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下

昔日(下)

兩日之後,是封皓王和封地的典禮。

姬鷺和姬凡有如木偶一般在天壇之上任旁人擺弄,眼中皆是木然無神。

直到武帝親口說出,新加封的皓王下午即帶着溫陽帝姬前往封地青州,下面的臣子們頓時個個出言阻攔。很多代以來,封地不過是收入的來源,從來都是不準皇子居住在封地,以防有了不軌之心可以以封地自居爲王。如今怎麼能讓這麼一個孩子破例呢?

不過是一個沒有家族勢力的死去皇后的兩個孩子,沒有家族勢力,什麼都沒有,能有什麼用?羣臣皆這麼想着,也不用害怕得罪誰,便肆無忌憚地攻擊着這兩個剛剛死了母親的孩子。

若是連死亡都已經不能讓他們更加痛苦分毫,若是已然經歷過這世上最爲痛苦的恥辱,不過是區區言語相加,又能讓他們更加痛苦多少呢?他們兄妹木然到甚至乎沒有擺出任何表情地看着言辭激烈的羣臣,姬凡甚至露出了一點恍若瘋癲的微笑。

直到那一刻,在一旁看了已久的淑妃楊知兒掙脫開一直拼命拉着她的香麝,衝到武帝所站的臺階之下,跪在衆人之前,抱住這兩個近乎崩潰的孩子,向着高處神情木然的武帝和剛剛受封貴妃的李萍悽聲吼道:

“這兩個孩子沒有人要,那便算作臣妾的孩子!臣妾來當他們的母妃!你們說宣平沒有支持便不能當太子,那便讓臣妾的楊家來做他的支持!”

從那一刻起,這兩個孩子眼裡終於恢復了些許光芒。

終於,在這冰冷到無情的皇宮深處,還有一個人,願意冒着天下之大不韙來收留他們,頂替一個重罪的秦姜皇后來當他們的母妃。儘管他們再也不能承這個情留下。他們,爲了活命,只能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逃離京城。

倉促離京,一路瘋狂地追殺。

是姬凡首先拋棄了自己從父親那裡得來的姓氏,以青州爲姓,改名作青梵。而後是青麓。

那一段路途,所有活下來的親歷者在有生之年都不願意多加描述,即便是一直被保護在車廂內的青麓,記憶中也只剩下血的顏色。

一直到鏡言先生和周嫂都身受重傷,身邊的大內侍衛們所剩無幾,他們終於遇上了前來迎接的羣妖,踏進了青州的地界。

羣妖的力量畢竟比凡人尤甚許多。那些瘋狂的追殺終於被阻斷在青州之外,再也沒能靠近皓親王府。

青州是個異常寒冷,然而在青麓心中卻頗有暖意,卻很適合療傷的好地方。

他們在那裡見到了許多、曾經出現在母親睡前講的故事裡的妖怪,他們有的和善,有的嚴厲,有嬰哭那樣怎麼也學不會說話的鐵匠,也有狐小小那樣妖嬈美豔的花魁。他們的每一個,或許兇惡,卻從不吝嗇於給與他們善意。

等到追殺終於完全平息,距離秦姜皇后的死,已經過去了兩年。

那一個春天到來時,青梵決定帶着青麓出去走一走。

他們在北周的大地上一路向南,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他們就這麼走着,原本鏡言先生希望他們能散散心,也當是徹底解開心結。然而他們倆離開青州之後,那些陰霾卻又捲土重來。

兩個月後的那個早晨,醒來的青麓發現,自己再一次只剩下了一個人。

她安靜地坐在馬車上等了整整兩天,沒有尋找,也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放逐了自己所有的感覺。直到路過的一個小戲班子可憐她想帶她走,意識才終於回到了她的體內,而她的兄長,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在她的生命中,這並非是第一次被拋棄,同樣,也不是最後一次。

那個戲班子很小,到處流浪,給人們表演些小戲曲換些賞錢。

戲班子裡頭是一大家子人,都姓雀。掌事的叫雀梓敬是個極溫柔的青年人,聲音很柔軟,總是寵溺地笑着。他有一個與青麓年歲相仿的女兒,名字叫雀茗。

雀茗眼睛很大,長得很是甜美活潑,總是有很多話要說,每天都嘰嘰喳喳的,還常常拉着頗爲沉默的青麓一起做些小女兒的遊戲。

青麓終於慢慢從麻木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每天跟着雀茗在戲班子裡頭跑來跑去,給要上場去唱戲的叔叔阿姨們送些東西。

不停地忙着,也沒人把她當個帝姬的日子,讓青麓覺得異常充實。時不時和雀茗因爲一小塊吃的或是誰的衣服好看些吵架,兩個人幾個時辰不理對方,最後也就是紅着臉互相囁嚅着說話,不多會兒便又笑鬧到一起。

青麓甚至沒有發覺,不知什麼時候,戲班子的遊蕩的路線,再度開始向着京城去了。

在青麓留在這個戲班子裡的第七個月,戲班子裡開始演一出新劇,裡面需要一個孩子演一個小將。

雀茗便在青麓無比羨慕的目光中披紅戴綠地上臺了。

雀茗長得好,聲音雖說孩子氣,但很是好聽,很快便頗得人氣,在臺上耀武揚威地唱着小將的時候,還不忘給眼巴巴地趴在幕布縫隙裡偷看的青麓一個得意的眼神。

這時候,雀梓敬總是笑着摸摸青麓的頭,溫柔地道:“阿麓你也遲早會上臺的,不要急啊。”

又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回到了京城附近。

在京城附近停了兩日,終於,雀梓敬的弟弟找到她說,他們有了一場新戲,要青麓來演。

不過,在正式上演之前,他們先要在空無一人的野外排練一次。青麓開心地想找雀茗炫耀,然而雀茗和雀梓敬那一天都不在。

那不過是一場排練,所有人卻盛裝起來,比起演出尤甚。

青麓詫異地詢問,然而大家都只是笑,並沒有人回答她。

直到開始之前一小會,雀梓敬才匆匆帶着雀茗回來,雀茗沒跟青麓說一句話,就徑自坐在觀看的地方。

青麓的角色很簡單,雀梓敬說,她只要跪在戲臺中央的蒲團上,扮演一個上香的大小姐,閉着眼睛就好。

青麓安靜地跪在那裡,聽見身邊其他人錯落有致的唱曲。

她面前的案几上焚着的香,異常甜美,讓她幾乎恍惚起來。

這一晚的戲,她一直閉着眼睛沒有看到,然而那歌聲卻是前所未見的悠揚婉轉,雖然聽不清歌詞,卻美好得令人昏眩。

青麓在這樣的歌聲中暈了過去。

她醒來的時候,有些茫然,身邊只有雀茗眼圈通紅,並沒有在看她。

雀茗身旁,那些戲班子裡陪她一起度過了一年多的人們,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即便如此,他們仍舊華服在身,面容安詳帶笑。

青麓心中忽地滿是不祥的感覺,渾身上下翻騰得幾乎讓她無法動彈的陌生力量讓她更是惶恐:“阿茗,你怎麼了?其他人怎麼了?”

雀茗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雙手慢慢地捻訣,火焰從她身邊洶涌而起,將她面前那倒了一地的人們慢慢吞噬殆盡。

青麓慘叫一聲,卻正看到雀茗回過頭來,滿臉是眼淚,在火光之中,她那張面容豔麗而脆弱,仿若即刻便會破碎:

“所有人都死了。因爲你。”

青麓不敢置信地掙扎着想要爬起來:“胡說!怎麼可能……”

雀茗第一次沒有因爲青麓擡高了聲音而發脾氣,而是帶上了哭腔:“我沒胡說!那場戲,根本就是冊木之巫祝的典禮,我們雀之一族,除了我都爲了成爲你的力量而死了!”

青麓一怔,悚然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從來就不曾有過一場戲,需要她來演出。而她所在的,從來都是鮮血淋漓的現實。從頭到尾,那就不是一場戲,那是在哄她參加一場儀式,一場終究奪去其他所有人性命的儀式。

青麓驚恐而無措地向着雀茗的方向爬去:“我不要力量!我不要當巫祝!讓叔叔他們回來啊!!”

雀茗捂住臉:“回不來了!他們都回不來了!你聽不懂麼!他們都死了!”

青麓顫慄着想要去碰雀茗,然而雀茗卻像是害怕一般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青麓的碰觸:“你們冊木之巫祝爲什麼要有子嗣啊!秦姜大人要是不生你的話,明明大家都可以活下來!你已經毀了我的一切了,是不是你以後還會生個孩子,再把我的命也拿去?!”

青麓的手懸在空中,終於垂下,她在這一刻無比肯定地意識到,雀茗也即將離她而去:“你別走,我求求你,不要走,我不要孩子,我不會殺你的!阿茗!我求求你!你別走!”

雀茗終於走上前來,青麓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然而雀茗卻沒有理會,伸手在她頭上一按,青麓再度暈了過去。

後來,宮裡來巡查爲何京城附近有異象的侍衛們,把在異動發生地僅剩的一個昏迷的女孩秘密送進宮中。

再後來,武帝不敢把青麓留在這隨時可能喪命的宮裡,甚至沒敢告知任何人溫陽帝姬回到宮中,便秘密挑了一個平日裡不引人矚目的侍衛,把已然崩潰到神志不清、對一切都失去反應的青麓送回青州。

那一天,正好假扮成侍衛潛入北周皇宮的臨淵被武帝選中。

那一日,臨淵駕着車,帶着這個還不到十歲卻已經崩潰到有如死人的小女孩飛馳出了京城。

前情提要到此結束……下一章開始爲宮廷篇掃尾……

深坑美人計幽瀾苑花悽悽慵姑娘番外各自的除夕謝楓篇炸燬他鄉故人鳳凰閣番外各自的除夕韓氏篇所謂安然針鋒相對局外弓止昔日下真相狐姬君子坦蕩蕩活佛在世魏少閔他鄉故人法印幽瀾苑花悽悽同罪者伯岐之戰狐姬困獸猶鬥鍾離鏡言懷孕危局難解皓王青梵沂關之戰閒情無端生亂論斷計劃垂死掙扎囚室番外各自的除夕青梵篇狐姬夫人浣熊妖怪垂死掙扎他鄉故人琅玕公子上同罪者狐姬父女前因後果終章害人救人番外各自的除夕呂氏篇動手蓬萊青帖問詢魏氏長老蕙靈宗姬真相刺殺邢司誠多番暗殺受刑遺書炸燬求婚摺子戲浣熊妖怪楊承業幽瀾苑花悽悽法印謝五小姐初見鳳凰閣閒王姬甚畫像琅玕公子中容昔誅心背叛番外各自的除夕呂氏篇連姑娘狐死首丘求婚兩朝聯手將軍謝氏瘟疫謎題花園閒談動手人家的孩子幻象求婚分屍斂容琅玕公子中夜半更聲道別弓止事發琅玕公子上
深坑美人計幽瀾苑花悽悽慵姑娘番外各自的除夕謝楓篇炸燬他鄉故人鳳凰閣番外各自的除夕韓氏篇所謂安然針鋒相對局外弓止昔日下真相狐姬君子坦蕩蕩活佛在世魏少閔他鄉故人法印幽瀾苑花悽悽同罪者伯岐之戰狐姬困獸猶鬥鍾離鏡言懷孕危局難解皓王青梵沂關之戰閒情無端生亂論斷計劃垂死掙扎囚室番外各自的除夕青梵篇狐姬夫人浣熊妖怪垂死掙扎他鄉故人琅玕公子上同罪者狐姬父女前因後果終章害人救人番外各自的除夕呂氏篇動手蓬萊青帖問詢魏氏長老蕙靈宗姬真相刺殺邢司誠多番暗殺受刑遺書炸燬求婚摺子戲浣熊妖怪楊承業幽瀾苑花悽悽法印謝五小姐初見鳳凰閣閒王姬甚畫像琅玕公子中容昔誅心背叛番外各自的除夕呂氏篇連姑娘狐死首丘求婚兩朝聯手將軍謝氏瘟疫謎題花園閒談動手人家的孩子幻象求婚分屍斂容琅玕公子中夜半更聲道別弓止事發琅玕公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