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回到屋裡,此時的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睡着,經過剛纔對那兩個士兵的簡短詢問,他只能大略的知道那人穿的一身白衣,餘者皆不知。這就奇怪了,除了禎兒,究竟還會有誰對那上官宏如此感興趣呢?難道他真的就是禎兒?可是若果真如此,明明傳單剛剛散發下去,她又怎麼會來的如此迅速?再者,防守如此嚴密,她究竟怎麼進來,又怎麼會在衆目睽睽之下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呢?慕容垂越想越理不清頭緒,就這樣迷迷糊糊的一直熬到了天亮。
陷入困惑中的,還有上官宏。儘管夜裡一片漆黑,但禎兒的聲音他還是一下便能夠聽得出來。只是她選擇這樣的方式來見自己,擺明了是不想被慕容垂知道,他懂侄女的心思,她這樣做,一定是徹底心傷,從此不想再見到皇上,既如此,那他這個做叔父的也只好依了侄女的意思,從此後,叔侄二人浪跡天涯,想想也不錯。只是今日的舉動失敗了,禎兒定然還會找機會重來,只怕到時候皇上加強了戒備,恐怕連自己也要被看管的更加嚴厲了。
第二日,無論慕容垂如何苦苦相問,他都只是推說不知道了事。
但慕容垂卻並未死心,其實他的心裡一直處於一種莫名亢奮的狀態。無論如何,他都寧願相信昨晚的入侵者就是他的禎兒。與此同時,他的心中卻又隱隱感覺無比的痛楚,禎兒,若果真是你,你寧願以這種方式相見,也都不肯現身見我一面嗎?你小小的一顆心兒,究竟要有多大的力量來支撐着你這麼久的來怨恨我,難道你就不覺的累嗎?過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已經懺悔了千萬遍,可我對你的心卻是千真萬確的,禎兒,我們的年紀都不小了,過去已經揮霍了太多美好的時光,如今卻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供我們消磨,你爲什麼就不肯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來愛你一場呢?
慕容垂正獨自一人望着窗外的天空發呆,他的黯然神傷卻早已落入另一個人的眼中。她緩緩走上前來,從後邊緊緊環住了慕容垂的腰際,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緊緊依偎在慕容垂的肩上。
“皇上,還在想昨晚的事嗎?放心好了,我們手下帶的各個都是精兵強將,她一個小小飛賊,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的,料她定是打錯了主意,以爲我們只是一般好欺負的商家罷了,吃了昨夜的虧,料她一個小女子絕不敢再輕易來犯……”
貴嬪的話尚未說完,慕容垂猛然一個轉身,那眼神中分明閃爍着熊熊燃燒的烈焰,他急不可耐的問道:“你如何知道她一定是一名女子?莫非你見過她了?快說!”
這時,貴嬪才猛然注意到自己一時疏忽竟然說漏了嘴,自她入宮以來,她還從來沒有見到過慕容垂像今天這個樣子,他的臉上是興奮?是激動?是迫不及待?……
“皇上,你弄疼我了……”貴嬪小聲的囁嚅着。
慕容垂這才發覺自己的兩隻大手正緊緊的抓在貴嬪瘦削的肩膀上,由於緊張和興奮,自然手的力道也會大一些,於是連忙將手拿開。
貴嬪用手揉捏了一下雙肩,這才說道:“沒見過,但我曾聽到人語,是個女人的聲音,所以才判斷她是個女子,不過也說不定啊,
也許是那些丫頭婆子的呢。”貴嬪連忙用話語掩飾自己的破綻。
“不可能!那些丫頭婆子們昨晚都睡在樓下,沒錯,一定是她,一定是,哈哈哈哈……她上當了,她果真來了,哈哈哈哈哈”慕容垂突然一陣開懷大笑,笑的貴嬪莫名其妙。
“皇上,她……是誰?對皇上很重要嗎?”
“很重要,非常重要!”慕容垂難掩面上的喜悅,但他卻沒有看到貴嬪眼裡留露出的落寞。
“貴嬪,你還記不記得,那日秋祭大典,朕突然見到了一個人的背影,可朕剛想去追,她卻已經消失在人羣裡了,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如今,她終於再次現身了,這一次,朕絕不會再讓她離開朕的身邊。”
“秋祭大典,秋祭大典……”貴嬪嘴裡默默唸叨着,她的眼中已經充滿了悲傷
沒錯,秋祭大典那一日,皇上喝的酩酊大醉,這纔將雲薇當成了那名女子,這麼久以來,自己一直生活在那名女子的光環下,如今,她突然出現了……,可是,自己在皇上眼裡又算什麼呢?
“皇上曾答應雲薇去故里拜望父母的話,不知還做不做數?”貴嬪輕輕問道。
“君無戲言,當然作數,只不過,也許到時候我們會多一個人結伴同行。”慕容垂充滿期待的說道。貴嬪的神情卻變得愈加黯淡。
慕容垂心下揣摩,禎兒吃了一次虧,必定不會再輕易現身,若想再次引她出來,就必須要在上官宏的身上下功夫。
依照之前的計劃,隊伍今日就要啓程,只是這一次,慕容垂改變了計策,爲了將戲演的更真實一些,他命人將上官宏五花大綁起來,押解在囚車之上。上官宏的嘴裡塞了東西,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可是他的眼神卻似要吃人一般。
慕容垂望着上官宏,他悄悄靠近上官宏的耳朵,小說的說道:“朕也是爲了能早日找到禎兒纔出此下策,只有委屈您老忍耐一下了。”說完這番話,他揮手揚鞭,那馬便快步如飛朝前方猛跑起來,他得意洋洋的向四周望了望,因爲他相信,禎兒此時也許就在某個角落裡注視着自己。
他想的沒錯,自昨晚行動失敗,嵐禎一直都在懊惱不已,叔父年紀大了,也不知慕容垂究竟會如何處置,剛剛又看到叔父被五花大綁着押上了囚車,這一路顛簸下來,也許等不到皇上用刑,叔父便已經命喪黃泉了,慕容垂,你好歹毒的心腸。
一路顛簸下來,眼見太陽已經西墜,而此地卻是一片漫無人煙的荒野。
“命令前方隊伍停下來,今晚我們在此過夜,隊伍搭建宿營地,生火造飯,休養生息!”慕容垂命令田山道。於是田山又將皇上的旨意一層層傳達下去。
熊熊篝火的映襯下,慕容垂的臉龐顯得容光煥發。他悄悄命令士兵嚴防周圍的動向,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早早向自己來報,且不可打草驚蛇。另一方面,他又命人將上官宏綁在一顆大樹上,爲了掩住上官宏對自己的污言穢語,不得已只得再一次將他的嘴堵住,令他發不出任何聲響。
嵐禎在躲在一棵茂密的大樹上,緊張的觀望着這邊的一舉一動。叔父此時的境況
很不樂觀,他已經整整一天沒吃過一個饃,沒喝過一口水,如今,要他老人家如何才能熬過這漫漫長夜?
正在這時,只見有兩名士兵正拿了剛剛在篝火上烤好的野兔來到了上官宏的身邊,上官宏此時早已是飢腸轆轆了,乍聞一陣香味飄來,急忙拿眼去觀看,卻見那野兔烤的外焦裡嫩,身上正茲拉茲拉的冒着油星,別提有多香了。
上官宏再也禁不住誘惑,他支支吾吾的大聲喊叫起來,可是,那兩名士兵卻並不理會,而是啃着香甜的兔肉揚長而去。嵐禎在樹上看得清楚,叔父此刻眼中滿是失望的神色。嵐禎的心在那一瞬間變得千瘡百孔。
今夜是十五月圓之夜,慕容垂拿出隨身攜帶的笛子,對着遠方的天際緩緩吹奏起來,笛音嫋嫋,白衣飄飄,一如當年。
記得那時也是這樣的夜色,他與心愛的女子彼此相互依偎着互相取暖,儘管彼時,自己正身處逆境,可是隻要有伊人在側,任何艱難拂逆,他都有勇氣去面對,這支玉笛便是兩人最好的見證。
可如今睹物思人,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貴嬪從大帳內出來,她知道皇上此時一定又在思念那名女子了。於是也不上前打擾,只提了裙裾,迎着清涼的晚風,緩緩向山坡上走去。她的心中何嘗不是惆悵的,甚至她現在一度在懷疑,當初進宮來的決定是不是個錯誤。可是,她的心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走到今天這一步,她並不後悔,因爲她是愛着皇上的,而皇上也愛自己,儘管這份愛已經被撕裂成了許多份,但是,她只要一點點,就已經足夠了。
可是如今,情形卻變得大不同,直覺告訴她,皇上這一次對那名女子是動了真情的,後宮佳麗無數,卻從未見皇上對哪一名女子如此癡情,即便是淑妃,即便是皇后。
“娘娘,我們又見面了。”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貴嬪吃了一驚,轉過身來,卻見月影之下,花樹之旁,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此時正站立於自己面前。月光皎皎,微風拂過,將她的裙角輕輕揚起,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飄逸。再向臉上望去,依舊是白紗遮面,只露了一雙美眸顧盼流轉,在夜色中顯得清澈如水。
“你……,你怎麼又來了?好大的膽,難道你不知道皇上正在尋你?”
“我知道,可我必須救出我的叔父,只要救出叔父,我一定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我想過了,這件事,只有你能幫我。”
“我?”貴嬪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你憑什麼斷定我會幫你?”
“不肯定,但我必須試一試。”嵐禎回答。
話音剛落,嵐禎已經疾步上前,“貴嬪娘娘,對不住了。”說着,嵐禎點了她胸前的穴位,貴嬪身子一軟,緩緩趴伏在嵐禎的肩上。
嵐禎將手一揚,一枚匕首便穩穩的插在旁邊一棵大樹上。
慕容垂,你若是不念舊情要治罪於叔父,我別無他法,我們以命換命,我倒要看一看你的這位貴嬪在你心裡的位置究竟分量有多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