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達東門之前,丁縣令終於追上了衆人。
秋韻水如約而至,唯獨鍾樂軒,還沒有任何消息。
戚少棋和秋韻水都有些擔心,只是如今抵達東門,只能等過了眼前這一關再商量。
有韓承續和戚少棋兩個大人物在,又有丁縣令的陪同,還以爲是鍾濟潮授命,郭槐根本沒有阻攔的理由,甚至爲了討好兩人,還馬上讓了路。
丁縣令想要跟郭槐單獨說上一句話的空閒都沒有,就已經被趕鴨子上架,往上走了,如今,只能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鐵虎的身上。
一路暢行無阻到了懸崖巨石下邊,本以爲守衛的士兵已經歇下了,這樣也好矇混過關,哪知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情景。
近乎所有的士兵全部出動了,帳篷裡邊,全部點着燈,一片明亮,沒有一個人在休息。
在帳篷外邊的士兵,也沒有消停,不是手中提着水桶,就是捧着一些柴火,來來回回,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個個士兵臉色憔悴,要死不活的樣子。
戚少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向韓承續:“韓太醫,之前你來過這裡,可知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韓承續初來之時,並未看到這麼一副場景,不過略微想了想,打來的水和撿來的柴全部都是往裡邊送,想必只有一件事。
“因爲裡邊來了一個醫聖,煉藥熬藥需要水和柴,想必是醫聖吩咐他們這麼做的,七王爺又有特別的指示,但凡醫聖所需,應該都得照辦,所以他們纔會是如此模樣。”韓承續道。
“原來如此,這裡地勢陡峭,方纔一路過來,隱隱聽得水聲,想必懸崖距離水源不近,他們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必定很是疲倦。”戚少棋瞭然,想必也只有醫聖,會如此不計後果地指使這些士兵這麼做,“不過,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平日裡頭,沽州安居樂業,如今也只是辛苦幾日,醫聖既已尋得藥方,想必不出幾日,這沽州的瘟疫,將會消除。”
韓承續聽得藥方兩個字,猶如針刺了一下心臟,總是覺得渾身不舒服,然而望着黑暗通道的盡頭,那裡有自己的兒子,他也沒有計較許多,只要自己的兒子沒事,即便是醫聖消除這場瘟疫又能如何,若是放在十年之前,他未必能如此欣然接受。
懸崖上邊的士兵,不認識京都的高官,也無暇盤問,一部分人漠然而過,嘴裡無不是在謾罵,卻也是壓低了聲音,唯恐旁人聽到,一部分卻樂觀一些,想着醫聖到了,這場災難也快要結束了,也不用再呆在這個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的地方。
戚少棋和韓承續相視一眼,韓承續只負責治療瘟疫,又不能讓丁縣令單獨與鐵虎說話,戚少棋只能帶着人馬,往通道而去,不攔下則罷,攔下了則隨機應變。
“你們什麼人?”有一個士兵,坐在通道旁邊的火堆前,撥了撥柴火,眼見着有人想要進去,攔了下來,他打量了衆人一眼,只認得其中一人,“這不是丁縣令嗎?”
“鐵護衛呢?”丁縣令詢問道,這人是鐵虎底下的人,怕是做不得什麼主。
“頭進去找醫聖理論了,想必快回來了。”士兵道。
理論?
這個時候還有什麼好理論的,都火燒眉毛了。
“你去把鐵護衛請出來,就說韓太醫和欽差大臣來了,讓他……”
“不必了,既然都在裡邊,也省了來來回回,我們進去就是。”戚少棋見此,說的溫和,像是處處爲人考慮,然而口吻中的語氣,卻是不容任何人拖延時間,直接下了命令,運送藥材的皆是他的人,只聽從他的命令。
守在通道邊上的士兵,見對方來頭不小,又有丁縣令陪同,直接給進去了,害得丁縣令差點吐血,今晚處處透着蹊蹺,他都不明白自己怎麼就這樣出現在這裡了。
走到通道盡頭,裡邊一片明亮,背風處點着幾個火把,將孫遙所在的一圈照得亮如白晝。
孫遙似乎在煉藥,他的腳邊,圍着數十個水桶,還有疊的比藥材還高的柴火,此刻,秦挽依和韓木在幫忙,孫遙要什麼,他們幫忙傳遞什麼,沒有一絲差錯,很是順手,至於白書轍和邢業,也沒有閒着,兩人煽風點火,不斷添加柴火,各司其職,這個畫面很是和諧,師徒搭配默契,彷彿這纔是醫聖及其徒弟。
白書轍是最三心二意的人,也是最先發現通道異常的人。
看到龐大的陣仗,白書轍立刻拉上了秦挽依看戲。
秦挽依本來沒空,拗不過白書轍的死纏爛打,呼喝道:“幹嘛?沒看到我正忙着嗎?”
“你要的東西,來了。”白書轍好脾氣地道。
順着白書轍的視線,秦挽依看到三輛板車上拖着的藥材,啊哦一聲,沒想到韓承續真把這事情給辦成了,當下,她推了推韓木。
韓木不耐煩,正要讓秦挽依專心一點,卻在她的揮舞中,看到了什麼,他的視線,並不是定在那批藥材上,也不是韓承續的身上,而是秋韻水的身上,這還是自他好轉以來,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看到秋韻水的存在。
等士兵開了鎖,戚少棋率先走進,走到孫遙旁邊,朝他鞠了一躬:“醫聖,在下戚少棋,特奉皇上之命查看並協助治理水利。半路聽聞令徒伸冤,故此帶了這批扣押在縣衙的藥材,這是丁縣令親自安排的,如今要請韓太醫和醫聖做個鑑證,看看是否有毒,若是有毒,只能拿秋炳程問罪,若是無毒,那麼秋炳程無罪,還請兩位秉公處理,不能徇私。”
聽得這話,秋韻水微微咋舌,知情人士就四人,鍾九、戚少棋、鐘樂軒以及她,若是鐘樂軒還在,想必免不了又要嘲諷吧。
孫遙一聽,賞賜般打量了一眼。
“既然知道老子是她師父,老子若是徇私,你還能看得出來嗎?”
戚少棋深知這位九王爺師父的脾性,佩服九王爺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運籌帷幄。
“故此在下特意請了韓太醫,由兩位共同驗證,想必沒有人再反對了。”戚少棋解釋道。
“那我就代表懸崖上邊的父老鄉親給兩位做見證吧?”白書轍毛遂自薦,眼中透着看好戲的味道,“要是不夠,我再去裡邊拖上幾個?”
秦挽依滿是黑線。
戚少棋瞥了一眼白書轍,又望了眼邢業,彷彿在徵詢什麼一樣:“也好,這樣更顯公平。”
丁縣令一聽,大感不妙,忙東張西望,這一路未免太過順利,順利的令人膽戰心驚,七王爺那邊沒有消息不說,怎麼沒有鐵護衛的身影,不是說找醫聖理論的嗎?
“鐵護衛呢?”丁縣令想要抓住最後的浮木。
“那大嗓門太聒噪了,我怕他吵到老頭子師父就前功盡棄了,所以請他到巨石上邊吹吹夜風,靜坐冷靜了。”秦挽依指了指懸崖邊上的巨石,上邊果然坐着一個人,背朝着衆人,紋絲不動,彷彿在三思一樣,挺拔的背脊,讓人不敢上前打擾。
丁縣令一看,心中一顫,該不會出事了吧?
“放心,底下還有兩人守着,他不會想不開跳崖的。”秦挽依知道丁縣令在想些什麼,補充道。
巨石下邊,站着兩人,卻是面向他們,只是同樣也是一動不動,不過眼睛睜開,只是距離有些遠,丁縣令看不到他們不停轉動的眼珠子。
丁縣令望着秦挽依一臉狐疑,忽然,他盯着秦挽依:“你……不是秋家大少爺的相好嗎,怎麼會在這裡?”
此話一出,懸崖上邊衆人皆驚,就連孫遙,都不免賞了一眼。
秦挽依抽了抽嘴角,當初這事,只有丁縣令、秋文宣和她知道,本以爲從縣衙出來就完事了,哪知還會遇上這事。
迎接着衆人質疑的視線,秦挽依呵呵一笑:“此事說來話長,以後再向你們解釋。”
她這麼一說,彷彿坐實了一樣,丁縣令見逮着這麼一個機會,打算揪着不放,好拖延時間,哪裡這麼輕易罷手。
“這有什麼說來話長的,你不是與秋家大少爺春風一度後被拋棄了,後來懷了秋家大少爺的孩子,秋家大少爺不是當面說要娶你對你負責嗎,怎麼,你得了瘟疫,又把你拋棄了?”
“什麼?挽依?真有這事?”秋韻水一臉茫然,她覺得自己兄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而且秦挽依更是不可能,只是,丁縣令說的這麼真實,彷彿真有這事一樣,她壓根不去想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面對衆人的猜疑,秦挽依一臉苦悶,這想想都知道,她與秋文宣才認識多久,真要春風一度,那也得一兩個月纔有消息,哪有這麼快。
然而,這裡的人,又有多少知道她與秋文宣到底認識多久了,哪怕知情人士秋韻水,都沒有經過思考。
若是丁縣令這些人不在,她也能如實回答,如今她要說出真相,擺明了在欺騙,難保丁縣令不會倒打一耙,如今可是關鍵時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