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烈烈,斜陽古道邊,幾匹快馬正縱橫馳騁,爲首一人頭戴碧玉冠,身披白色大氅,威風凜凜,古銅色的肌膚透露着一股強悍、霸氣。但見他雙目炯炯有神,目光堅定的望着前方,那馬已經跑的飛快,可它的主人卻似仍覺不滿,雙手緊勒繮繩,雙腳兀自用力的夾、緊馬鞍,嘴裡不停的大聲吆喝着“駕、駕”的口令用力驅使着那馬兒,身後幾人亦是如此,一隊人馬猶如一道迅雷閃電般快速劃過老山腳下古老的棧道,所經之處,只餘一片塵土飛揚。
自昨日接到嵐禎的書信,慕容垂便已知自己祈盼了許久的機遇即將來臨,他只需沉住性子耐心等侯。在歷經了這無數次的屈辱與打壓之後,慕容垂終於決定不再隱忍,他要將自己的能量爆發出來,他要施展滿身的才學抱負,拿回本應屬於自己的一切,一展自己的宏圖偉業。他忍辱負重至今,終於好不容易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一批心腹,而這,就是他唯一的資本,他在心裡醞釀着,醞釀着一場充滿血腥的宮廷政變。想要成功就必須付出流血甚至犧牲的代價,但他已無所畏懼,與其這樣唯唯諾諾的苟活於世,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拼一場,雖然勝算的機率小之又小,但也並非完全看不到一絲曙光。
及至今早,他又再次接到來自嵐禎的書信,慕容垂便知事態緊急,時間已經刻不容緩,他必須馬上採取行動。一行人曉行夜宿,風塵僕僕,終於趕在酉時之前到達了燕國國都龍城。
而此時,慕容垂暗藏的各路心腹人馬早已磨刀霍霍,只等慕容垂的一聲命令便可整裝待發。而皇上與皇后之前派去監視慕容垂的細作也早已將慕容垂的動向密保與皇后。
“娘娘,老臣覺得吳王此來可謂來者不善,奶孃應早作準備方爲上策。”慕容評着一身黑色縞服,肥嘟嘟的身體向皇后面前湊了湊,邊說邊五指併攏,在脖頸處做了一個咔嚓的動作,目光凌厲,令人見之生畏。
皇后娘娘望了他一眼,精緻的臉蛋此時因着了一身素白衣而更顯清澈,美輪美奐。她不動聲色的斜靠在美人榻上,意猶未盡的把玩着一件雕刻的極爲精緻的玉如意,身邊一名侍婢正伏在地上,爲她輕輕按揉着腿部,另一名侍婢則爲她用薄荷油揉捏着太陽穴。大殿之內徐徐燃着的薰香,終於讓她心神寧靜下來。自皇上駕崩,可足渾每日要爲皇上跪地守靈,弄得腰腿痠痛,加之事情衆多,又頗有些心神不寧。好在有四王爺在這裡撐着局面,倒爲自己減輕了不少壓力。
“吳王一行有多少人馬?”皇后娘娘似心不在焉的詢問慕容評。
“據探馬回報,跟王爺一起回來的人馬並不多,大都是他府中的幕僚和食客,可是,五王爺此人心機頗深,心思又極爲縝密,老臣估計,他的人馬應該都在各地待命,等候吳王差遣。"
此時,從皇后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來了倒好,本宮還真怕他不來,我們一定要趁此機會拔掉這顆毒瘤,免得後患無窮。”
“娘娘高見,娘娘,斬草要除根,目前我們最好睜隻眼閉隻眼,任由着他鬧騰去,孫猴子再怎麼厲害,始終逃不出如來佛的掌心不是,咱們既要治他謀反的罪名,就得抓住他的把柄,那時用不着我們動手,自然有人來修理他,到時候人贓並獲,謀反罪成立,我們再狠狠治他的罪,一舉拿下他和他的那些黨羽……。”慕容評精心的爲可足渾出着主意,這一次,機遇就在眼前,他不信吳王會沒有任何動作,而他,等着這樣的一個機會已經很久,自己與吳王早已是冰火兩重天,只要有吳王在的一天,他這位子始終是坐不穩的。
“好,這件事就這麼辦了,他雖是本宮的妹夫,可是,一日不將他除去,本宮這心裡始終是不安的,只是可憐了我那妹妹,但爲了我大燕的前途,她只有做出犧牲,本宮日後定然會加倍補償她。”
正在此時,有宮人上前稟報:“啓奏皇后娘娘,五王爺在殿外求見。”
可足渾與慕容評二人相互對視一眼,“老臣先行告退。”慕容評起身告辭。待他從側門出去之後,可足渾吩咐下人將五王爺請進來。
慕容垂大踏步步入宮中,撩起白衣的一角,雙膝跪地:“臣弟前來向皇后娘娘問安,昨日驚聞皇兄突然駕崩,實在出人意料,臣弟心中悲痛萬分,特快馬加鞭趕來京城,以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剛剛臣弟已到皇兄面前祭拜過,得見皇兄容顏,皇兄音容笑貌猶歷歷在目,更令臣弟心下感傷。想來世事無常,斯人已去,望皇后娘娘節哀,以保鳳體安康。”
“難得五弟想的周全,事已至此,還請五弟多多協助本宮處理這善後事宜,你們兄弟向來手足情深,三天後即是皇上發喪之日,這裡裡外外的雜事本宮全權委託你與四王爺,到時候五弟萬萬不可推脫。”
“臣弟定當盡力。只是,四哥他已經回來了嗎?何時回來的?等下收拾妥當,垂定當前去拜見。”慕容垂只裝作不知,滿臉驚訝興奮的神情問道。
“哦,四弟也是剛剛回來不久,這樣吧,你一路旅途勞頓,先回府去歇息,想你們夫妻分別這麼久,王妃此刻定然萬分想念你,回去後多陪陪我那妹妹,再不準讓她經受半點委屈,否則別怪我這個做姐姐的翻臉無情,至於四王爺那裡,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敘手足之情也不遲。”可足渾皇后道。
“臣弟遵旨。皇后娘娘保重,臣弟告退。”言罷,慕容垂轉身離去。
皇后目視着慕容垂的背影,儘管他的話聽來無比謙恭,但他那雙眼睛所散發出來的銳氣與霸氣兼具王者之氣,早已暴露了他強大的內心,他的眼睛令自己好生不安,這個在自己面前時刻表現的無比恭順的五王爺,遲早絕非池中之物。此時,皇后娘娘暗下決心,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對於慕容垂,定當除之而後快。
慕容垂從皇后娘娘宮中出來,並未回自己的王府,而是按照之前約定好的,來到永巷深處一座廢
棄的宮殿,四下裡望去並不見人影。此時皇上駕崩,宮中人大多緊張忙碌着聽候差遣,正亂作一團,加之這裡向來冷清,少有人來,此時卻愈發顯得陰森寂靜。
慕容垂悄悄推門進去,用手拂去結在房檐下的蛛網。一個曼妙的身姿此刻正站立前方。
“禎兒,是你嗎?”慕容垂輕聲問。
聽到慕容垂的話音,嵐禎轉過身來,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這是相思的淚,亦是哀怨的淚。掐指算來,這一別已經又是半年有餘,每一天的每一秒,自己都掙扎在無盡的煎熬之中。有時候她甚至有些後悔,後悔當初和慕容垂定下那樣的約定,如果不是爲了報仇,也許他們可以仗劍走天涯。
慕容垂連忙過去,無比心疼的爲她拂去臉上的淚珠。望着手中捧着的這張無數次出現在自己睡夢中的嬌媚容顏,任他再怎麼是鋼鐵一般的漢子,又怎經得起這似水一般的溫柔。他何嘗不是享盡了這人世間的相思之苦,只爲了當初的一個約定,爲了施展自己的理想和抱負,更爲了洗刷加之自己身上的種種恥辱,他就必須忍受這一切。八月的天氣,夜已微涼。慕容垂將嵐禎緊緊偎在自己懷裡,用自己的體溫爲她取暖。
“人馬都準備好了嗎?”嵐禎本不欲多言,她只想靜靜享受這片刻屬於兩個人的安寧,可是風雨在即,她又怎能置若罔聞。
“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我一聲令下。”慕容垂呼吸着嵐禎頭上好聞的桂花香,這是他熟悉的味道。
“你打算何時動手?”嵐禎又問。
“看情況而定,現在,我必須先見過四哥,看他的態度如何。多年未見,我不敢確定他是否還是從前的四哥。”
“我見過他了。”嵐禎小聲說道。她承認,那日在皇上寢宮前下跪之時見到四王爺的第一眼,她就感覺到了來自他身上那種與衆不同的氣息。如果說皇上是凌厲強勢的,慕容垂是霸氣剛毅的,那麼,四王爺則是綿軟中透着果敢,看似溫婉和煦,實則綿裡藏針。
聽了嵐禎的話語,慕容垂略作沉思,“四皇兄對你並不知情,更不知你就是父皇早年曾爲他定下的王妃,可我私下裡聽說他至今未曾娶妻,只爲尋找那位至今下落不明的前朝代國小公主,而那位公主當然就是你。禎兒,答應我,你的身份萬萬不能泄露與他,我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但絕對不能再失去你。如果沒有你,我的生命註定將是一場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將沒有任何意義。”慕容垂說完,將嵐禎擁在懷裡更緊。
“怎麼會呢?王爺多慮了。嵐禎此生已跟定王爺,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亦不反悔。我與那四王爺雖有婚約在前,當兩位先皇均已作古,而我又經歷了國破家亡的命運,再不是曾經嬌貴的公主,而是亡國奴。如果不是王爺你,救嵐禎於危難,又承諾爲嵐禎報仇,又怎會有嵐禎的今日。嵐禎無以爲報,此生此世只願跟隨王爺左右,嵐禎足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