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長治左右開弓又是兩巴掌,打的她眼冒金星。涼夏被扇倒在地,頭髮蓋住了她的臉,躺地上一動不動。
奕長治一臉陰鷙,褲子因爲沒有皮帶固定的緣故,走路間已經掉了下來,身上只剩下一條肥佬褲衩。
每走一步,身上的贅肉就搖晃不已,儲藏室昏暗的燈光折射到他臉上,晃的他猶如地獄來的惡鬼。
“多多,叔叔來了……”
他愣了下,隨即獰笑起來。忽然就伸手毫不憐惜的扯住她的頭髮,將她硬拽到自己眼皮底下。
“多多好香啊……”
他的手再次摸上她的臉,顫抖着想去解開她的衣釦。涼夏猛地睜開了眼睛,右手裡抓着硬物極盡全力朝他頭上砸去。
只聽得“唔”一聲悶哼,肥胖的身體倒下,她大口大口的喘氣,耳朵因爲被扇耳光的關係,一陣一陣耳鳴。
“二小姐,二小姐,開把門砸開……”
楊嬸瘋了一樣拍打着門,其他人一開始怕惹怒了奕長治不願意幫忙,後來見楊嬸這麼大年紀了還用身體去撞門,於心不忍。幾個男人看不下去,幫襯着把門撞開了。
“天啊!二小姐!”
傭人們都驚呆了,涼夏披頭散髮,滿臉紅腫,手裡還抓着修建樹木用的大型剪刀。奕長治四腳朝天滿臉是血,看不出死了還是活着。
“快,叫救護車,二小姐,你先把剪刀放下來。沒事了,沒事了,我苦命的二小姐……”
涼夏如夢初醒,“哐當”一聲剪刀掉在地上,她怔怔地看着奕長治肥碩的身體,血液不斷從他身下淌出來。他躺在那裡,進氣還沒有出氣多。
他死了嗎?糾纏她的魔鬼終於死了?
可是,殺人要坐牢的,她殺了人,殺了自己的叔叔。孟春語不會放過她,佟蔻芝也不會善罷甘休。她的下半輩子,只有在牢裡漫漫度過了。
還有奕輕城,他會怎麼看待自己?他會不會瞧不起她,再也不見她?
任何人誤解都不要緊,就是不能被他誤會。一想到他鄙夷的眼神,冷冰冰的忽視,她就忍不住要哭。
她不想殺人,再恨奕長治也不想殺他。可是人死了,是她殺的。
涼夏渾渾噩噩,怎麼走出奕家的都不知道。傭人們怎麼處置後來的事情的,她也沒感覺。
她只聽到了很嘈雜的呼救聲,還有救護車的“嗚嗚”聲,醫生來了,終於結束了。於是她放心地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涼夏感覺自己漂浮在一泓深潭裡,四周幽暗無光,周身濃稠的水液帶着壓力從西面八方襲捲而來。這裡沉靜如深海,除了她孤零零地沉浸在海底,再無他物。
什麼也沒有,只有安靜。沒有打罵和責怪,沒有背叛和傷害,意外地讓人感到安心。
這樣也挺好的,解脫了。
水中的女人似是舒服極了,緩緩伸展開雙臂,擁抱着黑暗,腦海一片空白。
但是,她總覺得自己好似遺忘了什麼,應該有一件極爲重要的事情等待着她去完成。可惜,就是想不起來。還有那個很重要的人,他是誰?
每每苦思想要憶起,胸口就抽搐着漫出一波又一波的絕望與悲愴。那張似曾相識的臉,不斷的在腦子裡重複,幻燈片一般一張又一張在腦海中飛速移動串聯。
她是誰?
那個男人是誰?
她是有什麼心願未了?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爲什麼人還不醒?”
“病人驚嚇過度,需要時間的……”
護士給涼夏量好了體溫,偷偷地望了一眼對面的男人。他長得真好看,是她見過的所有男人當中最英俊的。
不過他好冷,面容冷峻地站在那裡,危險的黑眸眯起。帶動着病房的氣溫都降了十度,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硝煙,彷彿只要牀上的女孩子不醒,他就會隨時爆發出來。
“二小姐,你醒醒啊……”
楊嬸哭的死去活來,眼睛腫如桃子。
“奕總……”
羅峰迷惑地望了眼臉色慘白的楊嬸,他還在上班,忽然就被叫到了醫院。奕家同時有兩個人住院,到底出什麼事了。
“你去查下,奕家有沒有什麼反常的地方。記住,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
奕輕城眼睛很冷淡,鐵青着臉。等人都走光了,他點了一根菸,空氣裡很快迷漫起一股菸草的氣息。
夏城的事情尚未了結,他追查到了很重要的線索,本來會有很大的突破的。可奕桐赫忽然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涼夏出事了。
心被狠狠蟄了一下,他沒有任何的猶豫就加速趕了回來。病牀上的小丫頭臉頰紅腫着,漲的老高,透明的能看到裡面的血絲。
他閃着寒芒的黑眸緊緊地盯住她,瞳眸裡全是殘忍與暴戾。
奕輕城壓抑着怒氣,不僅是氣涼夏受傷,更氣自己。要是堅持帶她一起走就好了,就不會被人有可趁之機。
涼夏兀自躺在冰冷的海水裡,在沉思間,一道割開黑暗衝破濃稠的光亮從遠方潛入,直直地包攏住了黑暗中的她。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似曾相識,還有人哭泣,還聞到了熟悉的檸檬香。
是奕輕城,他回來了!
光亮中如月神般盈動皎潔的面上微微蹙眉,似是惱了這些擾人清淨的嘈雜聲響。她覺得身體逐步脫離了海水,光亮隨着聲量的增大逐漸加深。
直到一瞬間,突然就看到了七彩琉璃的流光,璀璨奪人的舞動着。
涼夏緩緩張開眼,流光稍縱即逝。她的呼吸有些困難,鼻喉幹癢疼痛,臉上更是火辣辣地疼。
“大叔……”
奕輕城狹長的瞳仁裡被陰霾籠罩起來,表情更加陰鬱。他輕輕碰了下她的臉,疼得她眼淚汪汪。
“沒事了。我保證。”
良久,他緩緩吐出這幾個字,像是對她說,也像是對自己警醒。
她盯着他的手,那是一雙修長漂亮的手。奕輕城在美國的時候經常曬日光浴,所以剛回國的時候是一身小麥色的健康肌膚。
這幾個月皮膚又白回來了,近看膚質比女人還好,特別乾淨,臉上連一個小斑點都沒有。放古裝劇裡,就是那種王子或者王爺級別的,翩翩玉公子。
“奕長治死了嗎?”
涼夏覺得嗓子裡實在難受得緊,清咳了一聲想或許可以弄出點唾沫滋潤一下。她實在說不出話,只能出此下策。
坐在牀前的男子微亂的髮絲,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看上去像落難的貴族,掩不住的高貴氣質。
“沒有,就算他死了,你也不會有事。”
他起身上前去看她的脖子,手指滑落她的病號服,“我檢查下你還有沒有哪裡受傷,別怕。”
“我要是殺了人,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涼夏抓住他的手,她雙脣顫動着,幾乎說不出話來。
“不會,幸好你沒事。否則,我會殺人。”
他薄脣緊抿,狹長的黑眸一直看着她。還是那麼冷酷,面無表情,卻讓她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奕輕城由着她哭,手背上青色的筋脈像細緻的描花一般,熨貼在上面,特別好看。而她的眼淚滴在他手背上時,燙的他收緊了手。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你全部告訴我,不要有一點遺漏,也不要加入你的設想。原本事實怎麼樣的,照實說。”
“我……好……”
接收到他鼓勵的眼神,涼夏艱難的開口。
……
“老爺,你可得做主啊。長治傷成這樣,怕會有後遺症啊。”孟春語怎麼也想不到她不在家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兒子差點就沒了。
那把剪刀幸虧是橫着拍下來的,如果是直直刺入身體,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奕啓東緊皺着眉頭,陰沉着臉。平靜的臉上難得的凝重,管家手心直冒冷汗,有多久沒見過老爺這樣的表情了。
“等長治和涼夏都好了,出院後回奕宅再說。”
“老爺,您可不能偏袒!家裡傭人都看到了,是多多下的狠手。長治可是您的親生兒子,萬一沒救的回來,那……”
“你放心,我不會偏袒,長治爲什麼會受傷,起因是什麼,我都會弄個明白。只是到時候希望你這麼當媽的,別偏心纔好。”
奕啓東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哭紅眼的孟春語,關照管家道:“好好照顧少爺。”
他轉身去另外一層樓看涼夏,病房的門虛掩着,從門縫裡可以看到奕輕城與她緊握着手。奕啓東不發一語,悄然離去。只是臉上的表情更復雜了,誰也看不透是什麼意思。
夜裡涼夏睡得很不安穩,不斷做惡夢,後來還高燒說胡話。奕輕城不放心,守護了一整夜,天快亮時才勉強睡了半個小時。
羅峰送早餐來的時候他半眯着雙眼,因爲睡眠不足而頭痛欲裂。在夏城的時候他就強撐着淺眠,完全不敢真正地熟睡了過去,就怕一睜眼好不容易到手的線索斷了。
回來了一天一夜沒睡,累的話都不想說了。後半夜涼夏高燒的厲害,虛弱的低咳好似幻覺一般,他忽然就擔心起來,怕眼睛一閉再睜的時候,她身子都涼了。
就這麼在半夢半醒之間,懷着自己都搞不懂的心情,好不容易守到了天亮,看着她臉上的紅腫褪了不少,這才把提着的心鬆了下來。
“水……”
涼夏高燒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奕輕城從桌上溫着的壺裡倒了一杯白水,試了一下溫度後小心翼翼地遞到她的嘴邊。
“奕總,您回去休息吧,我幫您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