反而是盯着那些來來往往的丫頭家丁和侍衛們瞧。
小丫頭突然笑了笑,“姑娘在找人?”
童玉青把目光收了回來,抿脣不語,隨手摘下一朵嬌豔的花兒把玩着。小丫頭將她手上的花奪去,“姑娘,你找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