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
鳳城某幢高宅小區裡,朱棉棉在給朱小寶講《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最後,白雪公主與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這套房子是周善送給她的,開始的時候她是拒絕的,但周善說虧待了她這麼多年,有機會彌補就彌補吧,她這才收下。
講完之後,低頭一看,朱小寶已經睡着了,精緻的小臉上,小嘴巴微微地嘟起,非常可愛。
她不由地低下頭,在小寶額頭親了親。
正想離開小寶房間的時候,她不經意地看到了小寶的書包,之後目光便不能移開了。
嘴裡說不想看,不要看,但不道爲什麼,她還是鬼使神差地從裡面抽出那本《年輕企業家》。
這本雜誌是年刊,一年纔出一本,唐嶽的版面佔了五頁,她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下去。
前面都是報道他的經營管理理念、對旅遊業的看法,通常這種人物傳記後面都要寫一些主人公的情感或婚姻生活。
記者:您結婚了嗎?
唐嶽:是,我已婚。
記者:那您太太也跟你一起經營天旅集團嗎?還是在家相夫教子呢?
唐嶽:相夫教子。
短短的文字,可朱棉棉卻覺得,似乎有一道已經癒合的傷合,現在又被人生生地劈開了!
相夫教子?
是跟範景行嗎?範景行這麼愛他,一定生了他的孩子吧?他的眼睛也已經好了,從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
翌日,辦公室。
“nancy,下午有一個會,你去幫我主持一下吧,”向旭劍說。
朱棉棉當時正打算吃藥,五彩的藥丸已經倒出來了,正要就着開水吞,剛好被向旭劍看見了。
“怎麼了?生病了?”向旭劍是一個非常人性化的領導,沒事時一副高高在上的老闆架子,可一旦看到員工生病,或者看到朱小寶時,整個人就又變得“隨便”了。
朱棉棉的嗓子很沙啞:“扁桃體又發炎了。”
“怎麼三天兩頭髮炎?”向旭劍說,隨後又說:“那下午的會你不用主持了,我讓candy去,到時你在旁邊提點一下她就行了。”
“好的,”朱棉棉等着向旭劍走,自己好吃藥。
但向旭劍卻沒有馬上走:“要不還是去做個扁桃體手術吧,我認識一個醫生,在這方面特別專業,長痛不如短痛,把扁光體切了,以後就不用再發炎了,這是一勞永逸的事情。”
“行,我考慮考慮。”
沒想到,向旭劍下午就跟朱棉棉說:“我幫你約了那個醫生,你這兩天交接一下手頭的工作,明天就去動手術吧。”
“……”果然是老闆,這執行力真是夠快的,看來不想去都不行了。
“謝謝向總,但是我怕兩天時間不夠呢,”朱棉棉適時提了個小小要求。
向旭劍伸出一根手指:“加一天!”
朱棉棉升出三根手指:“加三天,一共五天!”
“怕了你!”
……
本來以爲割扁桃體只是一個小小的手術,但沒想到扁桃體切了之後,聲音變得更嘶啞了,以前是黃鶯般好聽的聲音,現在聽上去低沉了些,又嘶啞了些。
手術24小時後,朱棉棉給朱小寶打了個電話,朱小寶居然聽不出自己的聲音了,直到周善把她送到醫院,她纔敢相信那真的是媽媽的聲音。
“媽咪,痛不痛?”
“媽咪不痛。”
“媽咪真勇敢,就像我打預防針也不哭也不鬧。”
“對,我們都要做堅強勇敢的人,不哭也不鬧。”
“媽咪,你今天爲什麼不上班?不用工作了嗎?”
“不用,我老闆給我放了五天假呢。”
“就是說,你要住五天院囉?”朱小寶反應倒是挺快的。
“不需要啊,媽媽明天就會好了,後天媽媽就有時間帶你海邊玩了。”
“噢耶,老闆伯伯萬歲,下次見到他,我要給他送禮物。”
“送啥禮物啊?”
“一幅我親自畫的畫。”
朱棉棉摸摸朱小寶的頭,寵溺地說:“小寶真懂事。”
……
朱棉棉剛動過手術,不能進行太耗體力的運動,思量再三,她決定帶小寶飛廈門,一來那邊生活節奏慢,二來她可以自己在沙灘上躺着,讓小寶偶爾下水玩玩。
小寶第一次出遠門,心裡非常興奮,在機場候機樓看到外面的飛機時,她一定要讓朱棉棉幫她拍照。
雖然只是穿着一套小小的短袖T恤和短袖,像個假小子似的,但朱小寶很會擺pose,“媽咪,我蹲着拍一張……媽咪,看我的手,像不像個愛心?”
朱棉棉無奈,明明是愛臭美的小女生,偏偏不肯穿裙子。她現在就故意穿一條大花長裙,還有一雙高跟鞋在她面前走來走去:“小寶你看,穿裙子的女生是不是很漂亮?行李箱有幾條你的裙子,你要不要換上呢?”
朱小寶十分果斷地說:“纔不要呢,嘿,媽咪你漂亮就行了,幹嘛要逼人家穿裙子。”
見小寶生氣了,朱棉棉這才說:“好,小寶不穿,小寶不穿,那我們看看剛剛的照片怎麼樣?”
“好啊,”小寶又開始興奮起來了。
離飛機起飛還有半個小時,朱棉棉和小寶在候機樓用IPAD觀賞裡面的照片。
“譁,小寶拍出來的照片真好看!”朱棉棉每次看小寶的照片,都會不由地產生一種自豪感,這孩子怎麼長得這麼好看哪,真的是我生的嗎?真的是我生的嗎?
幾乎是繼承了父親和母親的所有優點。
翻到第五張照片的時候,朱棉棉突然呆住了。
“媽咪,你怎麼啦?”小寶很少看到媽咪這麼失神落魄的樣子。
朱棉棉竟沒有理會小寶,而是把眼前的照片放大。
照片的前景是擺着pose的朱小寶,然而,照片的背景上卻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朱棉棉慌忙站起來,在機場四周搜尋,然而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看遍了,機場已經沒有了唐嶽的身影。
“媽咪,你在找什麼啊?”朱小寶看着朱棉棉,她被朱棉棉剛剛的樣子嚇到了。
“沒有,媽咪剛剛似乎看到小魔仙了從眼前飛過,後來發現是幻覺。”
朱小寶小嘴一嘟:“切,當我三歲小孩呢!”
朱棉棉:“……”
……
“旅客朋友們,感謝您乘坐我們的XX次飛機……飛機還有半小時抵達廈門機場,請大家系好安全帶……”
廈門機場。
朱棉棉把圍巾圍好,把墨鏡帶上,再把長髮捋了捋,最後才帶着朱小寶下飛機。
朱小寶下了飛機後依然很興奮,像只快樂的小鳥,歡快地在飛機跑來跑去,朱棉棉想讓她小心,無奈喉嚨剛動過手術,不能感太大聲,只能緊緊地跑在小寶後面。
“哎喲——”朱小寶果真跑得太快了,到了前面拐角處,冷不防地摔了個跤。
朱棉棉慌了,趕緊跑過去想要扶她。
然而,卻有一雙手比她還要早地扶起了小寶。
朱棉棉在離他們五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怔怔地看着扶起小寶的那個人。
一套白色的休閒西裝,一件花色的襯衣,五官精緻,英氣逼人。
那樣既有品味又有個性的搭配,一定是出自範景行之手吧?她想。
一顆怦怦地跳個不停。
但她強迫自己冷靜,朱棉棉,你要明白,他跟你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了,他現在是別人的老公,他五年前不要你,現在也一樣不會要你!
“有沒有摔到哪裡?”唐嶽扶起了朱小寶。
朱小寶拍拍褲子,又拍拍屁股,忍着痛,對唐嶽硬擠出一個笑臉,說:“我沒事。”
在看到朱小寶的那一刻,他顯然怔了怔。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這麼好看?
而朱小寶同樣也怔了怔,隨後大呼出來:“叔叔,我知道你!”
唐嶽仍然以半蹲的姿勢跟朱小寶講話,語氣溫柔:“是嗎?那我是誰啊?”
“你的名字我想不起來了,但是我在雜誌上見過你,沒想到你本人比照片更帥呢!”
“呵呵,什麼雜誌啊?”
“《花樣美男》”
“……”我什麼時候上過花樣美男雜誌了?聽說那是一個專門報導國內外小鮮肉的雜誌,專門給花癡看的。
這孩子的父母居然讓這麼小的孩子看那樣的雜誌!
“你爸爸媽媽呢?”他問。
朱小寶轉身找媽媽。
那一瞬間,朱棉棉想躲,卻來不及了,唐嶽已經看見她了!
怎麼辦?躲了五年,終究是躲不過了嗎?
朱棉棉別的不怕,就怕唐嶽跟她搶孩子!
小寶是她的,誰也別想搶走。
現在,唐嶽已經牽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她走來了。
她挺了挺胸,雙手不自覺地抱在胸前,作出一副準備戰鬥的樣子。
唐嶽看到的是一個美豔的女子,一條長至腳踝的黃色花長裙,一件牛仔小外套,還戴着一幅遮住了半邊臉的墨鏡,髮長微卷,不但時尚,氣場還很強大。
“請問,這是你家的孩子?”唐嶽問,臉上除了冷峻,依然是冷峻。
那一瞬間,朱棉棉的心不亞於被人當場劈成了兩半,大腦裡全是類似玻璃破碎成渣的聲音。
他,居然不認得她了……
這五年來,她幻想過無數次兩人再次相見的情景,也許他會走到她面前,問一聲:“你還好嗎?孩子還好嗎?”或許他也會惡狠狠地過來質問:“爲什麼把孩子帶走,孩子是我的,你走可以,孩子留下”還有一種是賤賤的情況:“朱棉棉,我找了你很久了,我後悔當初不要你了,你回來吧。”
但她怎麼也想不到,他居然不認得她了。
她本來一顆緊張得幾乎沸騰了的心,再一次一點點冰冷下去。
冷到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