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的九十八兩銀子。{}”掌櫃將銀子捧了出來,一共九張十兩的銀票,還有八兩是碎銀。
數目清清楚楚,秦挽依將九十兩的銀票揣在自己的懷中,剩下的八兩,納入掌中。
“師父,他們把銀子丟了,這衣服……”掌櫃騰出空閒時間的時候,夥計輕聲道,似乎還顧忌他們的顏面。
“丟了?那就沒有辦法了。”掌櫃一把將衣服收了回來,“這年頭,誰知道是真丟還是假丟。”
“掌櫃,你怎能如此說話,我們怎會欺騙於你,這等不齒行徑,豈是……”
秦挽依搖了搖頭,一兩碎銀握在自己掌中,七兩放入婦人的手中。
“給你。”
婦人一臉疑惑,想到這是施捨的銀子後,馬上搖頭:“這怎麼能行呢,無緣無故,我們怎麼能接受姑娘的銀子。”
“當做陪你們的醫藥錢,回去看看你兒子的腰,是不是淤青了,這兒我可是賠了,多少就這麼一點,以後別找我。”
說罷,秦挽依拋着手中的一兩銀子,徑自走了出來,凡是能夠用銀子解決的事情,都不算難事。
入得大街,從街邊買得一把扇子,秦挽依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這一下,再沒有人各種各樣的視線了。
果然,男子與女子的區別,就在於,男子是否多金,女子是否美貌。
街上小吃很多,秦挽依食指大動,一邊吃着,一邊逛着,忽然,人羣之中,出現幾個熟悉的面孔,秦挽依頓時嗆住,她捂着嘴,趕緊矮身在人羣之中,悄悄往最近的一個店鋪過去。
見任飛等人沒有看來這邊,秦挽依猶如泥鰍一般,鑽入店鋪之中,卻發現裡邊圍了不少人,根本沒有人發現她的唐突進入。
什麼店啊,這麼熱鬧。
店鋪中央比較空,靠着牆壁的三面,都圍着一些人,男男女女都有,好奇心使然,秦挽依在外圍踮起腳尖,卻看不到,只能在外圍一蹦一跳的,覺得有什麼在閃動。
“今日是百花節,店鋪裡頭,凡是雕刻有花紋的首飾,一律九折折扣。”掌櫃的在裡邊吆喝一聲。
原來是首飾店,難怪這麼火熱,若是男子不給女子贈送,那就顯得沒有心意了。
等人羣散了一些,秦挽依站在櫃檯前,這纔看到,店鋪之中,首飾琳琅滿目,金釵步搖、手鍊鐲子、耳釘耳墜、玉佩項鍊、掛墜扳指等,簡直閃花了她的眼,金的銀的、玉塊石頭、瑪瑙翡翠等,實在令人目不暇接。
天吶,這要是全部納入她的懷中,那該多好啊,每樣一年輪流戴下來,都未必能戴完。
她慢慢掃視,將三排櫃檯上邊的首飾挨個看了一遍,忽然瞥到一個精緻的錦盒裡邊,鑲嵌着一支玉質花紋的銀簪,仔細一看,是一朵二月蘭的形態,花瓣的紋理很細緻,用的又是白色的和田玉,樸素而又不乏雅緻,很適合素月。
這麼多首飾之中,唯獨這件最是鐘意,她決定入手。
“掌櫃的,這支銀簪怎麼賣?”
“銀簪怎麼賣?”
秦挽依問價的時候,旁邊乍然響起一道同樣的問聲,聲音帶着一股子清冷平淡的味道,讓這春暖花開的季節,都變得無味。
誰有這麼大的殺傷力?
她側首一看,但見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櫃檯前,二十來歲的年紀,有着一張猶如鬼斧神工般精雕細琢的臉,五官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連一點小瑕疵都沒有,像朵純淨無暇的青蓮一般,他的雙眼,平靜無瀾,就那麼睜開,眼睛都沒有眨過一次,至少她盯視着的時候沒有。
這人什麼時候出現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剛纔還在挑選首飾的妙齡女子,正含笑嬌羞地望向他,竊竊私語,一雙雙眉目,暗送秋波,可惜,這人實在不解風情,竟然連一眼都沒有回視。
此時,他只是雙手負後,視線聚焦在某處。
循着視線看去,竟然也是那支二月蘭銀簪。
“兩位公子,你們真有眼光,這支銀簪,可是我們這兒的鎮店之寶,單單憑這塊藍田玉,就價值不菲,而且這朵二月蘭,光雕刻就花了一個來月,纔能有此等完美無缺的形態。”掌櫃對這支二月蘭銀簪略作介紹,講得是天花亂墜,隨後才慢慢報出價格,“這支銀簪,二百兩銀子,價格沒有商量。”
“二百兩銀子?”秦挽依瞪着雙眼,二百兩銀子相當於二十兩金子,二十兩金子都能打成金簪、金鍊、金鐲和金耳環了,就這麼一支銀簪,竟然要價二百兩,擺明了就是黑店,先狠狠地擡高價錢,然後美其名曰折扣。
然而,青衫男子竟然連眉毛都沒有擡過,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這人的眼睛有問題嗎?
二百兩也不是沒有,只是覺得不值,明擺着讓人宰割,可她從來沒有給秦素月買過什麼,好不容易看中一樣,若是錯過,就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樣如此符合素月氣質的了。雖然不管她買什麼,素月都一定喜歡。
真傷腦筋。
“轟轟轟……”正當秦挽依猶豫着要不要下手買的時候,一道由遠及近的鼓聲驟然響起,外邊大街之上,本來只是一般的熱鬧聲音,這會兒真是跟炸開了鍋一樣,頓時沸騰了。
出什麼事情了?
秦挽依心裡暗忖的時候,店鋪裡邊,一名年輕男子歡喜地道:“百花樓的姑娘出動了。”
話音才落,衆人一股腦兒跑了出去,方纔還生意興隆的店鋪,立即冷冷清清,連夥計都跑出去了,空蕩蕩的店鋪,一下子靜悄悄的。
秦挽依對百花樓的姑娘沒有興趣,轉過頭,正想着跟掌櫃砍砍價的時候,卻見青衫男子的手裡,一手端着錦盒,一手捏着二月蘭玉簪打量,彷彿沒有受到方纔的影響,只專注在二月蘭銀簪上,而掌櫃的手裡,正拿着兩張一百兩的銀票,笑得合不攏嘴。
不是吧,出手居然這麼闊綽,她是相府嫡出小姐,都不敢這麼亂花錢,這哪兒冒出來的男人居然大手筆地花錢。
雖然說錯過是爲了遇到更好的更適合的,但在遇上之前,可能是一天兩天,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她怎麼能等,素月更不能等了,她看上的東西,絕對不能妥協。
“掌櫃,你怎麼這麼不厚道,看不起我還是怎麼着,我也問過價錢的,你怎麼能先賣給他?”秦挽依不悅地道。
“這位公子,實在對不住,你們是同時詢問價錢的,但方纔,你留意外邊情況的時候,可是這位公子先付了錢,所以先付錢先得。”掌櫃沒有一點愧色。
“這是趁人之危。”秦挽依對青衫男子突然痛恨起來,雙眼都能把他盯出兩個窟窿。
“這位公子,小店其他簪子也是精美雅緻,不如你看看其他的,回去送給心愛的姑娘,也很合適,我給你八折,如何?”掌櫃見店鋪裡邊冷清了,爲了留住秦挽依,不得不給出獨有的優惠。
“我給你二百五十兩,我要那支二月蘭銀簪。”眼下講不了價錢,只能擡高價錢。
掌櫃一聽,頓時有些後悔起來,平白無故少了五十兩。
拿着兩張一百兩的銀票,掌櫃不死心,朝着青衫男子,揚起笑臉問道:“這位公子,不如我將二百兩銀子還給你,你把二月蘭銀簪還給我?”
“賣了,不還。”青衫男子的眼眸,沒有看任何人,只是將銀子重新放回盒中,擡步就要離開。
秦挽依見此,急忙快走一步擋住:“這位兄臺,這支銀簪轉賣給我,可好?”
然而,青衫男子冷不丁冒出一個字:“醜!”
半響才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秦挽依深吸一口氣,爲了二月蘭銀簪,她忍了,居然還能強顏歡笑,她都佩服死自己了。
“這位兄臺,這支銀簪轉賣給我,可好?”秦挽依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不好。”青衫男子回了簡單的兩個字,倒是沒有輕蔑不屑,也沒有動怒不悅,反而淡淡的,一張俊容,一點表情也沒有,比任飛還吝惜表情,至少任飛還有警惕和認真的表情,這人真是像個殭屍木乃伊一樣。
秦挽依耐着性子,微微一笑,搖開摺扇,胡謅道:“這位兄臺,舍妹不久就要過生辰了,這支簪子,在下很想買了送給她。”
“還有其他的。”青衫男子平平淡淡地蹦出幾個字,語氣緩慢的令人昏昏欲睡。
“其他不適合。”秦挽依解釋。
“那是你的事。”青衫男子波瀾不驚地回了一句,仿若事不關己,本來也跟他沒有什麼關係。
秦挽依頓時火了,好好跟他說話,不聽,非要她發飆才行嗎?
“喂,木乃伊,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啊!”秦挽依雙手叉腰,儼然長舌婦罵街的姿態,“看你也是無情無義的人,說吧,到底怎樣才賣給我,痛快一點!”
“木乃伊?”青衫男子眼珠微微轉動,彷彿聽到什麼新奇的事情一樣,然而卻還是那副無慾無求的樣子,“你有一千兩銀子嗎?”
“一千兩!”秦挽依瞪大的雙眼,“你怎麼不去偷不去搶更好!”
“在我眼中,它是無價之寶,這個世上,再沒有人,比她更適合這支銀簪了。”青衫男子望向門外,透過無盡的夜空,彷彿想起某人,眼中居然帶着一點點的笑意與溫暖,這簡直比石破天驚還難得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