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宗門事務的安排,澹臺青陽將「道臨天下」交與月自寒掌管,言說需要外出一段時日。
月闌珊和雲清風都曾表示要隨同前去,澹臺青陽將他們全部留在根據地。
“我不是出去遊山玩水。”澹臺青陽如是說道,又特地與月闌珊低語一句,“輔助你哥哥,他一人精力不足。”
月闌珊只好留下,但在澹臺青陽出發之時,不由分說爲他繫上了一條腕珠。
“後山小溪邊的鵝卵石。”月闌珊笑面如三月桃花,低聲柔語道,“算作平安符吧。”
澹臺青陽撫袖遮住腕珠,“多謝。”
此句之後,澹臺青陽便一襲白衣涉入風雲,按照地圖所指奔赴「朝陽谷」。
如今是第三日。
澹臺青陽足踏清風,身周雲霧騰騰,正於高空之上沐霞飛去。
正是魚白初露的時刻,東方尚未全亮,雲霧之上糾纏重紫、燒紅兩種光彩,正漸次被朝陽沖淡。
澹臺青陽黑髮高束,一枚刻成八卦之形的冠簪橫插發間,使少年看去幹淨利落彷彿削淨雜皮的翠竹。
御風而行,澹臺青陽雲袖翻卷,腰間垂下數道八卦飛穗迎風飄揚。
“「朝陽谷」外綿延十里裂谷,終年如處初晨,魚白明光經久不散。”澹臺青陽腦中迴響所讀記載,凝眸望去只見雲霧飄飄,一線明光愈來愈近。
清光噴耀,澹臺青陽加速飛去,不一時只見一片縱深裂谷現於眼前,雲海如蒸波騰浪般圍繞其中。
隱隱可見青山碧鬆,於雪白雲海中若隱若現。霞光已然平淡,處處皆是魚白明光,照耀雲霧如春蠶抽絲般遊散。
澹臺青陽黑髮飛揚,青絲間亦纏入絲絲雲影,氣息更如登仙般飄然。
“日之神劍便在此處嗎?”澹臺青陽面色清肅,一沉心神再度回想,“記載所言,穿過這片裂谷便可到達「朝陽谷」。只是裂谷雲海中隱藏玄機,若要通過須賭性命。”
周圍盡是魚白光輝,遙天澄澈了無塵埃,彷彿離紅塵遠矣,如何看都不是賭命之象。
然而云海濃厚,雪白氣霧中唯有青山樹影時隱時現,其餘盡是未知。
澹臺青陽不敢鬆懈,清光加深凝成一片結界,直奔裂谷而去。
甫一接近裂谷,雲海騰騰撲面,呼吸略有困難。
澹臺青陽內息深厚,並不在意此處,只是視線被阻,滿眼盡是雲影。
氣走經脈,澹臺青陽並起法指輕拂眼眸,一道靈光旋轉散開。
法眼已開,目光所及能穿雲破霧,但澹臺青陽只能看清數十步之內景象,再遠仍是模糊。
“雲海中藏有深厚靈力。”澹臺青陽心中瞭然,“並非普通氣霧,能隱隱壓制功體。”
周身微覺沉重,澹臺青陽深吸一氣,提起丹田穩定內息,凝神穿越裂谷而去。
雲海越行越深,澹臺青陽任憑黑髮倒飛,一雙清眸卻是驟然一緊。
同一時分,一道銀光直刺眼眸而來,鋒光四射絕不留情。
澹臺青陽立刻身形一偏,足下八卦清光將少年掠向一側,那道銀光直掠澹臺青陽側耳而去。
雖是及時躲過,一瞬卻是驚險。澹臺青陽心頭一緊,側眸看向銀光衝去的方向。
茫茫雲霧中銀芒一閃,風聲又轉急促,那銀光竟是倒頭又飛了回來。
澹臺青陽已有防備,飛速轉身作鯉躍之形,高高一記翻轉穿過銀光上方。
指凝真氣迅速彈出,澹臺青陽一指氣勁砰然擊破銀光,散碎銀芒卻仍是鋒利,彷彿炸開的滾燙火花般直衝人面。
澹臺青陽飛身避開,雲袖一揮捲動清光飛散,又是一聲砰響,將細碎銀芒亦打得消散。
雲海內逆風席捲,一股與魚白清輝全然不同的銀光從天而降,直直落在澹臺青陽身側。
風聲獵獵,捲動一片雪白衣袂,亦露出點點凝霜玉膚來。纖纖皓腕卻是力道緊繃,顯出道道鋒利筋脈之形。
那銀光冷冽逼人,全然不比朝陽光芒這般清透,一股赫赫武威凝聚其中。
銀光迅速脫形,一道清麗人影現於澹臺青陽眼前,一襲蘭色長髮如裂錦飛揚,映出一張劍眉桃眸之面。
澹臺青陽輕輕挑眉,只見對面女子面生寒威,桃脣輕抿不語,單憑一雙狹長明眸便已氣勢非凡。
她瞳中堅毅正如磐石一般,冷冷看人半分不動。
“姑娘爲何出手傷人?”澹臺青陽立在八卦清光之上,足尖輕點如蜻蜓落水,周身氣勁微微浮動。
少年毫不慌亂的切金之聲直入心頭,那女子反而微微一愣,倏爾凝起英挺劍眉道,“你與他們是一夥的,都是來奪取神劍?”
“我與誰人是一夥?”澹臺青陽不動聲色,心內卻起疑惑。
“不是一夥,方纔爲何阻我出手?”女子目光一冷,似有冰霜瞬間劃過眼瞳,身形一側亮出背上之物。
只見她玉背之上斜負一柄利劍,通身銀白彷彿千年凝冰,上刻淡紫花紋,繁複無比恰似花開千朵。
澹臺青陽知其惱怒,目光不怯不躲揚手道,“在下不知道姑娘在說什麼。”
“不必多言!”女子冷眉一揚,纖纖玉指間銀光激閃,“覬覦神劍者,便是我的敵人!”
“神劍現世,天命者取之,覬覦二字用的不妥吧?”澹臺青陽雙手負背,一句話令女子停手凝眉。
雖是言語清冷的姿態,澹臺青陽負背雙手卻已真氣暗聚,冰藍清光漸漸匯成流風。
但見那少年周身清氣飛旋,隱隱又帶一股難以名狀的邪氣,女子心覺有異挑眉道,“你……與「雷霆劍盟」不是一夥的?”
“「雷霆劍盟」?”澹臺青陽淡淡重複,此乃人界九州地帶中最富盛名的用劍組織,廣攬天下劍道奇才,實力甚是出衆。
但聽女子語氣,並非讚譽此門。
“……哼!”心中一動,女子見澹臺青陽不似說謊,收起意欲拔劍的架勢冷冷道,“方纔若不是你破開我的銀光,此刻我就能逼那些只會暗中潛行的鼠輩現身了。”
“哦?”澹臺青陽心中暗思,那女子方纔所發銳利銀光,目標原來並不在他,而是在他身後重重雲霧中隱藏之人。
“你身上清氣太烈,我的銀光被你挑起殺意,方纔衝出又回。”女子上下打量澹臺青陽一番,心覺他氣勁非凡,看其形貌又是翩翩修道之人,一揮衣袖轉身騰飛,“罷了。”
“姑娘稍等。”澹臺青陽目光一閃,足下一錯瞬間便追上女子。
那女子的身法亦是超凡,如風送飛雪般疾速而去,澹臺青陽險些一眨眼錯過身形。
“你?”女子微微驚訝,側過一張英氣縱橫的紅顏道,“身法不差。”
“贊謬。”澹臺青陽直入主題,“姑娘也是來「朝陽谷」尋找神劍的嗎?”
“嗯。”女子眉目一冷,只說一字便加快身形。
“傳說裂谷之內暗藏玄機,想要通過並非易事。”澹臺青陽不緊不慢,氣勁一衝便趕上女子突然加速的身法,“既然相遇便是有緣,不如一起提心應對。”
“與你?”女子哼笑一聲,烈烈傲氣驟然瀰漫明眸,“多謝好意!”
正要錯身飛開,女子卻突然面色一凜,不言不語直接揚起玉手。
皓腕一轉,數道鋒利銀光直衝身周而去,徑直擦過澹臺青陽飛揚青絲。
澹臺青陽立刻提神,只見銀光迎空分裂,奔向三個方向直擊而去,倏然隱入重重雲海。
雲海如同滾水猛沸,驟然被銀光激起動盪波紋,大片雲霧旋衝開來。
澹臺青陽衣飛如浪,卻見那女子直奔銀光消失之處而去,一身戰意烈烈如火。
風聲一破,十數步之外雲影流散,猛然衝出三道雄健人影。
三道身影同時下衝,直衝女子一人而來,手中驟然旋開噴耀寒芒。
女子不慌不忙,秀眸一睜寒光凜冽,玉肩迅速一擡直接揚劍出鞘,凌空騰起手握銀白劍鋒。
那劍鋒卻是寬闊銳利,全不似女子所用之劍,厚重刻紋光芒四射。
“果然是你!”三道身影中衝出惱怒喝聲,“「雷霆劍盟」讓你數次,你休要不知好歹!”
“呵,我需要你們假意寬宏嗎?”女子冷笑一聲,氣勢凜然不讓男子,“「朝陽谷」神劍,你們一個手指也碰不得!”
“你!”三人齊衝而來,三道劍影同時擊下。
女子一聲沉喝,手揚劍鋒重重一擋,竟是一劍擋三人,烈烈火花頓時崩散開來。
“嗯?”三人三劍齊攻女子,內中卻有人突發驚聲,“還有人!”
“哼!什麼獨行女俠,還不是帶了個小白臉來!”又有一人冷笑啐道,三人猛一發力格開女子,便有一道身影高衝而出,轉而奔向澹臺青陽。
澹臺青陽負手凝立,清風吹起衣褶如飛。
面對俯衝而來的怒面寒劍,少年卻是眉眼如冰。
“速速閃開,此事與你無關!”那女子一聲冷喝甩向澹臺青陽。
“喝——”凌空衝下之人劍鋒急轉,直取澹臺青陽而來。
砰然一聲,卻不見一絲血花,唯有青白電芒激閃不止。
澹臺青陽手運八卦掌氣,重重擋住來人劍鋒,看定對方驚訝眉眼淡淡道,“‘小白臉’一詞,聽來有些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