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戀愛這件說小很小、說大很大的事,我在寒假裡考慮了很久,最後,我決定不追李寒露了。家裡還有個五歲的妹妹,和我一樣正處在花錢的年齡,我不想給家裡增加負擔,畢竟追女生和談戀愛都很費錢。我不記得在哪個日子做出了這個決定,只記得整個寒假我都沒有再和李寒露聯繫,她也沒有聯繫過我,女生或許從來都不會主動吧,她們都希望男生主動。我知道,沒了聯繫,感情也就淡了。
不追李寒露,我彷彿就只有學習一件事了,但新學期一開始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我登上學校教務網,查詢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發現每一門都是八十多分,我本來感覺八十多分還可以,但一問室友才知道,我這成績已經算是低分了,他們大多數科目都是九十多分,八十幾分的只有兩三科,更可怕的是陳笛,他門門都九十分以上,最低的居然是九十三。我本想努力學習,在大學也當個學霸,現在看來,我確是太高估自己了。
當學霸的夢想破滅之後,我變得很沮喪,上學期我明明很努力,但爲什麼得不到回報呢?我忽然想起高中一個女同學,她學習非常刻苦,連當時作爲前三名的我都自愧不如,但她考試總是考不出好成績,這一刻,我開始體會到她的心酸與苦楚了,我甚至覺得,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回報,我沒了鬥志,沒了目標,沒了方向,提不起學習的熱情。現在回過頭想想,當時的我也太脆弱了,就一次期末考試算得了什麼。
陳笛不僅僅是個學霸,還是個演講天才,聽他室友說,他上學期參加了全國大學生英語演講比賽,取得了第一名,被選爲學生代表去聯合國參加什麼會議,他真不愧是外院新生公認的男神。袁江燁也是,不僅成績在俄語系排第一,在學生會也混得風生水起,才過了一學期,主席團和部長們都對他青睞有加,他也是我們415寢室公認的“外院男神”。這些人越是優秀,越顯得我渺小,除了學習,我到底還能做什麼呢?
雖然我身邊學霸很多,但也有學渣,歐陽木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成績也不理想,我和他還真是難兄難弟,說實話,他考得比我還差,將近一半科目都只有七十來分。不同的是,他並不沮喪,他知道自己不是學習這塊料,對糟糕的成績並不在乎,這一點倒是很值得我學習。那天我去找他,本來打算向他訴苦,他正在看劇,竟然悠哉悠哉對我說:“都是大學生了,怎麼還一心想着學習,考第一是高中的事。”
“你倒是挺想得開啊,歐陽木同學,就甘心做個學渣噢。”
“想不開又能怎樣?不甘心又能怎樣?成績會好起來嗎?不會。有時間頹廢,還不如上532看兩部劇。”他一直看着電腦,興致勃勃。
532是學校視頻網站的名字,上面有很多電視劇、電影、記錄片、綜藝節目等等,國內外各種視頻資源應有盡有,而且都是免費觀看,算是師大人一筆寶貴的財富。
歐陽木見我不說話,看了我一眼又說:“你難道沒聽過那句話嗎?六十分萬歲,在大學只要不掛科就行了。”
“這樣是不是太沒有追求了?”
“你說誰呢?”他白眼道:“誰沒有追求啦?我這不是在看劇嗎?”
“看劇也算追求?”
“當然算,欣賞演員的演技,這是在欣賞藝術,說不定我以後也會當演員。”
“演員?你畢業不是必須去當老師嗎?”
他又白我一眼,“別拆穿行嗎?讓我做會夢。”
我笑了笑,和他一起看劇。我指着屏幕上的人物,“這是誰來着?看起來很眼熟。”
“孫儷啊,你沒看甄嬛傳?我最喜歡的女演員。”
“沒有誒,我不喜歡宮廷劇。”
他看起來很震驚,“甄嬛傳當初那麼火,你居然沒有看。”
“個人喜好不同嘛。”
“行了行了,你滾吧,不要打擾我看劇。”
“行,你慢慢看,我回去了。”
“嗯,等會一起吃飯嗎?”
“好啊,我五點半來叫你。”
從歐陽木寢室回來,羅覺邀請我晚上去看他的辯論賽,要是在上學期,我一定會拒絕,因爲我晚上要看書學習,但現在不用了,我對學習暫時沒有興趣,正好看看比賽換個心情。王靜也在辯論隊,羅覺就是在辯論隊和她對上眼的,他們和其他隊員經常訓練到深夜,常常集體在辦公室過夜,也算是日久生情吧。聽羅覺說,今晚他和王靜都會出場,而且是作爲對手,一對情侶將會互相提問發難,聽起來就很有意思。
可是,我有點擔心會遇見李寒露,她是王靜閨蜜,王靜肯定也會邀請她去看比賽。寒假五十來天,我和李寒露不曾有過聯繫,我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她,我寧願永遠不再見她,但這不可能,我們終歸會有同一節課,我或許會假裝不認識她吧。呵呵,忽然想起李商隱的一句詩:“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果然怕什麼就來什麼,辯論教室裡有很多人,我卻一眼就看見了李寒露,她也看見我了,她先對我輕輕一笑,我只好勉強笑一笑。講臺上有兩個主持人,一個在調試話筒,一個在檢查辯論流程的PPT;緊挨講臺的是兩個辯論隊,分別在講臺兩邊,每隊四個人都穿着正裝;觀衆坐在兩側,支持哪一隊就坐在哪一隊的後方;講臺正對着三位評委,他們桌上放着筆和紙,到時候肯定會提問、做點評。
我找了一個好位置,可以避開李寒露的視線,但我越是想避開她,就越是心亂如麻,我終究是沒有放下她。辯論賽開始了,但我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說來可笑,比賽已經進行了十多分鐘,我卻連辯論題目都還不知道,只知道兩隊隊員在交替發言。又不知過了多久,教室裡忽然響起掌聲,我這纔回過神來,原來比賽已經結束,我裝模作樣地拍了幾下手,然後迅速離開教室,逃之夭夭,我多逗留一刻,就多一分與李寒露打照面的風險。
我回到寢室,儘量安靜地坐在牀上,回想起剛纔的一幕幕,我真想扇自己兩耳光,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這副德行?即便不能追求李寒露,不能和她戀愛,也還可以和她做好朋友啊,爲什麼要做得這麼絕,連見面打招呼都不能嗎?連聊天敘敘舊都做不到嗎?我又不是和她分手,何必當陌生人呢?嗯,下次遇見她,我絕不會再像今晚這樣。
過了一小時,羅覺也回到寢室,手裡還抱着一堆東西,像是雜誌什麼的。他一見我就問:“董哥,你怎麼先走了?不等我一起。”
我笑了笑,隨便找了個藉口,“不好意思啊,我見你們忙着拍照,就想早點回來學習。”
“沒事,你回來也好,拍照之後我們還開了小會,你等我也是浪漫時間。”他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
我問:“那是什麼?”
“新一期的院刊,我剛打印好,六十本。”
“可以給我一本嗎?”
“當然可以啊,我正愁發不出去呢。”他拿起一本,甩上我的牀。
我打開院刊,隨意翻閱,“六十本都得發出去嗎?”
“對啊,這學期輪到我打印和散發了,煩人。”
“有什麼好煩的,這棟樓這麼多個寢室,你一個寢室發一本都不夠。”
“說的也是。”他面對院刊坐下,接着說:“不過我還是不喜歡打印和散發的工作,我就喜歡排排版、設計設計封面。”
我合上手裡的院刊,看着精緻的封面,問他:“這是你設計的啊?”
“對啊,排版也是我做的,怎麼樣?還不錯吧。”
我又翻了幾頁,點點頭說:“你可真厲害,什麼時候學的?”
“好久了,一直就喜歡這個,所以當初才加入院刊的。”
“以後你是想幹這行嗎?”
“嗯,到目前爲止是這麼想的,以後去雜誌社做編輯。”
我靈光一閃,“你這麼有才,以後可以也幫我排版、設計封面嗎?”
“當然可以,董哥以後想出書嗎?”
“我有寫小說的打算,要是寫得完,就找你給我排版行嗎?”
“寫小說啊?董哥居然也有這興致。”他有點激動。
“你也想寫?”
“我高中寫過幾章,不過沒有堅持下來,放棄了。”
“我也是高中就想寫,想把高中生活寫成小說,但總是沒有時間。”
“大學就有時間了,聽師姐說,大三大四基本就沒有課了。”
“但願如此。”我翻身下牀,抱起一部分院刊,“走吧,我幫你去發。”
他抱起剩下的院刊,“好嘞,早點發了早點完事。”
四樓正好有六十個寢室,我和羅覺便分頭髮放院刊,我去這一間,他去對面那一間。這層樓住的大多是大一新生,對院刊興許還有些興趣,我們敲了門,說了聲打擾了,放下院刊馬上離開。兩個人合作效率很高,不到二十分鐘我們就把院刊發完了,羅覺爲了感謝我,還特意請我去吃宵夜。
在學子超市和學五食堂之間的巷子裡,有十幾個小吃窗口,分別在巷子兩邊,有雞排、煎餅、米粉等等各類小吃。幾乎每個晚上,這條巷子都是人山人海,堪稱是師大最繁華的地帶,很多學生在忙碌一整天后,都願意來這裡買份小吃慰勞自己,我偶爾也會來,吃着美味的小吃,緩解着飢餓與疲憊,這樣的日子真的特別美好。
我以前只知道羅覺是個宅男,經常在牀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時時刻刻對着電腦,後來我才漸漸瞭解,他是在完成部門交給他的工作,算上這一次,他已經給三期院刊排了版、設計了封面。除了工作,他還上網自學了很多作爲編輯應該掌握的技術,不僅會編輯文字和版面,還會剪輯音頻視頻,他是我認識的人裡電腦技術最高超的人,作爲電腦白癡的我,實在是不得不佩服他。
我一邊吃着雞排,一邊問羅覺:“你學的那些東西難嗎?”
他咬了一口煎餅,回答道:“不難,只要學會用軟件,再看看網上的教程,慢慢地就會了。”
“那不錯,等我有電腦了,我也要去學一學,總有一天用得上。”
“可以啊,我電腦上有那些軟件的安裝包,到時候拷給你。”
“好啊,等我有電腦吧,我爸媽說下學期就給我買。”
“現在筆記本電腦也不貴,便宜的四千左右吧。”
“嗯,看着你們都有電腦,我還真有點心癢癢。”
“等董哥有電腦了,我可以帶董哥玩遊戲。”羅覺大笑道。
我立刻搖頭,擺擺手說:“別別別,玩物喪志,別帶壞我。”
“小玩怡情。”他邪魅一笑。
“到時候再說吧。”我又說:“對了,你好像加入了很多社團吧?院刊,辯論隊,還有什麼來着?”
“還有白鴿志願者協會。”
我讚歎道:“哇,難怪,好幾次你都深夜兩三點纔回來。”
“是啊,社團和學生會都太折磨人了,你看袁江燁,一個文藝部就忙成那樣,我還有三個。”
“誰讓你當初加這麼多?選一個不就好了。”
“我太宅了,要是沒有事情做,我會一直窩在寢室的。”
我笑道:“這倒是,你都很少出去吃飯,總是訂外賣。”
“所以嘛,多加兩個社團,逼着自己出去。”羅覺接着說:“其實三個也還好,反正都是我喜歡的,而且還能鍛鍊自己,大學就應該這樣吧。”
我調侃他,“怕不只是鍛鍊你吧,還能讓你找到女朋友。”
他害羞了,這一點倒和我很像,臉皮薄。他說:“都是緣分,緣分。”
“你不是爲了王靜才加入辯論隊的吧?”
“不是啊,我是進了辯論隊以後才喜歡上她的,跟傅成昊不一樣。”
“哎,你們倆對都是緣分,緣分。”
“董哥呢?和李寒露怎麼樣了?好像剛纔她也在看辯論賽啊。”羅覺忽然問我。
“唉。”我又咬了兩口雞排,“我可能不會再追她了。”
“爲什麼啊?感覺你們倆挺般配的,王靜都這麼覺得。”
“唉,不說了,不說了,說起來難受。”我換了話題,自嘲道:“我上學期本來想當學霸呢,努力了一學期,誰知道排名……唉。”
羅覺沒有追問有關李寒露的事,順着我的話說:“一山還有一山高啊,陳笛他們太厲害了,我們就好好當綠葉吧。”
“你也很厲害的,陳笛肯定不會設計封面。”
“董哥也很厲害啊,我也不會寫詩。”
我又笑了,“我們這算是商業互吹吧。”
他也笑了,“對了,我們學校好像是有文學社的。”
“有嗎?當初百團大戰我沒有看見啊?”
“應該是有,這期院刊上有幾篇文章好像就是轉自文學社的。”
“有就有吧,我已經不想加了,我怕天天開會。”
羅覺的話倒是提醒了我,除了學習,我並不是無事可做,我可以寫詩,可以寫小說,雖然當初沒有加入文學社,但只要自己喜歡,隨時隨地都能寫不是嗎?對,隨時隨地都能寫,我還是有機會成爲詩人或者作家的。不過,我不想這麼快就認輸,不想這麼快就放棄學習,我還是想當學霸,我應該再試試,上學期我可能不夠努力,這學期努力一點,也許期末考試就能考出好成績。
我回到寢室,打開手機QQ,忽然收到吳千千發來的信息,她讓我幫她的原創歌曲投票。她很喜歡音樂,很喜歡唱歌,上次我和她閒聊,得知她已經上傳了好幾首原創歌曲到音樂網站上了,自那以後,她一有新歌或者翻唱作品,我都會去網上捧場,我也很佩服她,說不定以後她會成爲許嵩、汪蘇瀧那樣的音樂人。聽着吳千千的歌,我釋然地笑了,我更加堅信:在大學裡,除了學習,還有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