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走停停,比預計的兩小時還多了兩小時,快到夕陽西下時,易鳴一行人,才站在了馬頭崬的一間木屋前。
這裡的村子已經荒廢,諸多已有破敗之相的木屋在山風吹過時發出嗚嗚的聲音,聞之如鬼哭狼嚎,而到處亂串的青藤已開始纏上了不少木屋,連一些不認識的小獸也毫不畏生地在木屋之間亂竄,偶爾有些大膽的小獸還跑近了,仔細打量擅自進入它們地盤的衆人。
瑪麗家的木屋看起來還有些新,一些木板像是新砍下來釘上去的,也沒有藤蔓纏上,似乎是有人不時來打理一番。
“瑪麗,回家囉!”
常慼慼掏出一根鑰匙,開了門上有了鏽跡的鐵鎖,讓門口猶豫着不敢舉步的瑪麗,她看起有些近鄉情怯,只是曾經溫馨的一家三口圍着火爐烤玉米的日子已逐漸失去顏色,如今只留下她一人。
木屋裡的擺設簡陋,屋內的火塘上還吊着一個鐵壺,不過地板上只蒙了薄薄一層塵,瑪麗抿着嘴,一個人回到了屬於她的小房間,關上了門。
易鳴朝常慼慼一打眼神,“不進去安慰安慰人家?”
常慼慼眼神無奈,同樣無聲地回答,“讓她一個人靜靜!”
“天快黑了,在山上住一晚,明天在周圍找找,找不到就下山吧!”
常慼慼呲牙咧嘴地一屁股坐下,脫了鞋子,一股鹹魚味道開始在木屋內擴散。
“大爺的,穿上,穿上,你這腳一出,今晚都不用吃飯了!”
易鳴把常慼慼趕了出去。
常慼慼一人坐在門前臺階上,抽起了煙,青煙升起時,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寂寥。
“鳴哥,常哥、麗姐他們沒事吧?”
即使洛雁還是青春懵懂之時,也看出了常慼慼與瑪麗姐之間的不對勁,一人在房間內,一人在屋外,看起來都很寂寞。
易鳴盤腿坐下,道:“沒事,老常都跨入中老年了,難免總是傷春悲秋的,第二天就好了!”
“你大爺的,哥哥我才38歲!別以爲我聽不見!”
常慼慼頭也不回,豎了根中指。
“啥,38?還以爲你83呢,剃光頭做啥呢,顯老!”
“媽蛋,不是你說的,剃光頭會轉運,會順心的嗎,不然我會剃?還是安妮給我剃的,我這才明白,是你小子沒安好心,跟你一起走,女人都看你不看我了!”
洛雁說道:“常哥,你也老帥了!”
“別幫那小子說話,雁子啊,不過你說話實誠,我喜歡!”
洛雁微微一笑,連在一邊準備晚餐的安妮嘴角也翹了一下。
當安妮看到易鳴和常慼慼混在一起時,立即知道常慼慼是來打探她的底細的,不過當時常慼慼很接地氣的演技實在是太有欺騙性,儘管她心有懷疑,但從來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只不過現在來看,易鳴擁有遠超於其年紀的老成與謹慎,她輕輕瞄了一眼易鳴,只不過易鳴又拿着手機研究起了地圖,並沒有看到安妮的注意。
洛雁反而留意到了安妮的小動作,心裡其實在嘀咕了,這易鳴是不是體驗生活的官富子弟呢,不然怎麼會有一個女私人助理兼保鏢的安妮跟着呢?只是他爲什麼會叫上自己來這個有青山沒秀水的地方呢,不會是看上自己了吧,可自己不如安妮漂亮,也沒有安妮那樣會照顧人啊,洛雁胡思亂想着。
“喂,喂,想什麼呢?”
易鳴的手在洛雁眼前晃了幾下,她纔回過神來,“什麼?”
易鳴把手機遞給洛雁,道:“來,幫我看看,你覺得這村子附近哪裡會有水源?”
洛雁有些懵圈了,“我……”
“沒事,憑你的直覺,隨便看看隨便說說!”
易鳴的本意是借洛雁的六兩六錢的好命骨,來爲找水源進入困境時,能有一個突破口,雖然成功機率不大,但跟着命好的人走,總會有一些意外之喜。
洛雁雖然不懂什麼尋龍、點穴、龍脈的,但還是接過手機,非常認真地看了起來。
易鳴見她一時半會看不完,而安妮的晚餐也還沒好,就出去坐在了常慼慼旁邊,遠眺夕陽下的大山。
“你跟瑪麗姐是怎麼回事?”
易鳴等常慼慼抽完一根菸之後,才問起來。
“呼……”,常慼慼又點起了一根菸,狠抽了幾口,才道:“也沒什麼,當年,她在山上,我在山下,我看上了她,她沒看上我,只不過我家出得起彩禮,你知道嗎,這大山方圓百里,那時,我家算是土豪了,五萬的彩禮,一句話的事,當時,十里百村的姑娘可以說是任我挑,可我就看上了她,而她……”
在常慼慼充滿苦味且澀重的話語之下,當年他與瑪麗在父母之命下,也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不過易鳴聽來,這洞房可未必是兩廂情願、琴瑟和諧,而是常慼慼霸王硬上弓的多,甚至聽起來,這門親事,還是常慼慼趁機瑪麗母親病重時,給的彩禮,還借了沖喜的名義把瑪麗給娶進了家門。
可在瑪麗進門沒多久,她母親就病逝,而常慼慼也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的主,把瑪麗母親醫病久下的債全給清了,不曾想,不知道這事犯到了瑪麗哪根筋,瑪麗不留一言不寫片紙,就此從馬頭崬消失。
常慼慼瘋了一樣,滿世界地找了一年,找到她時,那個原本叫馬麗蘇的雙辮姑娘變成了瑪麗,甩給他五萬元,說先還了彩禮,以後有錢時再還其他的。
他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她摔倒在地下,卻不說什麼,她平淡地說了一句,“我欠你的,我會還!”
“還個屁!我讓你一輩子都欠我的!”
那一年,一個原名叫常得福的青年,看着瑪麗身邊那個滿身金鍊、滿手金戒的肥豬暴發戶,明白了他的錢還不夠多,於是尚海多了一個被稱爲常爺的“小人常慼慼”!
二十年過去了,常慼慼與瑪麗在餘杭一傢俱樂部再度遇上,常慼慼就在餘杭呆了下來,而瑪麗也沒想着避開,兩人就這樣有了相敬如賓的相處。
易鳴聽完,感慨萬千地道:“大爺的,很狗血的劇情啊,問世間情爲何物,抵不過一個錢字,都是窮比啊,哎……”
“你大爺的,你才窮比!”,常慼慼悄悄地一抹眼角,順手在易鳴後腦拍了一記。
“呵呵!”,易鳴摟着常慼慼,悄悄地道:“要不要我教你一招,保準你們兩人爆發第二春,第三浪,第四潮!”
“你有辦法?”,常慼慼兩眼爆出一團精光。
“當然!”,易鳴在他耳邊說道:“把你那個乾隆通寶拿來!”
易鳴左手接過銅錢,右手在銅錢上面不斷勾畫,嘴裡唸唸有詞,最後雙手一合,將銅錢合在手裡,“急急如律令,合歡!”
“好了!”,易鳴虛虛抹了一把根本沒汗的額頭,說道:“這枚銅錢,已被我銘刻了合歡咒,保證讓你心想事成!”
“怎麼用?”,常慼慼火急火燎地問道。
“呵呵!”,易鳴正兒八經地道:“今晚子時,你把銅錢含在嘴裡,然後悄悄進到瑪麗房間,進去後……”
易鳴停了一下,故意不語。
常慼慼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壓其身子,吻其小嘴,摸其細腰,脫其衣服,提槍上馬,霸王舉鼎!”
“你大爺的!”
常慼慼氣得一腳踹了出去,卻踹了個空。
易鳴早已事先跳了出去,在臺階下賊笑不已,引得常慼慼抄起一根木棍追着他打。
兩人打打鬧鬧地離開木屋一段距離之後,常慼慼一扔木棍,問道:“小子,有話就說!”
“咦,看來咱們的默契日益加深啊!”
易鳴輕笑着,走近後,笑容斂去,直接說道:“老常,瑪麗姐的身體不太妙,回去餘杭,你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有病就醫,錢的事,咱們再想辦法!”
“什麼?!”,常慼慼如受晴天霹靂,激動地抓住易鳴,“很嚴重?看相看出來的?”
易鳴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安慰道:“莫着急,也不一定準,反正去體檢一下,也花了幾個錢!”
常慼慼緩緩地蹲下來,又抽上了煙。
易鳴就這麼蹲在他旁邊,不說話。
木屋門前,安妮出來叫易鳴回去吃飯時,看到兩個大男人以一種像狗一樣的姿勢半蹲在地下,卻沒笑,只是默默地看了一會,纔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