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一室靜謐。
鐘樂軒背靠着椅子,腳翹在桌子上,雙手環胸,目光呆滯地盯着前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中冒起一點淚花。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做的,這都睡了兩天兩夜了,還不醒,困死我了。”鐘樂軒窩在椅子上,咕噥道。
兩天前,秦挽依將鍾九另外一條腿裡的什麼骨軟骨瘤取出之後,整個人就軟趴在牀上,渾身無力,頓時失去意識。
衆人沒被鍾九那血窟窿以及那兩坨噁心的東西嚇死,倒是先被秦挽依給嚇慌了。
好在老頭子說是疲勞過度,休息休息,也就沒有什麼大礙。
然而,休息個一晚上應該夠了吧,但是等等還不醒,等了兩天兩夜了,都沒有醒來的跡象,連被她動刀的人都醒了。
老頭子心裡牽掛着沽州,已經先走了,藥王谷裡邊,能派上用場的,也只有秦挽依自己了。
“前世肯定是隻豬,所以纔會這麼能睡,若是還不醒,把你丟到開水裡,看看怕不怕開水燙。”
“軒兒,挽依怎麼樣了?”正當他嘴裡哼哼唧唧時,鍾彥凡負手踱了進來。
“還是老樣子,沒有醒來的徵兆。”鐘樂軒有點犯困,沒有精神,看到鍾彥凡,也沒有坐起來,“老二怎麼樣了?”
“昨天醒了,好像沒有大礙,隱隱能感覺到膝蓋處的痛意,但挽依說過,還不能進行任何活動。今日嘗試着曲了曲腿,彷彿有感覺了,能控制雙腿。至於能不能下牀走路,還得過幾日才行。”鍾彥凡將鍾九兩日來的情況告知鐘樂軒,他看到不躺不倚的兒子,關心道,“看你一臉困頓,要不先去睡一覺吧,今晚我來守着她。”
“誰說我守着她了,這兒是我的房間,只是房間剛好被她佔用了而已,我是守着自己的房間。”鐘樂軒死鴨子嘴硬,就是不承認關心秦挽依。
知子莫若父,鍾彥凡當然明白自己兒子那彆扭的個性。
對秋韻水,兩人是友善的師兄妹,自小就是和睦相處,兄友妹恭,鐘樂軒的關心,都表現在臉上,表現在話中,沒有任何遮掩,很是坦蕩自然,彷彿就是理所當然要維護的。
而對於秦挽依,她畢竟是後來者,他也已經私下裡聽說了兩人的恩怨糾葛,雖然錯在自己兒子,做的也的確是過分,但自己兒子是絕對不會道歉,同樣絕對不會示好,如今即便對秦挽依有改觀,不再像之前那般厭惡和憎恨,可要他像對待秋韻水那樣關心秦挽依,是絕對不可能的。
鐘樂軒只會默默關心一下而已,至少能借着藉口和理由,不算關心地關心,鍾彥凡心知肚明,爲了維護自己兒子那層薄臉皮,當下也不拆穿。
“那好,你繼續守着這個房間,安心地睡吧,我守着挽依,等她醒來,馬上告訴你。”鍾彥凡貼心地道。
“告訴我幹什麼,關我什麼事。”鐘樂軒翻了個身體,面朝椅背,背對着鍾彥凡,似乎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當然是讓挽依醒來後早點搬出去啊。”鍾彥凡微微一笑,“她佔用了你的牀,醒來之後,不是應該讓她回到她自己的房間,然後把牀還給你嗎,這總該要通知你吧?”
“對,有道理,她醒來就告訴我。”鐘樂軒想了想,頭靠在扶手上,沒過一會兒,就已經睡着,顯然累得慌,讓他這麼一個好動的人,願意在這兒寸步不離地守了兩天一夜,實屬難得了。
鍾彥凡從櫃子裡拿了一件衣服出來,蓋在鐘樂軒的身上,安置妥當之後,這才走到牀邊,就近守着。
然而,等他搬了椅子才坐下,牀上昏睡了兩天兩夜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秦挽依伸了一個懶腰,踢蹬了幾下腿,這才緩緩睜開雙眼,茫然四顧之後,好像是陌生的房間。
“醒了?”
驟然傳來和顏悅色的聲音,秦挽依扭頭,就看到鍾彥凡那種成熟穩重透着歲月光澤的臉,雙眸還帶着能包容一切的溫柔和坦蕩。
“大師姐夫,怎麼是你?”秦挽依收斂了四肢,坐了起來,腦袋還有點發懵。
“你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了,有些事情可能還不知道,如今藥王谷就只剩下我們六個了。”鍾彥凡解釋道。
“兩天兩夜,這也太誇張了吧?”秦挽依還有點沒有晃過神,然而才說話,肚子就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她尷尬一笑,“可能是有那麼久了。”
鍾彥凡也沒有借題發揮,而是一笑帶過:“你替阿九做完手術後,就昏倒了,本以爲休息一個晚上,也該醒了,哪知你睡得實在太沉,師父又是急着趕路,便帶了韓木出發了,後來韻水代替你先行前往幫忙,等你醒來,再……”
“韻水姐姐替我去了?”秦挽依意料不到,當初秋韻水還在猶豫掙扎,如今怕是人手不夠,想着必須爲藥王谷出力,纔不得不去了。
“你也別多慮,其實,經過你那番話,還有阿木的開導,她的心底,也是想去的,只是缺少一點能刺激她去的理由,如今時機正好。”鍾彥凡道。
“那我呢?還要去嗎?”秦挽依徵詢,想必孫遙一定會有安排。
“你知道師父的脾氣的,當然還得去了。”鍾彥凡揶揄道,“軒兒已經守了你兩天,就是等你醒來,護送你前去。”
“他?”秦挽依纔不信,然而,順着鍾彥凡的視線看去,看到鐘樂軒那很不舒服的睡姿,任誰躺在那裡都會睡不着,窩個小半個時辰都會腰痠背痛頸椎難受,更何況還是那麼挑剔的一個人。
“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些矛盾,只是軒兒自小缺乏管束,年紀又還小,所以有些事情,不管對錯,會任意妄爲,但他原本沒有惡意的,就是受到刺激的時候,脾氣有些難以控制。”鍾彥凡替自己兒子說好話,“這多半原因,也在於我跟阿雯。”
“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侵犯到他,他就會出手狠辣,從不考慮後果。”縱有鍾彥凡說話,秦挽依仍然無法釋懷。
“其實……”
鍾彥凡還待解釋什麼,秦挽依已經打斷:“不過,既然有矛盾,必是雙方都有原因,我這不是沒向他尋仇嗎?”
鍾彥凡一怔,繼而瞭然一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