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既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同時又不至引起苻堅的懷疑,這令慕容垂頗費了一番腦筋。
朝堂之上,苻堅正斜倚在寶座上欣賞衆舞女、優美的舞姿,看到高興處,竟然從座椅上起來,親自步入舞池中與那些妖冶的女子共舞,他五短肥胖的身軀笨拙的扭動着,在衆多婀娜多姿的舞女羣中顯得愈發滑稽可笑。
嵐禎手執青銅酒樽,輕輕仰頭,一口酒下肚。美酒甘冽,香味撲鼻,可是卻無法沖刷掉她心中的憂愁,本想借酒澆愁,沒想到卻愁上加愁。卻不知這種醉生夢死的日子,幾時方休。
正在此時,忽然有侍衛官在門外,說有要事要向大王稟報,大護法見苻堅正在興頭上,生怕攪了他的興致,便橫刀將侍衛官攔在外面。
“大護法能否通融一下,這要是耽誤了軍機大事,你我可都是吃罪不起的。”侍衛官試圖說動大護法讓自己進去。
“不行,大王吩咐過,任何人不準進去打擾,侍衛官若有事,必須要等到大王盡興之後再說。”那名護法目不斜視的說道,他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語氣冰冷強硬,言語之中沒有絲毫可以迴旋的餘地。
“你……,若我今天非要進去見過大王呢,你能奈我何?”那侍衛官也頗不服氣,很顯然是被大護法的態度給激怒了。
“那就休怪本護法手下無情!本護法向來都是只認刀不認人!”大護法依舊面不改色的說道。
“好,好,算你狠,不過你給我記住,早晚有一天,會有人收拾你,不過不是我!”侍衛官臉紅脖子粗的說道。
“那我便引頸等待,只怕是能殺我之人目下還沒有出生吧。”
“外面何人?因何無故喧譁?攪了本王的興致該當何罪?”
這時,苻堅已經聽到了二人在殿外爭執的話音,惱怒的問道。
那侍衛官連忙一個箭步躥入大殿內,臨走還不忘回頭對大護法做了一個嘲諷的鬼臉。
“啓稟大王,京城內差人送來一封書信,小的正想着給大王送來過目,怎奈大護法死活不讓小的進來,這才發生了言語頂撞。”那侍衛官口齒伶俐,三句兩句便將事情交代清楚。
“什麼樣的書信,呈上來我看。”苻堅很明顯是對那封信產生了興趣。
另一名護法從侍衛官手中將書信呈給苻堅,苻堅將信
抖落開,突然,他的神情漸漸變得越來越嚴肅。
“大王,來嘛來嘛……”衆舞女紛紛上前,拉住苻堅的兩隻胳膊便撒起嬌來,嗲着聲音嬌嗔的央求着。
“去去,都滾出去!”
剛纔還笑逐顏開的苻堅突然之間就換了一副冷麪孔,他這一聲大喝將那些舞女嚇得低頭站在原地呆若木雞,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還都愣着做什麼?大王叫你們滾,沒聽到嗎?”這時,從殿角處又走出另一名護法,不容分說,便連推帶搡起來。衆舞女這才醒悟過來,急急提起裙裾低頭碎步走出殿去。
“大王,剛纔還好好的,這才一眨眼的功夫,究竟是誰惹的大王不高興了?”嵐禎上前一步坐到苻堅面前問道。
“豈有此理!晉國公這個老雜毛,一定是活的不耐煩了!美人有所不知,當初孤在滅燕之際,晉國曾不自量力也想跟孤分一杯羹,孤當時大怒,本想一蹴而就,順便將晉國也一併踏平,那晉國公聽聞後嚇破了膽,連夜修了議和書,並在書上同意將晉國四分之一的土地劃歸我大秦管轄,因擔心兵疲將乏,況且晉國公又已經答應割地,孤這才勉強同意下來,可誰知隨後不久便發生了肥水之戰,孤一着不慎兵敗慕容衝,後來慕容衝又建立西燕,所以這割地一說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時過境遷,我還沒追究他,誰知他晉國公卻變本加厲,見孤不在阿房,便一定是以爲孤已經窮途末路了,所以他纔敢屢屢侵犯我邊境並且幾次三番偷襲我阿房,這次孤若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便不知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大王何必如此生氣,氣大傷身,這種事情大王將它交給大將軍處理就是了。”嵐禎假意安慰道。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孤不會輕易去阿房,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還需要再等待一段時間……”苻堅若有所思的說道。
“這是爲何?爲什麼現在還不是時候?”嵐禎好奇的問道。
“這些帶兵打仗的事都是男人們的事情,美人兒就不要再行過問了,孤現在心裡亂的很,有些事還要再仔細想一想,你也先下去吧。”
嵐禎起身輕輕做了一個萬福,盈盈走出大殿。她心裡始終不明白苻堅剛纔所說的那句“現在還不是時候”這句話裡的含義,可是卻始終無法破解。
“禎兒
,等一等。”剛剛繞過一面牆,便有人在後面將嵐禎叫住,即使不回頭,嵐禎也知道身後之人是誰。
“請問大將軍有事嗎?這裡人多眼雜,還望大將軍自重爲好,雖然同爲燕國人氏,但君臣有別,宮中禮儀亦是不能夠廢棄的,所以希望大將軍以後稱呼我爲夫人比較妥當。”
嵐禎就那麼盈盈而立,她頭頂上鑲滿金珠銀釵的碧玉步搖在太陽光的照耀下不停擺動着,尤其顯得刺人眼目,全身上下滿是金絲銀線製成的綾羅華服,無不透露着寶相莊嚴。
“禎兒……,你難道就真的不肯聽我解釋嗎?我們之間什麼爲什麼要變得如此陌生?”慕容垂上前兩步問道。
“大將軍!”嵐禎突然轉過身來,直視着慕容垂。儘管歲月匆匆如白駒過隙,但她的容貌卻並未隨着歲月的流逝而有絲毫改變,反而更加增添了一種成熟女人別有的風韻。她只要靜靜的站在那裡,便是一道迷人的風景,難怪苻堅會爲她神不守舍。
“大將軍難道沒有聽懂我剛纔所說的話嗎?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從嵐禎眼裡射出來的兩道銳利的光芒,令慕容垂渾身打起了冷顫,他從不知道女人如果一旦鐵了心,竟然會有如此大的毅力和堅持。可若不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令她傷透了心,她又緣何會如此絕情,如此看來,今天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咎由自取罷了。
“是,夫、夫人,下官謹記在心……”慕容垂勉強的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他緩緩擡起頭,卻發現嵐禎已經漸漸走遠。
他本來是想問一問禎兒關於苻堅最近一段時間的情況的,這些日子,苻堅突然加強了自身戒備,不但六大護法寸步不離不說,而且一應外臣非詔不得入殿面見大王,現在就連想見他一面都難了,也不知這苻堅究竟耍的什麼鬼陰謀。爲了試探苻堅,自己已經派人假傳了書信給他,想着能接近苻堅之人如今也只有禎兒了,本想可以從她那裡打探一二,可誰知又發生了剛纔那一幕,慕容垂心中傷感,竟然連想問的話也都忘記問了。望着禎兒漸漸遠去的背影,慕容垂心中低語,禎兒,難道你就真的打算這樣離我越走越遠嗎?
有道是: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聚聚散散人間事,清波遠,今生誰無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