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蘇母也走了過來,林與歡忙笑着揮手招呼,一到兩人跟前,蘇母便高聲邀請大王和林姑娘晚上到她帳篷去喝酒,大王還真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望着蘇母的背影,大王道:“她丈夫是中原有名的種植高手,很多年前隨孤的母妃一起到了達勒爾,在那裡娶妻生子,蘇老三這人癡迷於農耕,隨族人逃到東陽島後,帶領衆人開闢了這一番景象,他原本可以在這裡安居樂業,卻因爲八年前孤邀他同回達勒爾,從此就躺在了那片土地上。”
林與歡暗自嘆了口氣。
“曾幾何時,孤只想着在達勒爾偏安一隅,經營好自己部族,讓我的族人可以有一處定居之所,不再受顛沛流離的苦痛,可我那些兄弟們卻不肯與人安穩,非要鬥得你死我活才罷休。”
“那大王您現在是個什麼想法?”林與歡問道。
“既然躲不過,倒不如奮力一搏,”大王站到一處*上,指着在田裡耕種的人們,道:“我在母妃墓前發過誓,要重建新的達勒爾,消滅部族間爭鬥,讓所有達勒爾人都能像他們那樣,過豐衣足食的日子。”
“真有信心打敗你那幫兄弟們?”
“那些蠢貨,只會爲了一塊豐沃的草地或是幾匹牛羊打來打去,目光短淺,胸無大志,便是再兵強馬壯,遲早也會在不思進取中衰落下去,最後只能看着達勒爾分崩離析,成爲別人口中的肥肉,”穆漢冷笑了一聲,“你們大周皇帝派晉王鎮守西北,卻始終按兵不動,大概就是在以逸待勞,坐山觀虎鬥,只等着坐拾漁翁之利。”
第一回聽到這種說法,林與歡不得不誇讚,玩政治的人心眼都夠多的,同樣一件事,翻來覆去真是有不少個說法。
“你手下有兵嗎?”林與歡問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大王點了點頭,“我的勇士們正在厲兵秣馬,枕戈待旦,總有一日,達勒爾王庭會插上我穆漢的王旗。”
“大王說得倒是動聽,只怕您力有不殆吧?”林與歡一點也不給穆漢面子。
“確實如此,孤如今仍需大量兵馬糧草。”
林與歡明白過來,這一位和李仲楊倒算得上難兄難弟,手頭上都缺銀子,“大王,恕小女直白,您如何讓人相信,日後達勒爾在您手下實力壯大後,不會反戈一擊攻打中原?”
大王不由笑道:“林姑娘倒是挺忠君愛國。”
“大王過獎,”林與歡大聲道:“商人雖重利,卻絕不會拿國家大義開玩笑。”
“林姑娘考慮得也有道理,”大王點了點頭,“若是我能得到大周皇帝的支持,並且大周和達勒爾結成友邦,你可願意同孤做一起做生意?”
林與歡想了想,“皇帝老子都點頭的事,我幹嗎要推?”
“那咱們可就一言爲定!”
林與歡不放心,加了一句,“那也得聖上點了頭,銀子再重要,也比不上人命值錢。”
大王隨即耍了賴皮,“既如此,那三十萬兩就當是孤先借你林家的,待以後咱們聯了手,這三十萬倆就是你林家入的股。”
林與歡撇了撇嘴,“說句不中聽的,若大王您出師未捷身先死,我這三十萬兩豈不是討不回來了?”
“我穆漢若死了,三十萬兩便由孤的兒子歸還林家,兒子死了,還有孫子,”這位穆漢大王問道:“金口玉言,這下你可放心了?”
一番長談之後,兩人終於達成共識,林與歡想的是,反正這三十萬兩本來就準備打水漂,這回人家不但答應要還,還主動送生意上門,只要穆漢大王跟大周皇帝能勾搭上,所謂玉石生意便可順理成章地開張,那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到時銀子還不得哭着喊着往林家跑。
林與歡在東陽島好吃好喝玩得開心,順便還務虛地談了筆大生意,只是時間一長,難免越發想念家人,只不知道這時候爹孃他們得急成個什麼樣?
“蘇破天,你們什麼時候能放我?”雖然和穆漢大王已結成生意夥伴,不過這種回家的小事,林與歡也只好意思麻煩蘇破天。
“等一時吧!”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欣賞東陽湖景色的蘇破天隨口答道。
“這可半個月了唉,不行,我急着回去呢!”林與歡很生氣,順手將腳邊的一塊石子踢了出去。
蘇破天大概覺得林與歡的腳法太次,起身挑了塊石子在腳背上掂掂,然後輕輕一拔,石子“嗖”地就飛得老遠。
“好厲害!”林與歡趕緊捧了個場,然後就醒悟過來,“上回你抓我的時候,是不是就使了這暗招?”
蘇破天大笑不止,又給林與歡添了個堵,“你爹坐的那車驚馬,也是我乾的。”
林與歡一巴掌拍到蘇破天的腦門上,“你個死孩子,真不是個好東西,不知道這樣差點害死我爹嗎?”
“誰叫你們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蘇破天振振有詞地回嘴。
“既來了救兵,我們不走更待何時?”林與歡實話實說道。
蘇破天忽然來了一句,“當時那些圍上來的人,你以爲真都是來救你們的?”
林與歡一驚,“說清楚,你什麼意思?”
“打到後頭,一個胖子直接衝着你砍過來,要不是我擋了回去,你早早就死了,不過當時你被我扛在肩上,沒發現罷了!”
“難道那些人不是爲救我爹而來的?”
“至少其中有一個,絕對是想來殺你。”蘇破天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根據多日來對蘇破天的瞭解,林與歡知道他這人雖有些孤傲,不過卻從不吹牛說謊,因此不禁一哆嗦,“那我爹和老三他們現在怎樣了?”
“你爹好着呢!”蘇破天索性又仰躺到石頭上,“大王的細作已打聽過了,林老爺平安回了府,現在林家正到處打探你的消息。”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林與歡質問道。
“你又沒問。”蘇破天回答得理所當然。
林與歡也說不清心裡這會子是個什麼滋味,甩了甩腦袋後,她道:“那你們有沒有給林家帶信,說我在東陽島挺好的!”
“你以爲我們傻咯!”蘇破天好笑地反問,“我們要不要順道給你爹引個路,讓他帶人來攻打東陽島?”
“你不傻,我傻!”林與歡氣了,“那你說說,我爹怎麼就到你手裡了,這總能講吧?”
“那得算他走運,我們本來是去悅來客棧抓太后那頭一個細作,沒想到正瞧到一幫雜碎同兩個中原人一起綁了你爹,蘇爺我見義勇爲,順手救下你爹,不過那細作太狡猾,居然帶着兩個中原人跑了。”
林與歡好奇,“中原人?”
“一男一女,”蘇破天忽又大笑起來,“這二人倒挺有趣,女的看出來不下四十,比男的大了足有十來歲,兩人居然親暱得像夫妻,更絕的事,那女的還大着肚子,看來看去就是一對狗男女。”
林與歡立時猜出來,那女的必是二夫人,沒想到她居然摻了一腳,林老爺寵了半輩子的女人,回頭還綁了林老爺,林與歡真覺得自己那爹可笑又可憐。
不過那男的,林與歡突然疑惑就是蔣勝,一想到這,她胳膊上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若是真的,這對男女可實在太噁心了!
蘇破天打了呵欠,“林與歡,你方纔不是問,什麼時候讓你走嗎?”
林與歡一聽這話,知道回去這事有眉目了,激動不已地點着頭道:“是呀,是呀!”
“過幾日有人來接你。”蘇破天回道。
“是誰?”
蘇破天“哼”了一聲,“偏不告訴你!”說罷他飛身躍起,硬是讓林與歡追都追不上。
接她的人終於到了,只是遠遠瞧見木屋中那人的背影,便直接讓林與歡愣在了石子路上。
“林姑娘,晉王殿下不辭辛勞來接你了!”穆漢正對門而坐,恰好一眼看到林與歡,於是笑着朝她招了招手,不過語氣中莫名地帶着些嘲弄之意。
李仲楊這時回過身,貌似隨意地打量了林與歡一眼,又轉頭對穆漢道:“既然本王親自過來了,大王有何見教?”
穆漢原等着瞧情人劫後重逢相擁而泣,再不濟也百感交集一下,沒想到這二位見了面竟如陌生人般冷淡,客觀地說,他們比仇人稍好一些,至少沒有拔刀相向。
“這個……”穆漢預計看不着熱鬧了,便對林與歡道:“林姑娘,不如快去收拾收拾,想必你也急着回家了吧!”
話音未落,林與歡連聲招呼都不打,立時便跑了出去。
“難道孤弄錯了?”穆漢望着林與歡的背影,似乎在自言自語,“孤的細作和幕僚看來都該換,您二位明明像一對怨偶,他們還敢跟孤說,扣住林姑娘,便能讓晉王重新回來同孤談判。”
“本王已到你面前,有什麼話快說!”李仲楊表示懶得與穆漢掰扯。
“不知當年你我的約定可還繼續?”穆漢笑問。
“穆漢,別說我瞧不起你,堂堂達勒爾左賢王,被一個老太婆追着打,如今只能藏身中原,佔島爲王,有什麼本錢讓本王與你共進退。”
穆漢並未直接回答他,反而顧自大發感慨,“這東陽島真是個好地方,孤在此臥薪嚐膽十多年,身安一隅,心懷天下,很多前因後果想得多了,腦子倒比以往清楚不少。”
李仲楊冷哼一聲。
“李兄,你我在正陽關也算是莫逆之交,大家當年更是有志一同,如今你我若能雙劍合璧,遲早一齊睥睨天下。”穆漢顯然是想遊說李仲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