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傷就又在牀上躺了大半個月，結果嘛，有好有壞。好的是蔣醇玉不再跟我慪氣，壞的是那二人從此更加相看兩相厭，而且還勸不得，一勸就開始吵，然後大打出手。蔣醇玉自然是打不過莫離的，不過莫離也不敢要他性命就是了，於是乎在江南小築的一角，天天都有好戲上演。
我剛恢復到可以下牀的時候，便又躲到了楚清秋那裡以公務繁忙的名義整天泡在書房。不過故技重施可行不通，蔣醇玉每天到了時辰就要過來監督我喝藥，莫離到了護衛輪班的時候整天都不離身地看着我，所以一到莫離輪班，蔣醇玉又過來之後，二人就要在我面前上演大眼瞪小眼的情節。最可怕的是好死不死的，馮家二公子每次過來都打聽我病好點沒有，說他們家四弟心心念念着要來給我賠罪，又怕打擾我養病。我只得讓楚清秋跟他說因爲我“病情加重”，所以到其它清靜的地方療養去了。
這一來二去的，便入了秋，今科會試眼看着就要開始了。各地鄉試通過的考生們陸陸續續地到達了永安，大街上到處都能見到讀書人的身影。全永安的客棧都住滿了趕考的人，使得那些娛樂場所——酒樓或者青樓什麼的——更加地生意紅火。而且讀書人之間各自的比試也隨處可見，別看那些讀書人文文弱弱的，還挺有血性，三言兩語因爲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不同就開始擺擂臺。比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書法啦，繪畫啦，詩詞歌賦的，最常見的就是對對子。因爲這個節約成本，所以就連隨便哪條街上都能看見。
科考除了文試以外，還有武試。不過武試並沒有像文試那樣還分了鄉試、會試、殿試三級。參加武試的人先是從全國名地聚集到永安，然後在兵部設的報名點報名。參賽者必須會至少兩種武器方可通過，報名時間結束之後，兵部統一安排擂臺賽。先是分組，讓他們一羣羣地打，優勝者集中起來考兵法，通過的才能晉級參加一對一的擂臺賽。武舉可不像一般的徵兵活動，只要是身強力壯的志願者都收，那樣的徵兵是從小兵做起，大多數人混了一輩子還是個小兵。參加武試的人只要是通過了兵法考試那一關的，不管擂臺賽有沒有打到最後，都可以在軍營中領個一官半職，要是入了三甲就可以直升校尉，分到將軍們手下做事。
所以到了這個時期，永安大街上除了佔大多數的文化人以外，還有一部分數量也並不少的“大俠”。這兩個種羣之間起了火花的時候那可就熱鬧了。別看文化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其中多的是嘴皮子厲害的傢伙。罵人不帶個髒字，卻往往連人家十八代老祖宗都問候過了。“大俠”們說不過，然後就惱羞成怒地開始動手，打得那些書生們是抱頭鼠竄，哭爹喊娘，好不熱鬧。
有鳳來儀在一些家境貧寒的讀書人之中挑選出優秀的人來培養，三年過去，今年就是能夠看到成果的地時候了。到永安參加會試的有鳳來儀的人有八名，這些人進殿試的希望都挺大，不過要說頭三甲的話就不得而知了。目前楚清秋已經把他們集中到江南小築做最後的考前衝刺，如果進了殿試，不管最後是第幾名，都會被安排到和江南小築關係好的官員手下。雖然楚清秋在那些官員們之間也是關係良好，如魚得水，不過再怎麼說那些人也不是自己人。當然，除了文試之外，武試也得在其中插一腳。
“主人，有何吩咐？”
我正和楚清秋商量事的時候，被叫的莫離過來了。我一見他便笑道：“莫離啊，十日之後，武試的報名就要開始了。你知道地方和手續吧？”
“屬下知道，”他疑惑地看着我說。
楚清秋走過去給了他一張紙道：“這是你在□□的身份，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就算有人要查也只能查出這上面的內容來。你把它記牢了，到時候去參加武試的時候要用。”
“參加武試？”他一愣，隨即向我跪下道，“請主人允許屬下留在主人身邊保護主人。”
“怎麼？”我不滿道，“你不聽我的話了嗎？”
“屬下不敢！屬下的一切都是主人的，而主人的命令就是屬下的一切。”
“那麼，我命令你去參加武試，要是進不了頭三甲就不要再來見我了！”
“主人！”他驚道，“屬下知罪，任憑主人責罰！”
我嘆了口氣將他從地上拉起來，示意楚清秋先出去，然後對他道：“莫離，‘水雲’可還帶着？”
“是，”他取下腰間的配劍道，“自從主人將‘水雲’賜予屬下，屬下一日不敢離身。”
“當日我將‘水雲’交於你時，說過什麼，你還記得嗎？”
“主人說，當今天下只有‘水雲’才能與‘紅蓮’匹敵。”
“錯了！”
他想了想道，“主人說，在主人手中，它不過是塊廢鐵，而在屬下手中，它纔是一把名揚天下的寶劍。所以屬下日夜苦練，絲毫不敢怠慢！”
“還是錯了！”
“這……”
他爲難地低下頭，我又嘆了口氣，然後對他說：“我的一片真心，就讓你這麼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主人……我……”
我走到他跟前，凝神着他的眼睛道：“我說過，我不但可以讓你做東溟的大將軍，還可以讓你做整個天下的大將軍。我還說，我不要你爲我死，你要真對我好，就爲我活着。這些，你可都忘了嗎？”
“主人……”他的神情中帶着激動，“屬下沒忘……可是……屬下……屬下想要……在主人身邊……”
“莫離，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不要再叫我主人，也不要再自稱屬下了。做我的手下太委屈你……”
“不！主人……我……”
“聽我說完！”我捂住他的嘴巴道，“以你的才能，完全不必委屈自己在我身邊做一個小小侍衛。美玉蒙塵，明珠投暗，這是全天下的不幸。從我將‘水雲’交給你的時候起，我便再沒有當你是我的手下，而是知已。”
“主人……”
“這些年來，雖然有宋寧楚清秋和衆兄弟們幫着我，可一直在我身邊，知我懂我的卻只有你一個。你對我的心意我早已明瞭，可是我對你的心意，你又知道多少呢？莫離，我並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主子，也不是可以獨自撐起一片天的神，我一直都在找尋着能夠與我並肩作戰，能夠讓我有所依靠的知已，而那個人，就是你。”
他凝神着我，久久沒有說話。我放開他，走到窗邊望着變得更加燦爛的金秋的陽光，繼續道，“……亂世將起，天下歸一。我志不在□□，而在天下。莫離，莫離，且莫離去。這便是我給你改這個名字的真義。你，竟還不明白嗎？”
沉默良久之後，他慢慢地走到我身後，用堅定的語氣說道：“莫離願與主人並肩而戰，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我轉過身，向他綻出了一絲微笑，“莫離，記住你今日的誓言。”
“屬下銘記於心。”
我又嘆了口氣，道，“不要再自稱屬下了，你已不再是我的屬下。武試之後，我會着人將你安排在馮子刃的手下做事。你要爭氣，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是，莫離知道了。”
我將他拉到一邊，然後指着一個大箱子說道：“這些是複習資料，你拿去看吧。”
“複習資料？”
“就是兵法，”我道，“不是還要考兵法嗎？這些是我讓楚清秋找來的兵法書，應該算是很全了。你這幾天努點力，把這些看完的話，到時候應付考試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了。”
“這……”看着那個巨大的箱子，他有點呆住了。
“好了，回去看吧，有什麼不懂的就去問楚清秋，他每天晚上會到你那邊去教你的。呤龍門和西錦的事這幾天就暫時交給莫名吧，考試重要。記住了，一定要進頭三甲，最好拿個武狀元回來，知道了嗎？”
“知道了……”
等他把那個大箱子扛走之後，楚清秋這才滿臉笑意地回來。
“真不愧是主人，三言兩語就讓他乖乖的了。不過還真是難得啊，從此以後就不能在您身邊了，他真的肯嗎？”
“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偶爾還能回來一趟的嘛。你這幾天好好教他兵法，這回的武試，怎麼也得拿到頭三甲才行。”
“如果是莫離的話，其實拿武狀元也不是什麼難事。哦對了，”他笑道，“說起科考，我這兒還有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下個月的會試，王家的二公子王晉汐也會去參加。這也是主人說服後的成果呢。”
“咦？”我奇道，“他不是沒考加鄉試嗎？這樣也能直接參加會試？”
“您可別忘了他老子是幹什麼的，試題都是他們家出，直接弄個人進會試有什麼大不了的。”
“是嗎？”我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道，“那麼，就再弄個人進去吧。”
“主人還想要誰進？”
“我。”
“哈？”他奇道，“主人……不是我說你，上次你七夕出門，連個燈謎都猜不着。而且主人不是最討厭那些舞文弄墨之事了嗎？我可從沒見你作過一首詩，對過一個對子。說句不好聽的，你這樣就叫做‘不學無術’，就算進了會試，到時候考題答不出來，不是大大地丟人了嗎？”
“我又不是想考什麼功名，”我不爽道，“就是去看看那個科考到底是什麼樣子嘛！雖然以我的水平進不了殿試，但也不至於一題都答不出來啊！”
“我說主人啊，你連燈謎都猜不出來，到時候考的可是策論啊策論！你知道策論是什麼嗎？”
“你少小看人好不好，我師父可是東溟國師宇文慕，到底也跟着他學了這麼幾年嘛！雖然寫不出什麼驚世之作，但寫個策論什麼的還難不倒我！” 策論不就是寫論文嘛，雖然在這兒是用文言文寫，不過也是先提出論點，然後引經據典，最後歸納總結什麼的。沒看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麼？“再說了，你別再跟我提那個鬱悶的燈謎事件！科考又不考猜燈謎，猜得再準有個P用啊！”
“我說主人啊，”他頭痛地繼續勸道，“你要是對科考好奇，到時候我們疏通一下考官，讓你去現場看看不就行了？你這又是何必瞎折騰……”
“秋風公子此言差矣~身臨其境方可體會其中之奧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啊~”
“主人……”他一頭黑線地說，“麻煩你不要這個樣子說話好不好……”
“吾意已決！汝就看着辦吧！”
“啊？這這……主人……”
“吾要去與學友們一起做考前衝刺了，告辭！”
說着便不理會背景已經變成一堆黑線的楚清秋，自己到書房去了。結果對着江南小築的書房裡收集的這整整三層樓的書，到是不知道從何看起。不過既然要寫策論，就先去看看歷史書吧。引經據典的時候可不能引成原來那個世界的論據了，雖然以前在忘憂谷的時候也看了不少書，還有很多是稀有的古本和珍藏，對於這個世界的歷史也大概瞭解。不過要寫論文的話就不一樣了，要求是儘量詳細，還要從中得出個什麼結論才行。
這一看就看到掌燈時分，到蔣醇玉將藥和飯菜一起端過來時才發現已經不知不覺看了這麼久。其實如果我自己有心要學的話，還是學得進去的。不過說實在的，這些東西除了應試還真沒什麼大用處，無非是拿出來炫耀一下自己學識淵博罷了。
“楚清秋說你要去考科舉？”吃飯的時候蔣醇玉一臉奇怪地問我，“我看你也不像想當官的樣子啊？”
“我就是好奇，想去看看那個科舉到底是什麼樣的嘛。”
“有什麼好看的，”他翻了個大白眼，“不就是一堆人坐在一起答題嗎？”
其實我是想比較一下和上輩子的考試有什麼不同，不過這又不能跟他說。
“好歹我也念過幾年書嘛，雖然志不在廟堂之上，不過還是有點想去了解一下嘛。”
在東溟的時候我也曾在廟堂之上，不過那時候不是用正常渠道進去的，就因爲宇文慕給了我個國師的靈玉就一步登天，這對於喜歡挑戰的我來說無異於減少了很多樂趣。
“瞭解這個做什麼？跟你三樓的生意有關？”
“這個嘛……啊，對了。”我笑眯眯地看着他道，“醇玉的學識這麼好，就來教我溫書好了。”
“我？”他皺了皺眉，“我學的都是些醫書，跟科考沒關係。”
“只要是讀過書的都學過怎麼寫文章吧？醇玉來教我吧，考試的時候可是要考策論的呢。”
“策論嗎？這個只要學會了格式就會寫，關鍵是自己的論點和論據，所以總體說來不是很難。不過詞賦就不是我的強項了，你最好找楚清秋教吧。”
“詞賦？那個也要考嗎？”
他詭異地看着我說，“你不知道？你不會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要去考試吧？”
“這個……”我汗了一下，“我只在楚清秋那裡聽說了要考策論……”
“會試的試題分三類，詞、賦、論，一樣考一天，到了殿試的時候纔是只考策論。你什麼都不知道還說要去考？”
“呃……現在知道了嘛……”
“策論估且不算，你會填詞作賦嗎？”
“介個……很久之前……學過……一點點……”
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白癡，“你啊，說句不好聽的，就叫做‘不學無術’。”
哈！早知道這麼麻煩……不過俗話說千金難買早知道，既然我話都說出口了，現在收回也未免太沒面子，只得趕鴨子上架，走一步是一步了吧。楚清秋得幫莫離學兵法，所以我就纏着蔣醇玉教我寫賦。以前宇文慕教過我一些，不過我也就只會寫點策論，——當時他可是給我設計的從政路線，策論當然要會。詞嘛，上輩子是學文的，才歹也是我們學院的“才子”，讀遍宋詞三百首，不會填詞也會呤了嘛。至於賦，那就完全是我的死穴了。格式太嚴苛，用詞太複雜，因爲從政之人也用不着非要會這個，所以宇文慕看我興趣缺缺也就沒怎麼教。
就算蔣醇玉講得再細心，我也是聽得暈暈欲睡。只是沒想到這人一做起什麼事來不達目的不停歇，我也只好無趣地死撐着。然後再偶爾小小地騷擾他一把，慢慢地，非常健康的溫書活動就變了質。
……
接下來，溫書活動就被小翔歪樓了……默……