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籠罩着大江南北，一夜之後，遍地都是一片銀裝素裹的模樣，雪地上映着刺目的反光。寒冬臘月裡的街道，顯得有些冷清，但是整個城市裡仍然籠罩在一片春節前的氣氛裡。
街道兩旁的玻璃櫥窗裡擺滿了各種貨物，電車鐺鐺作響的在街道上回響着，即使是在這樣的天氣裡，也會有很多人去工作。因爲雪下的太大，除了電車之外，路上的其它車輛都開的很慢。
“這天氣……”
開着車的施雷一邊的開車，一邊的抱怨着。
“這樣的天氣對支氣管可不怎麼好，估計這幾天會走很多老人。”
冬天對於老人來說是最難熬的，對於年長的老人來說其程度甚至就像是過一樣，一個小小的感冒，就會引起支氣管疾病、或者心臟疾病，然後死去，當然在很多人看來，他們並不是病死的，而是“壽終正寢”，可是作爲一名醫生，施雷卻很清楚這一點。
秋冬、冬春之交，對於老人而言是個“坎”，這至少是他當了十年醫生後最深刻的印象，應該說是他在兼職法醫時的印象——每年的這個時候，是開出死亡證明最多的時候，當然所有的死亡說明都是四個大字“正常死亡”。
“哎，也許應該寫篇提醒一下他們……老人難過冬啊！”
就在他抵達的目地的時候，巡檢還沒有到。不過的他們的家人已經在樓梯口等着，不過在進屋前，施雷還是戴上了口罩，儘管所有醫生都知道感冒是可以傳染的，而他卻知道，感冒是可以致命的。
“我父親這兩天一直在咳嗽，原來我們都以爲只是感冒了……咳……咳……”
年青人在講話時，也不是地的咳嗽着，看着年青人有些異樣的臉色，施雷問道。
“你感冒了？”
“有，有一點的，沒事，可能是受涼了，我父親昨晚睡得很好。但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父親就沒有知覺了……”
“醫生，這是怎麼回事？”
恰在這個時候，負責這一區的巡檢到了，值了一夜班的他顯得有些疲倦和心煩，一來到屋子裡，就大聲說道。
“快點吧，我那邊還要交班，這一晚上雪下的，凍死我了……”
然後他又看着施雷笑道。
“施醫生，你說你好好的醫生當着，非兼職什麼法醫，這麼冷的天，往外面趕着……”
儘管巡檢他對施雷不太熟悉，只是認爲他是個醫生，根本沒必要當什麼法醫。法醫就是早年間的“仵作”，他們的地位並不高，加之收入有限，所以一般都是由醫生兼職，在他看來這些兼職法醫的人都是個古怪的人。畢竟，他們作爲醫生，本身收入就很高，何必要兼職法醫？
對此，施雷只是笑了笑，但並沒有解釋什麼，而是進屋檢查起了屍體，在他進屋時，巡檢也進去了，在他進去時，還是嚇了一跳。
“這，這是怎麼回事？”
別說是巡檢就是施雷也嚇了一跳，屍體的膚色鐵青，嘴脣蠟黃，眼皮也呈鉛青色，再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看到他的身體被淋巴結腫脹得像在撕裂開來似的，仔細觀察一會，施雷的臉色驟然急變，回頭看着門外的人，然後他對巡檢輕聲說道。
“快，立即通知巡檢局，要隔離這裡……”
“這，這是怎麼了？”
巡檢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
施雷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他的心裡只剩下了兩個字——鼠疫！
當鼠疫開始出現的時候，各地的報紙似乎從來都沒有在意這件事，或者說，他們壓根就不知道，他們只是在某些事件上大事渲染，比如什麼電影明星與某個勳臣子弟或者富家公子的緋聞，對於這些情況卻是隻字不提，這是因爲人們更關心那些新聞，而人是死在屋裡，而報紙只寫能夠吸引大多數人的事情。但是官府卻開始商議起來。在每個醫生只掌握兩三個病例的情況下，當然沒有人會想到採取行動。其實只要有人想到把這些數字加一加，就會發覺總數是驚人的。不到幾天工夫，死亡病例大大增加。誰要是關心這種怪病的話，都能肯定這是真正的瘟疫。
而所有的一切，就這樣持續了幾天，纔開始從小道消息傳播，最後被《西南日報》報道，這纔算爲人們所熟知，但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畢竟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只是遙遠邊域的“小事件”，很多人從不曾想到會這麼快就傳播到了中都。
“已經確定了，在中都發現了患者，現在巡檢局已經封閉了他們家，家人也隔離了……”
聽着許清揚的報告，朱明忠的眉頭緊鎖着，從半個月前在報紙上看到那篇報道的時候，他就被嚇了一跳，畢竟，他記得在另一個世界，在這個時期確實有過一次起源於雲南的鼠疫大流行，上千萬人死於疾病。所以，那天之後，他立即組織公司的技術力量開始進行相關藥物的研究。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就擴散到了中都。
“在另一個世界，不應該是十幾年後，才擴散開的嗎？”
朱明忠的心底自言自語道。
十幾年……火車，瞬間，他整個人都明白了，擴散的快並不是因爲其它，而是因爲鐵路——早在興乾四十年，第一條通往雲南的貴昆鐵路，就已經開始修建，現在的滬平鐵路起點爲上海站，終點爲平南站，那裡就是後世的仰光。
“看來技術，真的是柄雙刃劍啊！”
快速發展的技術，在給人類生活帶來便利的同時，同樣也帶來了很多問題，比如霍亂，在一百多年前從不曾傳出過印度，但在在興乾年間，就被水手帶到了中原。
“我知道了，繼續關注這方面的消息，尤其是官府的舉動……”
在許清揚離開辦公室之後，朱明忠從窗口眺望這座自己一手締造的城市，面對令人疑慮的未來，他所感到的不僅僅只是一陣輕微的不安，他甚至感覺到有些恐懼。
他竭力回憶自己關於這種疾病所知的情況。數字從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出來，他心想，他所想到的並不是遙遠的過去發生在歐洲的“黑死病”，畢竟，在歷史上已知的幾十次大鼠疫中，死了一億人以上。他所想到的是崇禎年間北方的鼠疫大流行，那場鼠疫直接摧毀了大明，是直接導致大明滅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對於許多人而言，一億人死亡什麼都不算？
對於他們而言，這不過只是一個數字，畢竟，一個人的死亡只是在有旁人在場的情況下才會得到重視，況且這是一億具分散在漫長的歷史裡的屍體，僅是想象中的一縷青煙而已。
置身於窗邊，朱明忠想到了另一個帝國的滅亡——東羅馬帝國的滅亡，恰好也與鼠疫有着很在的關係，他想想起在君土坦丁堡的鼠疫中，據史書的記載，一天之內死去一萬人。
一天一萬人！
他們就那麼悄無聲息的失去了生命，這不過只是其中的一天，也正是在那場鼠疫之中，東羅馬帝國國力盡喪，進而直接導致了千年帝國的覆滅，從此之後，羅馬成爲了絕唱。這一點，與另一個世界上的大明是何等的相似呢？大明當年不也是這樣的處境嗎？正是在鼠疫、流寇加之滿清多重作用下，這個龐大的帝國崩潰了，傳承千年的華夏文明被人爲的扭曲、曲解，這種打擊甚至遠遠甚於羅馬的滅亡，畢竟毀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曲解與歪曲……
此時一直在憑窗眺望的朱明忠，心裡已經有些煩燥了，儘管窗外的雪景迷人，但是他的腦海中還回蕩着“鼠疫”兩字。他的腦海中甚至開始想象着那些只存在於史書上的畫面，那些畫面那種情景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不行，一定要阻止這場危機。”
朱明忠的心裡這麼想着，他又一次拿起出桌子上這個世界有關“鼠疫”的研究，這個世界上有些科學方面的研究，是落後於時代的，至少在生物科學上，這個世界的科學家們，仍然在進行着“積累”，畢竟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學術本身就需要積累，需要厚積薄發，需要時間，儘管當年朱明忠的金手指推動了很多方面的研究，但是在生物科學上，卻沒有給予太多的金手指，或者說，不是金手指能夠解決的。
“要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啊！”
翻看着手中的資料，朱明忠有些心煩的說道，嘴上這麼說着的時候，拿着筆的手又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字。
“疫苗”
“藥物”
……
這兩樣正是保護傘公司正在研究的課題，儘管對於研製這兩樣東西，多少總有那麼一點了解。但是瞭解的也不過僅僅就是皮毛而已，想要投入實際使用還需要經過一系列複雜的研究過程。而這也就意味着需要極爲漫長的時間進行研究。
只是時間，能來得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